八点半,她等得又饿又累。她听不进音乐,看到电视就烦,只想等元正则回来,即使一通电话也好。
电话终于响了,星月发出一声低喊,手忙脚乱的拿起话筒,用两手握住,连忙出声:“喂!”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了,求求老天,让他平安无事吧,他只是忙得忘了打电话告诉她别等他吃饭了。
她真的好爱好爱他,再无一丝犹疑。
“星月,是你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心情混乱之下听不出是谁,到底是那位同事呢?“星月,是我,朱佩丝……”
“朱朱?”一阵莫名的茫然和心悸向她袭来。
“星月,你在听我说吗?我希望我们仍然是朋友。”怕她会挂断似的,朱佩丝滔滔不绝的往下说:“我很需要像你这样的朋友,温柔、和气、坦诚又不自私,可以真正令我放胆交心的朋友。”
“我结婚了,嫁给许祥烟,他是诚实的男人,很能给我安全感,我们相处得还算圆满愉快,我不后悔把他从你手里抢过来!可是,最近我感觉好累,面对茉莉永无止境形同勒索的行为,我只有祈祷她早日嫁进赵家做少奶奶,让赵家教她一点规矩。”
“还有我婆婆坚持两老要和我们住在一起,私底下明白告诉我,她和我公公绝不搬回老家住,甚至在上个月把房子租出去了,他们要的是养儿防老,享儿子的福,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祥烟不敢违抗父母,也不在乎跟父母、妹妹同住,他习惯了吃母亲做的早点、晚饭和消夜,有时还笑我连炒个菜都不会,应该多跟婆婆学习。他不明白,我希望过的是恩爱夫妻的甜蜜生活,我愿意为他去学中国菜或日本、法国的料理,我喜欢浪漫的生活步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在客厅里拉个手或亲亲脸,都会招来不以为然的眼光,是我的精神无法放轻松,至今没法受孕。我又不能跑回娘家哭诉,我的哥哥姊姊会笑我胆小怕事,软弱没种,如此轻易就让人骑到头上来。!”
“祥烟现在在我爸的公司上班,我不愿让兄姊看轻他或找他麻烦,婆婆又一再探问我,将来祥烟可以分得几家公司?言下之意是不能少于我姊姊能得到的。”
“星月,我的压力好大,心中的苦没人分担。祥烟聪明能干,尤其和你分手后,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一心想在事业上出人头地,显得野心勃勃,不再像过去那样安分守己,有时看他显露出利欲熏心的表情,我真是大吃一惊。星月,我好怕,怕他有一天变得不再是我所爱的那个许祥烟……”
星月没有出声,像有一股气堵住了她的喉咙,她两眼空洞,迷茫幽深地注视着某一个渺不可知的地方。那是她的过去,已逝去的少女时代。
“星月,”朱佩丝喃喃地问:“你在听吗?”
一屋子的鸦雀无声。
“难道……”朱佩丝呻吟了一声。“难道你还在恨我?”
星月开口了,声音沙哑而陌生:“我从来没恨过你,甚至笨笨的不知你在暗恋他。你说错了,佩丝,我不是你可以放胆交心的朋友,你从来不曾对我交过心,所以我连你的秘密都不知道。”
“我承认对你玩了一点手段,但我的出发点全是因为爱啊!”
星月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惨沧的庆幸对方看不见。
“我看了你在‘美丽磁场’发表的一篇随想,里面有一句话说‘爱是不分是或非、对于错’,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没错。”
“我就是看了这篇文章,知道你想开了,才敢打这个电话。”朱佩丝吞吞吐吐的求助:“你一向头脑比我清楚,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
“你应该再重读一次,”星月发出一声长叹。“‘爱不分对或错,只需有勇气承担后果,负起责任’。现在就是你该负起责任的时候了,佩丝。”
电话那头一时默然无语,噤若寒蝉。
一阵乐音适时响起,星月欣喜若狂,心中的阴霾尽扫,匆匆挂了电话,奔到玄关大门前,一下子打开了大门。
“正则——”等她瞧清楚他的模样,一阵揉合了不安和恐惧的情绪刺痛了她的心。“你……你受伤了!”
“太不小心,该看清楚门外的人是谁才开门。”元正则由童宝山扶着走进门,他的一条左臂几乎全教白纱布给缠满了。
“你受伤了!”她叫道,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连忙接替童宝山的位置去搀扶他。童宝山回身去关门。
目睹她咬唇慌张的模样,元正则有份不忍、不舍的莫名悸动。
“不要紧,星月,我不过碰到一个疯子罢了。”
“什么样的疯子会这样伤人?”
元正则在舒适的沙发上坐下来,将星月圈在他的右臂内,在她脸颊上香了一下,好像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擦伤,要她别烦恼。
“一个想出名想疯了的黑道小混混,打过好几次威胁电话到公司来,我都不予理会,没想到沉寂数月没动静,我已忘了有这回事,他倒拣了好时机赏我一记回马枪!啧,也幸亏宝山在一旁先发现对方行动诡异,推了我一把,所以伤口不深,只被开山刀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真的不严重吗?”她仍张着一对雨雾蒙蒙的眼睛凝注着他,心颤痛怜的伸手轻抚他的伤口。“很痛对不对?”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要是很严重,医生哪肯放人,恐怕你就要到医院去看我了。”
她连忙伸手捂住他的乌鸦嘴。“不,别说出那种可怕不吉利的话。”
他拉下她的小手亲吻一下。“安心吧!我死不了的,我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既然和你同居生活,就不会丢下你不管。”
两朵动人的红晕涌上了贺星月的芳颊,全身掠过一阵甜蜜、舒软的轻颤。啊!多么美丽动听的保证,她还能苛求比这更幸福的爱语吗?
童宝山有技巧的告辞了,不去打扰这对有情人。不过他知道,在这一场夺夫战中,以秋水为神、琼花作骨、美得不似凡品的吴贞良,已无声无息的败下阵来,如果她曾经努力想争取丈夫回心转意的话。
贺星月很会照顾人,用过迟来的晚餐,端来开水让他服下消炎药。
这会儿,她倒比较有心情听歹徒的下场。
“那混球持刀伤人,被警察铐住的时候,居然神气活现的对着摄影记者摆出胜利的手势,大声欢呼:‘我出名了!我把元正则砍成重伤,奄奄一息,你们访到独家,记得要上头版。’你说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星月哭笑不得。“居然有人为了出名而犯案。”
“病态的社会,自会养出一群邪魔歪道。”他批判道。
星月闻言,巧笑嫣然的抿了抿唇。“不用说别人,我家里就有一个最邪门的魔王。”
“你把我说成魔王!”元正则瞪大眼,继而又贼又邪、狡狯兼撒赖地涎着脸皮笑道:“我这个魔王现在就命令你帮我洗澡、擦背。”
星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你呦!真会乘机敲诈、勒索。”食指轻戳了他的额头一下,爱娇的。“走吧!老爷。”
“多谢夫人成全。”
两人异口同声地笑了起来,一下子拥抱在一起,吻着、笑着,黏黏缠缠得像一对连体婴,花了好半天功夫才终于走到浴室。
第八章
步下医院台阶,贺星月脸上满含着迷离如梦、复杂神秘的微笑,愉悦与轻愁同时染上她的眉梢与唇畔,因为,她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