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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她。我把秦姑娘的脸看成了弄雪,所以才……”

  “真如此相像?”

  “简直一模一样。”初蕊为了脱罪,忙道:“除了穿著打扮大不相同。过去弄雪只能拣我不要的旧衣棠穿,如今穿上贵族服饰,发插金步摇、玉搔头,好像换了一个人,但是那张脸实在太像了。”

  “就算这世上真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你也不必吓得像见到鬼似的,她与你好歹姊妹一场,你应该又惊又喜的上前叫住她才对呀!即使认错,也是一段善缘,结果你却转身逃开去。”蓝贵凤厉声问:“莫非,弄雪的死不是意外?”



  “不!不……”初蕊的声音僵在空中,蓝贵凤深沉的、洞悉的目光不放过她,略带灰暗的眼睛似两道电光直袭她心房。

  “功霖爱上了弄雪,这事他曾禀告我,想为弄雪守志一年,再谈婚姻。”在初蕊惊诧不信的表情下,蓝贵风继续往下说:“我当然不许他如此荒唐,作主马上聘娶你,今日你才有这个官夫人的位子坐。我这般爱惜你,你竟还想瞒我?”

  何初蕊猛的打了个寒颤,面上一片死白,良久、良久无法开口说一个字,她直视著曹尚书夫人,一时泪眼迷蒙,心中痛楚地感觉到;她的美梦碎了!她被坑了!以为表哥无法忘情于她,结果竟是姨妈一手导演,她与他都只是这老太太手中的傀儡。

  “我了解你们母女全是输不起的,功霖爱上弄雪,等于毁了你们多年的梦想,弄雪的存在成了你们生命中的礁石,自是再也容不下她。”蓝贵凤也为自己的推断感到可怕。“是你们将弄雪推落太湖水的,对吗?天哪,我的媳妇竟是一名谋杀犯!”

  何初蕊双腿一软,跌坐在自己的小腿上,再也跪不直了。她有起来摇摇欲坠,不断于心中哀告:“娘,你在哪里?快来救我!你快来救我!”

  不管蓝贵凤如何逼问,她只咬定弄雪的死是意外。



  她对婆婆已生戒心,不再推心置腹,她绝不能教婆婆捉住她的把柄,箝制她的一生。意识混乱中,她讶异自己竟能想得如此深远、透彻,一夕之间,她成长了。

  而蓝贵凤对这位新妇,突然不再那么喜欢了。

  ※※※

  婚期近了。

  夜深了,杜放鹤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她回府去。

  他是不被允许留宿王府,为著礼仪,甚至多见一面都不该。

  对镜独坐时,媚雪打量著自己,那晶莹如玉的面庞,那喜上眉梢的柳眉,那含情脉脉的眼睛,还有那噙著甜蜜如梦的嘴角……啊!十郎是这么形容她的,他多像一位诗人呀!恋爱中的男女不都像诗人吗?

  他是一个霸道的男人,也是一位温柔的情郎。

  他们常在湖边赏花,花下吹笛操琴;白日试新装、挑拣首饰、试戴订做的凤冠,黄昏时慢慢地散著步,听他如何布置新房,如何安排婚礼,或只是聊些不著边际的琐事,都使她感受到生命的充实,与沉浸在蜜汁中相似,她这朵江南奇花被移植到北方来,滋润的泥土营养了她,生长得益发娇艳美好。

  夜来,他喜诱她饮下三两杯淡酒,看她微醺薄醉的媚态,尤胜平日三分,逗引得杜放鹤不顾一切的、半强迫性的拥吻她。

  那份情致,旖旎且曼妙,又很羞人。

  她就这样对著镜子似笑还羞的微笑著,冥想著,期待著,不知过了多久,才惊觉夜已深沉,正欲唤进婢女为她卸妆……镜子里头,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影!

  媚雪骇然回身,一瞬也不瞬的瞪视著一个修长的背影。

  她惊喘一声,张口欲呼,不知怎地,却总叫不出口,那男人背对著她,隔著一丈远,宛如石像般不动分毫,不怕她叫人,或者,算准她不会呼救?

  她甚至不知道他何时来?来了多久?

  一阵惊慌过后,媚雪已能沉静下来打量他。高大修长的男人,一身白袍竟十分适合他,由背影已可看出他的器宇不凡、气质高华,不是凡俗人所能亲近的。她甚至连他的脸都没见著,却已心有所感;他不会伤害她;永远也不会。

  秦媚雪郑重地问他:“尊下何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半晌,白云公子轻轻幽幽地发出一声叹息。

  “公子?”媚雪不解的望著他。

  “我只问你,你爱著杜放鹤吗?”他的声音压抑著透了出来,低而有力。

  媚雪睁大了那对迷蒙的眸子,露出一脸天真的困惑。

  “回答我,请你。”他的心跳跑马似的奔腾,自觉像等待判决的阶下囚。

  “是的,我爱他!”她清晰的说。

  他猛的一震,表露了进屋以来唯一一次的情绪。

  “公子,你究竟是谁?为什么问……”

  白云公子没有回答,不让人瞧见他显得苍白的面庞,一颗心似沉入黝黑而凄凉的谷底。她的回答是解脱了他?还是将他打入更深一层的地狱?他不知道。

  “我的情劫,指的就是这件事吧?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他的心在受苦,即使他学得通天本事,也救不了自己。

  媚雪仰视男子的背影,内心蓦然闪出一抹意念;多么出色的一个男人,却有著一个不开心的灵魂。她的眼里不禁染上哀怜的神色。

  白云公子预知情劫未了,上次为她逼毒治病时,细观过她的掌纹,看出她这一生将历三次死劫,若能历遍劫数而大难不死,从此大富大贵,福寿双全。

  怎奈,一个人岂有三次死里逃生的机会?

  所以他想带走她,或可逃过那最后、最凶的一劫。

  可是他明白;强摘的瓜不甜。

  他只有走!

  晚风扑进,媚雪只觉眼前一花,已不见他的人影。

  是梦?非梦?

  他是凡人?抑是神祗?

  那一夜,她的梦里蒙上了一层迷离的薄雾,有个男人向她走来,与她山盟海誓,欲诉情衷,可是,她总看不清他的脸,她努力睁大双眼,却仍被薄雾封锁视线……他是谁?是十郎吧?为什么不教她看清他?反而愈去愈远?十郎,十郎……

  她惊醒,汗涔涔的。

  天亮了,阳光下光明总是存在的,她庆幸那只是一场梦。

  杜放鹤来时,她没有告诉他夜里的遭遇,总觉得难以启齿。一名男子出入王府如进无人之地,说出来他会信吗?如果他信了,能接受那男子夜闯香闺只为了问她一句话吗?自己都觉得好滑稽、好荒谬,怀疑是梦,更何况是他。

  “阿媚!”杜放鹤觑个无人处,一把拥住了她,他的嘴唇滑落到她肩上,密密的贴著她,狂热而惊猛的吮吻著,她浑身乏力有若棉絮,不由得低低呻吟,反应著他……

  “明天,你就是我的了。”

  “你的、你的……”

  真实的拥抱,温暖的胸膛,才是她追寻了十七年的避风港。

  媚雪偎靠著他,安心的、含笑的合上眼睛。

  昨夜的一场虚梦,远了,远了。

  ※※※

  冰冷的眼睛被仇恨和愤怒燃烧起两簇火焰,上官琳握住扶手的双掌浮上一条条的青筋。

  今夜,是威远侯和秦媚雪的花烛良宵,他如愿以偿的迎娶江南美人,可知有一个女人为了他,坠楼、毁容、伤残!他可在乎?甚至,可曾记得她?

  十四岁之前的上官琳,是活泼、顽皮,令父母又怜又爱又有点伤脑筋的掌上明珠,她的母亲为著要强迫她学会刺绣,不时产生挫折感,但她又是那样明朗讨人欢心的一个孩子,依偎膝下,著实安慰了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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