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侠回到家里就被她拖到房里疲劳轰炸一顿,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了。
“不可能,不可能啦,你的幻想力要适可而止啊!”
“怎么不可能?我愈想愈觉得很有可能。”
“那你为什么不去想想他们是兄妹或叔侄呢?”
“啊?”
“如果说小美人是离家出走的少女,那么后台老板的事远比较可能,但是人家有妈妈有外婆看着,怎么能够随便她乱来?你一定没见过左小姐?”
“那个左小姐?”
“小美人的妈妈啊,今早我去上班时碰到她刚好也出来,跟我谈起要替她女儿请家教的事,……我看到她才知道人家为何能生出美人来。”
“怎么样?美若天仙?”方问菊带着三分挑舋的问。
胡晓侠摇头。“凭良心说,妈妈没有女儿漂亮,可是,她是我这生看过最有气质的女人,真是好得没话说。”
“老不老?”
“出乎意料的年轻,大概很早就结婚了。”
“那韩宝玉就不可能是柔娃的哥哥啦。”
“你一直说韩宝玉,就是那个男人吗?”
“嗯!”方问菊被他问得有点不耐烦了。
“贾宝玉那个‘宝玉’?”
“管他什么宝玉、碎玉,我看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说得又急又快,倒像是要说服自己。
一转眼,胡晓侠又在翻那些装潢杂志,方问菊大叫:“我受不了了,你可不可以一天不要看?”
“别吵,我在找一个人。”
方问菊气呼呼的走出去,回厨房准备开饭。刚布好碗筷,请老太太先用,自己回房叫人,却见胡晓侠捧着杂志念念有辞,方问菊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生气他沉迷那些东西,走上前夺过杂志掉在床上。
“你成天看这个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你很烦耶,我在看韩宝玉那一页,看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韩宝玉出现在室内设计杂志上?方问菊一跤坐在床上,拿起杂志猛翻。
“在那里?那一页?”
“你慢慢找吧,几乎每一期都有。”胡晓侠没好气的说:“我要去吃饭了。”“喂,你──”胡晓侠理也不理。
发什么脾气嘛?方问菊低哼一声,自己一页一页的翻,总算找到了,两只眼睛不由得定在那一小幅半身彩色照上,那眉、那眼、还有那神气,多么灵动鲜活。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舍得将目光往下移,仔细看上面写著有关他的资料:新阁室内设计有限公司负责人。
已婚。
“已婚!?”
方问菊猛然站了起来,再看一次,还是没变,地址之上确实有“已婚”两个字。不会写错了吧?方问菊翻看别页,其它设计师的档案都没有注明已婚或未婚,因何他独具?“菊,你不来吃饭吗?”
胡晓侠不知何时来了,敲着门板问她。
方问菊感觉眼前一片雾气,看不清他,不断眨着眼。
“怎么啦,你在哭呢?”
“我没有哭,我在生气!”
“可是你流眼泪……”
“你这人怎么一点正义感也没有,知道韩宝玉结婚了却不早说,眼睁睁看着隔壁的小女生被他骗吗?”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又没看过他。”拿起杂志端详照片一会儿,“就是这个人吗?”
“就是他,不要脸的下流胚子,名门淑女不去追,竟来勾引小女生,他以为他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非……我非……”愈想愈气,但到底要怎么做,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胡晓侠知道她一发起脾气来很不好收拾,事先警告她:“菊菊,你不要太冲动,免得闹出笑话!”
“闹什么笑话?我们这栋公寓要有未婚妈妈啦….“你怎么知道事情一定是你想的那样?”
“你们男人真不是东西,一方面喜欢人家,一方面又等着看人家出笑话,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有了几次经验,如今胡晓侠已体会出一门定律:菊菊愈冲动,我就要愈冷静,不能跟着她发啧,否则一定会愈闹愈大。
“我不限你争,要争就争事实,不要争无谓的联想。”
“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今晚小美人的妈妈要来吗?到时候你再问她好了。”
“怎么问呢?我们又跟她不熟。”
“这可说到重点了,菊,我和你都只算是人家的邻居,连朋友的关系都够不上,凭什么管这档事呢?”
方问菊只是一时冲动,并非不明事理,当下便不说什么了。看看胡晓侠一脸的正经,就可知道是守本分的人,不会做越出本分之事,这是他的好处,当初她也是被他这点所吸引,但,有时仍不免要埋怨:“你未免正经得教人讨厌!”
“我不正经一点,压得住你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吗?”
小美人的妈妈来访时带了一盒点心作见面礼。
方问菊立刻喜欢上她身上那股迷人的气质,好沉稳,带点娇、带点柔、带点书卷味。她自我介绍叫左丽凰,不称某某太太,提到丈夫时却又自称“我先生”。“柔娃自开学以来,小考、月考的理化成绩都不理想,我问她,她说老师的教法很难懂,我先生知道了就提议请个家教,柔娃自己也不反对,还说方老师的化学很棒,要我特地来拜托你。”
“柔娃说的?”
“嗯,她国中学长有一位被你教到。”
“二年级吗?我是教二年级的。”
“不,今年刚考上,一直抱怨念高中还要读她最讨厌的基础理化,物理部分还好,但化学就……”做母亲无奈她笑着。
“能考上第一志愿,实力应该不错。”
“别的科目还好,可是对化学却很排斥。”
“这样不好啊,心里先有排斥感就更难搞懂它。”
“所以要拜托老师了。”母亲为女儿求救着。
方问菊突然想到试探的妙法,而且不致招人反感。
“没有哥哥教她吗?”
“没有,她是独生女,有个堂哥,不过是念工专的。”
“叔叔呢,我的化学启蒙老师就是我的叔叔。”
“我先生只有哥哥没有弟弟。”
方问菊瞟了胡晓侠一眼。你看吧,他们不是叔侄也不是兄妹。
“柔娃为何不一起过来坐坐呢?怕生吗?”
“她不怕生的,老师可以放心,你会发现她是非常讨人喜欢的孩子,不仅家人疼爱她,连第一次来我家的客人也是一见投缘,情书满天飞呢,不过她很能克制,省了我许多烦恼。”
得意的母亲又说了几句麻烦拜托的话,方问菊便不好意思拒绝了,其实内心深处暗暗叫苦:看来做妈妈的不是不知道便是有意纵容。一个小女生忙着谈恋爱,如何能定得下心念书?这份工作铁定吃力不讨好。
送走客人,方问菊当即发作:“柔娃一定还没有被送回来,所以她才一句不提。”
胡晓侠一脸“你又来了”的表情。
“请你记住自己的身分吧,家教老师。”
“阿侠──”
“别叫,别叫,我只是希望你把多余的热情用在我身上,少管人家的闲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以往他这种类似撒娇的言语,都会引来她一阵母性的怜惜,刻意温柔,加倍热情,可是今天不知怎么搞的,反而令她更烦躁了。
“你少胡说八道了!”
※※※
二、三堂课下来,方问菊惊讶于柔娃的聪明和反应之快,一点即通,记亿力又好,她相信这孩子念书一定出别人轻松多了。至于化学,只要消却她的排斥心理,很容易便能使她进人情况。
“老师,你真的很会教耶,如果你转到女中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