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萱茫然不知如何排解,只能缓和气氛,说道:“妈,人之将死,性情自然不同,渴望捉住最后的幸福,于是,常人所重视的道德观,在她眼里全不重要了。”
何玉姬呆呆出神,心中只是想着:我何尝没有想过这点?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否心平气和却是另一回事,何况她的追求者多得只差没踩断她家的门槛,为什么非是施少波不可?而在她病亡后,施少波也失踪,没几年便听说他客死异乡,不也是丝琴害的吗?
“雨萱,你也是女人,长得也不差,但与她一比立分美拙。有种女人天生就有吸引男人的狐媚本领,以前有卓丝琴,现在有金盼盼,男人见着她们,什么妻子父母、名利权位,全可以抛之脑后,只渴盼一亲芳泽。”
“妈,金盼盼不是卓丝琴。”
“一样的,她是卓丝琴投胎转世,将来也会跟她一样使其他许许多多的女人伤心,所以我想毁掉她。你看你二,一见了她就什么都不顾了,若非祖宗保佑,刚好你二嫂有孕,以死相胁,他早不顾一切的离婚了。”
“这要怪二哥不专情,我看金盼盼是很正经的女孩,二哥一追,她便吓得逃回老家。”
雨萱不便重提乃母的罪行。
“正经?哼,哼!”何玉姬报之冷笑,“卓彧想收她做媳妇,让儿子去追,她不是巴巴的赶着送上门?我怨卓丝琴岂能教卓家的人如意!所以我也要雨晨去追她,许以华厦美金,结果卓允笙不中意她,让雨晨轻易获得芳心。你说她还不够精明吗?总有法子当上少奶奶。”
“我有耐性,等雨晨娶她进门再一寸寸将她凌迟。她爱雨晨,我就等她婚后再告之真相,要看她痛心疾首、撕扯发肤的样子,才消得了我心头之恨。但没想到她这般狡猾无耻,暗地里又与卓允笙勾三搭四,我还亲眼瞧见他们站在我们家大门口亲嘴,这样的女孩会正经?进了门迟早绿帽子往雨晨头上扣,谁也别想做人了。所以,我下定决心,要毁灭她,教她和卓丝琴死在一块,最好永世不得超生,别再来害人!”
“妈!”
秦两萱暗暗骇异,一个人被怨恨蒙蔽了理智,不惜将不相干的两个人硬指为一人,要活着的人为死去的人偿还情债,接受报应。
“妈,金盼盼是金盼盼,她不是卓丝琴,你这样害她,太不公平也太不人道。再说,我也同时有过二、三个男朋友,这跟不正经扯不上关系的。”
“她如果不是卓丝琴再世为人,心虚往日之非,怎么哼也不敢哼一声,像缩头乌龟一样躲了起来?”
“这……”
“她闷不哼声,我反而恼,要不然我可借机使她闹个臭名满天下,从今再没有人敢问津,那就天下太平了。”
秦雨萱听见这平平静静的几句话,却有一股凉意爬上心头。母亲的恨意已然根深柢固,只有上帝收回其中一人的生命,否则她是不会罢手甘休的。
***
也不知是怎么回到家里,甚至不记得有没有搭车,可以肯定自己回来的。
锁在房里,抱膝而坐,不时把脸埋进膝里,哭泣得好像心都碎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擦掉眼泪,喃喃安慰自己:“事情都过去了,我是金盼盼,理人家怎么说?”
然则,被人憎恨的滋味是惊心可怖的,一步一步踩着他人布置好的路线掉入陷阱中,任人玩弄于股掌上,更是难堪难受得巴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自身一番真心情意,却给人戏耍着玩,论斤论两的卖,美金华厦,华厦美金,原来一切早都安排好了,这时空有满腹怨愤,可又恨谁恼谁才好?
左思右想,只是伤心,盼盼不住道:“我情愿没听到这些,我情愿什么都不知道……”
电话铃响,她也不爱接。孙法恭特地在她房里装了具电话,她只空瞪着它,知道是谁打来的。
等安静下来,盼盼心惊的想到:一开始允笙也是奉父命不得不追我,三番两次给我拒绝,如今是不是不娶我,伯伯便取消他的继承权?他的爱是真或是假?
现在,她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了。
以前总不明白,卓彧因何只见到她相片就令允笙追求她?由罗婉心口中知道,她有一双酷似允笙母亲的眼睛。现今综合秦雨萱之词,总算真相大白:是她太像卓丝琴,而卓彧之娶允笙生母,怕也是为了有一点相像。
卓丝琴对卓彧意义重大,如母如姊,更是自小的玩伴,卓彧是倾慕她的吧!一定愿意为她达成任何心愿吧!
姑母早逝,以致没法跟她所爱的男人白首到老,这女孩简直姑姑再世,就让他们做晚辈圆了这个梦,厮守一生。──卓彧对她产生了移情作用,一定是这么打算的吧!
允笙知道吗?
当是知道的,以他的个性即使一开始不得不听话,到最后也一定会弄清真相。
盼盼大叫:“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因为我像谁而被人所爱,我受够了!我统统不要!”
迎视梳妆镜里那张俏脸,不禁自伤:“老天爷为什么要给我这张脸?给了我相似亡魂的脸,这公平吗?既然面孔相像,又何必叫我遇上这些人,来受这等苦?”
电话铃又响,盼盼拿起,允笙焦躁的声音急泄而出:“盼盼吗?你怎么回事,说好来公司接我下班,一起出去玩,干嘛又回家了?盼盼?盼盼?说话啊!”
“我……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挂了话筒,怕再听他说下去,自己又将给甜言蜜语骗了。
把自己抛向床铺,脸埋在枕上,突然好恨自己这张脸,怕见镜子,怕窗子反射,只有藏了起来,免得心烦。
愈不去想,允笙的好已涨满心间。其实他从少说甜言蜜语,但恋爱中的人总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没有不好的。允笙就说过:“跟你聊天淡心是一大享受,你那专注的表情,好像天地间只有我会说话,教我去替你摘天上的星星都心甘情愿。”
谁知他不是在哄人?
古人说:天下最坏是男人的眼,最毒是妇人的心。
秦雨樵为了她长相似卓丝琴而心生迷恋,何玉姬却因为她的外貌太像仇人而想尽法子要她难受,甚至不惜触法谋杀她。
他们根本不把我当作一个完整的人看待,我讨厌他们!厌恶他们的丑陋!盼盼捶几下枕头,忍不住叫出来:“如果允笙也这样,我绝不原谅他!”
叩!叩!两声轻响,接着是严肃的声音:“我怎么得罪你了?”
盼盼翻身而起,一眼瞥见允笙就立在门口,那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盼盼反而更加烦躁,喝道:“你怎么能够进来?”
“我跟屋主借了钥匙。”
“舅舅?!”盼盼不住绞着手指,有点气恼。
“你别动脑筋转移我的注意力,你最好解释清楚,为什么说一句‘不见我’就挂了电话?
你究竟置我于何地!”
盼盼更是委屈,不由得一阵心酸,垂下泪来。
允笙见状,心也软了,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按她肩膀,说道:“别哭,别哭,我不是想凶你,但我听到你说话那样绝情真是气疯了,非立刻问明白不可。我这么爱你,如果能够,我会将心掏出来给你,这种心情是爱上你之后才有的,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难道你认为我做得还不够,要这般整我?”
盼盼闻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乎允笙一字字、一句句都打中了她的心坎,千言万语不如简单的“我爱你”三个字,只见她喜极而泣,伸手抱住他腰,眸子射出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