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爱花灵,所以我希望妈妈您也能跟我一样的信任她。”
做母亲的很了解儿子的脾气,唯有点点头。
“我……我有人证。”于纤纤的声音很生硬。
“我刚才全听过了。我老实的说吧,宋问迟早要出国进修,所以我要花灵去跟宋问学习,试试她能不能在宋问走后接手经营艺廊,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常在一起的原因。”
宋问要走?
这个念头像疾电一般打击了她,花灵睁开了眼睛。
“她醒啦!”雪钗欢呼,装作扶起花灵起身的在地耳旁轻道:“是我向姊夫通风报信,要不然你可惨了。”又作了一个“我早警告过你”的表情。其实是她不满婆婆将她这位新进门的媳妇撇下,悄悄跟了过来,才及时作了耳报神。
“怎么样?还不舒服吗?”王栋仆过身体将她搂进怀中,仿佛在叹息。“你自己要坚强一点啊!不要老是被人凶两句就晕头转向。”
花灵知道必须设法过这一关,这不难,因为只要想到大嫂前后两种面具,一股无法言状的羞恼刺激着她,泪水很自然的流下:“我最怕人家对我凶,别人一大声,我就不知该怎么办……”
“她从小就这样子,一直没变。”雪钗作无奈的告白。
“感谢你父亲的严厉教诲,使花灵变成今天这副圣洁的模样。”王栋没好气的向雪钗横一眼。“但我不会再让她这般下去,给人欺负也不懂反抗,我怎放心得下?”他说到后来,声音愈显低沉温柔,对泪痕斑斑的妻笑说:“真是小孩子哩!别再哭啦!我不是在责备你啊,其实你已经大有进步了,以前你受到委屈也不肯表达出来,而今至少你愿意让我分担了。这种优点要继续保持呵!”
花灵芳心震荡。他没有责备她,反过来处处袒护她,一味替她开脱,这是丈夫爱的私心呢?还是他真不相信大嫂的指控?
“总有一天,你会走出别人带给你的阴影,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女性。”他的保证似一道太阳光,璀璨而温暖,反射着她莹白的面颊,一时分不清是真话?是幻觉?
不论如何,她总算在公婆的笑容中走出华宅,还意外获得雪钗悄悄的羡慕:“真怪,搞艺术的也有如此温柔多情的!过去我总对那类人敬而远之,觉得他们沉醉在自己的领域中显得自私而寡情。从今我可要另眼评估了。”
然花灵有所觉,事情绝没有这样简单。
王栋的不言不语带给她莫大的压力,进了家门却又像陌生人一样的看定她,那审判的目光较之毒言流语更令她心慌意乱,恍然有点明白,他或许早有疑问,只是不愿说出来,更不愿由他人口中听到:“为什么?”她轻问。
“我不要别人来干涉我家的事!”他证实她的猜测,猛然爆发出来,拳头落在茶几土,响起可怕的声音。“为什么?花灵,为什么?”
在她惧怕的惊呼声中,他遁进了地下室。
花灵彻夜不眠地守着,王栋一直没有上来。天亮了,她做了简单的三明治和一瓶牛奶,首开她的地下室访幽之旅。
地下室的空调做得很好。灯光也很适合,不太深,却很宽广,确是极佳的创作净地。她只见到丈夫的背,他只着一条长裤,上半身赤裸裸,光亮的背部布满一粒粒豆大的汗珠。正专心的在画布上尽情挥洒,随着手臂的起落,紧绷的肌肉也随之起伏,充满了力的美感,本身即像一幅画。
花灵不敢出声,将早餐放在一旁。当然,她注意到四周一叠叠排列整齐的书,均以黑布覆盖着,几尊雕塑品同样罩以白布,她很好奇他画的是什么,却不愿在这时触犯他,怕又引起另一场风波。
她安静的走开几步,突然重物落地的声音教她停步回首。她的丈夫坐落到地板上,大声喘息着,像刷子一般粗的画笔掷在一旁,傲立于书架上的刚完成的画,就这般展现于她的眼前。
那是一幅抽象画--宋问分明说过王栋偏向写实派,也受到立体派画家勒泽影警,然而这幅画打破了宋问的说法。--画布上那片诡异的色彩,激烈而突变的形象,如旋风、似闪电,像暴雨:花灵盯看了一会,警然全心震撼,如处于寒流中的人浑身发抖,激动得不能言语。
她看懂了,那上面画的是“暴风雨”!
王栋心底的“暴风雨”!
老师没有骗她,抽象画所表达的往往是画家当时的心境重现,是心底的秘密日记,所以几乎每一位西画画家都画过抽象昼。
王栋依然喘息着,似乎释放出心底所有的痛楚,打过一场硬仗似的喘着气。
花灵望着那幅画,仿佛要被卷进“暴风雨”而恐惧的逃开了,一直跑出室外才停下来。
阳光白晃晃的,大地上落英缤纷,她仰起头,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紫薇花开了,又谢了?她竟然没有注意到今天的紫薇花开花谢。
王栋有他的画可以发泄心中的喜怒哀乐,她突然羡慕起他来。
而她呢?只有白光千条耀目,晕晕然,视觉顿失焦距,眼前一片模糊。
※※※
想睁开眼睛,觉得眼皮上如同吊块铅,身体也很沉重,很想干脆长睡不醒,却有人在摇晃她。
“你总算醒了,赶快起来吃点东西。”
是王栋!她更不肯睁眼了。
“别怕我,花灵,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和气,她略微安心的睁开眼睛。王栋以平静沉稳的眼神凝视着她,安心的吐出一口大气。
“好了,我差点给你吓死。”
“我……”
“你生病了。医生来过,给你打了针还留下药。”他端来鸡粥喂她吃,她连端碗的力气也使不上。“再吃一碗。”她又吃了一碗,然后吃药。
“谢谢你。”
“不要这么客气。”他摇摇头,为她量了体温。“医生说你一、两天好不了,而我的画展快到了,我必须完成最后一幅画,无法顾及你的起居三餐,所以我请了一位小姐来照顾你,她叫沈美,念过两年护校。”
“我不觉得我有那样严重。”
“你倒下来走走看,铁定又晕倒。医生说你贫血,怎么自己都没注意?”他摸摸她的额头。“以后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别再这么苍白了。”
他为她介绍沈美,然后叫沈美为她放水洗澡。
花露既感受宠若惊,更觉受之有愧。浴后,她重新躺下,王栋亲吻她表示他要下去工作了,她再也消受不起他的好。
“不要,不要对我这么好!”她不相信他心中的暴风雨已然过去了。“如果你想惩罚我,请你骂我或打我吧,不要现在给我希望,以后再施予狠狠的一击。”
“我该怎么做才能使你安心呢。花灵?放着生病的你不管吗?这是摆出凶狠的神色?我做不出来呀,我的小花朵,因为我太喜欢你了。”他轻抚她的脸,不疾不徐的轻声说:“本欲将一生献给艺术的我,不打算跟任何女性结婚,怎料却迷上你、爱上你。第一次见面,外表温顺的岳花灵,眼光却是游离不定,仿佛有发掘不尽的神秘,使我迫切想知道你的一切,我要做那第一个人。”
“可是你失望了,我不但平凡,而且还……心思不定。”
王栋讶然地呵呵一笑。
“失望吗?我并不觉得。如我所愿的,你找到了你一生的兴趣所在,也就是我最热爱的艺术。你,岳花灵,看似娇弱如柳,其实只是需要男人来期待你,被男人热烈期待的你会为他而成长,自然迸发出美丽的光芒,更加令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