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蓝这下也哑口无言了。 「香蓝,琋儿是为你才说这些话,我们为人家奴婢,最不能得罪主人,尤其┅┅不晓得未来少你你的为人。你可别忘记她进了门便是主母,如果今天这段话传进她耳,倘若她计较,责你嘴碎,赏你一顿打是便宜你,万一她要赶你出门,那谅是也没有人敢为你吭声的,所以你以後说话还是应该谨慎点。」
香晴毕竟长一岁,比香蓝稳重多了。
「真有这样严重?」香蓝却是半信半疑,实在一直以来老夫人对大家都很好,让她们过惯了好日子。 香晴和棠昱琋对看一眼,其实她们已经见过郑家小姐,所以香晴这会儿才特别语重心长的叮嘱香蓝。
她并不想批评未来的女主人,但见香蓝一派的以为所有的主人都跟老夫人一样仁慈,如此天真,实在为她担心,故而香晴改变了主意。
「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现在不得不说。」
香蓝狐疑地瞅着她,「干嘛这样严肃?你瞒着我什麽事?」
香晴攒起眉头,「记不记得去年元宵节晚上,我同你说过我和琋儿在挢头边救了一位想寻短见的小姑娘?」
「就是你说她跟我一样年纪,可怜生不同命那位?」香蓝还记得,是因为琋儿和香晴当时把她的私房钱和她们的娘留下来唯一值钱的金戒指都拿去给了那位姑娘,她哪可能忘记。
香晴点头,「就是她。她爹整日酗酒,打小就把她卖给人做奴婢,後来娘跟人跑了,爹也死了,就剩下哥哥一位亲人┅┅」
「这个你跟我说过了嘛,她哥哥在给人做木工,很努力的工作存钱想为妹妹赎身,可怜天不睁眼,工作时摔断了腿,大夫说需要庞大的医药费才治得好他的腿,所以你们便把我的钱都拿去给她了。你说这件事干嘛啊?」这件事她知道嘛。
「你就是这种个性,又冲动又没耐性,琋儿当时说别让你知道果然是对的 。」 香晴摇摇头。
「我现在还是怀疑应该让她知道。」棠昱琋说着,趁两人都没发觉时偷偷地把药往旁边倒了。
「好啊,原来你们两人连成一气,就瞒着我,现在还不说,到底什麽事?」香蓝一听这两人居然有秘密,气呼呼地说。 香晴看着棠昱琋,「为她日後能知分寸,还是对她说吧?」
「瞧她生气的,我还能反对吗?」棠昱琋倒了药便後悔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麽的,这会儿胸口又隐隐作痛┅┅可那药,是真苦,一天还得喝三回,她都成药罐子了。「可是香蓝,你得答应,听完以後保持沉默,不能大呼小叫,更不许忿忿不平。」
都给人说了没耐性又容易冲动,她这会儿还会不特别注意自己的脾气吗?
都留意到了还会压不住吗?香蓝自然承诺道:「这有何难,香晴,快说。」
「她叫柔儿,给了一位小姐做丫鬟,为了她哥哥,柔儿求主子借银两,她的主子却说她一条命都已经卖给了她家,日後拿什麽还债?断然不借。任是柔儿百般哭求都无用,最後实在逼不得已,再筹不出医药费,别说她哥哥腿要废了,就连生命恐怕都保不住,柔儿铤而走险,偷了主子的金饰变卖,为哥哥治伤。
「那┅┅她没被发现吧?」香蓝听得为柔儿一阵紧张,还抓紧了香晴的手。
「没两天就被逮到了。」香晴轻叹口气,「可怜的柔儿,被主子毒打了一顿不说,差点就被送进牢,幸好她主子给她两天的期限,只要她把金饰拿回 来便作罢┅┅」
「什麽幸好?!柔儿要有钱就不会去偷金饰了!她主子分明是逼她去死嘛!」 香蓝再也忍不住冲口大骂。香晴居然还说什麽幸好! 棠昱琋微扯着眉头,伸手轻轻地压着胸口。
香晴拉了拉香蓝,「才说别大呼小叫,你又给琋儿说中了。」
「可这教人怎麽忍得住!她那个主子是没心没肺吗?救命的钱都不借?当是施舍也算做件善事!她怎麽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天底下居然有如此没天良的人!」香蓝早已经管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任是再没感情的人听到这样的事也要不平,何况是她。
「可你能说主子错吗?是她自己的钱财,她借与不借,施舍不施舍,是主子的自由,而柔儿纵有一百个理由,纵有千万个不得已,纵然她是为了救命,她偷了主子的东西,犯了偷窃罪终是事实。告到官府去,奴婢偷主子东西,罪证确凿,谁输谁蠃清清楚楚,怕你辩都不能辩,是是非非又算什麽。」棠昱琋口气轻轻淡淡,却让听者有万般皆是命的无力感。
「世间事便是这样,生在富贵之家便得富贵,出生一般人家也只能怪自己上辈子没烧好香,这生才没好命。」香晴是知命认命的,可贵在不怨天尤人。
香蓝紧紧攒起眉头,「天理何在?」
「倒也不是那样绝望,好人总有好报,瞧柔儿不是遇得琋儿和我了吗?我们帮她筹款赎回了金饰,并且陪她一起送回给她的主子,琋儿还向老夫人借了银两给她的哥哥疗伤,她的哥哥伤愈後又开始工作了,这会儿正努力攒钱要让妹妹将来过好日子呢。」香晴笑道。
「遇见你们那才真的叫幸好,否则不白白送掉一条命了?跟了那样的主子,柔儿可真可怜,真不幸!」香蓝忿忿不平地道。 香晴和棠昱琋对看一眼。
「我现在明白了,原来也有这样的主子,难怪你们要我谨言慎行。不过我想应该不会那麽惨啦,老夫人和少爷都有一副好心肠,不是说好心有好报吗?更何况他们的眼光也不至於太差嘛。」
「香蓝┅┅你还不明白吗?」香晴有口难言。
「明白什麽?」香蓝单纯明亮的眼睛望着她。
香晴半天不开口,棠昱琋便轻淡地说了重点,「柔儿那位主子,就是郑家小姐。」
「不┅┅会吧?!」香蓝惊恐地瞪圆了眼睛。
「千真万确,是咱们日後的主母。」香晴轻蹙黛眉,可见得她也为此烦恼。看着眼前两人,棠昱琋只觉得胸口更痛了。
※※※
天上无私是明月。
无私明月,皎洁银辉洒进房内,她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翻覆难眠。
郑家小姐若进了门,上官家将做何改变?她又如何?今日不知为什麽,一想到这儿,心就难安。
她缓缓撑起身子坐起来,锦缎绣花薄被柔软地滑落。
她掀开被子下床。想不到她连自己穿绣鞋都吃力,看样子她真不该连今晚的药都偷偷倒掉。
她按着胸口,缓缓站起身,才站直身子,马上一阵晕眩袭来,顷刻间天旋地转,摇晃的身子往前倾倒── 结实的臂膀及时接住她!
「你起来做什麽?」上官耀压低的嗓音满满是不悦,要不是他就在门外,她这一摔,一晕厥,怕不到早上才有人发觉!
意外有了依靠,倒是教她顿觉庆幸和安心,但待晕眩感淡去,脑袋回复了作用,她不禁诧异道:「少爷?你怎麽在这 ?」
她听出他的声音,幽暗中,依稀可辨他俊逸的轮廓┅┅几天以来,他除了每天早晨来为她诊疗外,几乎都在藏书阁,就连夜晚也在那儿睡下,这是她听香蓝说的。 棠昱琋微红了脸,也不知怎麽了,怎麽这会儿见着他,心里便一阵莫名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