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吗?”他已经非常好奇了!
“明天,在我的别墅。”王竞尧结束了话题,改口道:“我希望你的出现不是为了谈女人。”
小林东旭双眼闪了闪,突然的导入正题;他尚无法将判若两人的面孔做好调适。先前的慵懒闲散,只转瞬间,已成深沉危险且使人战栗。小林东旭暗中吁出一口气,再一次庆幸十年前的相识成了战友而非敌人!他永远不必担心会有与这人相对峙的一天。那必定是一场可怕的灾难!试想,特地由数十位心理研究权威,与高智慧人士组成的研究小组,可以清楚正确的分析出各国元首性格,与必然的行事方式;百分之百可以确定各国财经走向与股市起落,却用了十年仍无法明确研究出这个中国男子的行事方式与各种情绪的反射行为为何。从他过往的蛛丝马迹来分析,依然侦侧不出未来共通性。这男人幸好与他成了朋友,否则成了敌人会是件多么恐怖的事!
剩余的黑夜,则在某事的讨论中度过。
※ ※ ※
他昨夜没回来。
在日本的这几天,他们同房而睡,对他的在与否,感觉比较关注。
坐在门廊内的木板台阶上,隐隐可看到远处富士山的形状。尖端处是积雪,中下部分由灰黑延伸到青绿。在日本,到处可看到苍郁的树林。日本人水土保持做得相当成功,造林造得既茂密又美观。没有一片山坡地是光秃的,绿地与蓝天相辉映。
但欣赏归欣赏,日本究竟不是她的国度。就像王竞尧,对她而言,他占有了她的身子,引燃她从未被挖掘过的热情,将她当情人来呵护着。但他的怀抱终究不是她今生今世停泊的地方。这世界谁能靠谁一辈子呢?即使有,他对她而言也太危险。只要他不高兴,可以再前一刻白般呵疼,下一秒却已被拆解得血肉模糊。只要他不悦,他可以让人吓坏心神,没得反抗的。
在她来不及结束忧郁、享受青春便已告终结的少女期中,曾经有机会去幻想她生命中男人会有的影像吗?似乎有的。她要一副忠实的肩膀,只予她温暖的怀抱。然后,平凡而安康的小家庭,远离人群,住在山上,不沾人世丑恶种种。但那毕竟是微微闪过的模糊影像而已。在父亲导演的丑恶事件中,她已对婚姻完全破灭。
所以,当人情妇不代表耻辱,当人妻才可悲。黄顺如当了父亲的情妇,如今只待黄顺伶当上王太太,那自己的角色易位,当了第三者。情况既讽刺又好笑。她正等着看结局呢!只不过,王竞尧会乖乖去结婚吗?那男人是预测不得的。无所谓,二人井河不犯,谁也不必了解谁;他要得只是她的肉体,她提供的也是肉体。其他心思,随各人去深藏吧!她不会忘了情妇本分而做起妻子的行为。那太亏了!她没心力去做。应付他时而需索无度的肉体欲望已使她有些疲于应付了,能得清闲,何必自扰?
随手攀折下矮木丛上的一朵紫白球花,俗名叫绣球花,日本人称为紫阳花或是什么的,形如中国古代的绣球,四、五月是它的花季。只是那件盲婚之一的古老习俗已遭世人遗弃;古代最出名的绣球姻缘,便是薛仁贵与王宝钏事件,结果下嫁后得到的却是守了十八年的苦窑日子。大将的扬威不只是万骨枯叠成的结果,也是女人牺牲的成就;只不过,女人对历史而言太微不足道了些。牺牲?应该,不足以列传。皇帝无知,应该;所以“何不食肉麋”流传于后世。历史上稍稍懂得出风头的女性一定得遭千夫所指。潘金莲比班昭出名,因为她让男人占尽便宜之余又方便贬为千古淫妇来告诫女人必须引以为耻。
绣球花呵!将之抛投,会是重演一次历史,换来十八年苦待吗?待谁?磨蚀殆尽的痴傻之心,还会有谁携来今世投胎?不了,不了!世上傻女子在适者生存定律中已遭淘汰。无心女子才能长久生存,痴心不值钱了!
用力将花朵往天空抛去,画成一道抛物线的圆弧落在前方,落在不知何时出现于十步远地方的王竞尧手中,他接到她的花。艳阳光很炙烈,王竞尧一身休闲的白,与他身边日本男子一身正式的黑形成强烈对比,出色至极的与日光抗礼。墨镜掩去两名男子的神情,但毫无疑问的,他们都在看她、打量她,而且已有好些时候了。
她没有站起来迎接,阳光已能投射到她白磁般的容颜。此时才开始感觉到有些沁汗的热。快中午了!她有些奇怪的幻想他昨夜有没有允许温柔腻人的日本美女在他颈子与衣领上留下美丽的唇印?似乎不可能,他讨厌主动的女人,更讨厌一个没卸妆乾净的女人留脂粉味在他身上。她从未主动吻过他,更别说吻唇口以外的地方。她心里多少明了,他不希望女人太主动,否则他会命令她。而且,他从未关照她化装品、保养品之类的东西,代表他对那些东西的排斥。他身上是不允许留下女人味道的。
可是,若他对每个女人表现的要求都一致,那不是太乏味了吗?或者,他换女人只因为某部位的饱满度不同?其实上床对男人的耗损大过女人。女人是接受的一方,而且从未体会过男人必须排解的精力与痛苦。性对女人而言不是绝对必要,反而男人乐此不疲;古代更以御女之广为能事。可是呵!男人之所以容易早死早衰大概也是如此吧!不知节制偏又性欲奇大。
不过,其实她无所谓的。她去找别个女人也好,她不必为了他忽喜忽怒而提心吊胆。
“我接到你的花。”他以花朵抬起她面孔,下一刻,已用另一只手有力的搂她入怀狂烈的吻住。
她吓了一跳!轻轻挣扎,自是挣不开他强硬的索取。何怜幽无奈的屈服,让他在光天化日的外头恣意挑动她只为他燃烧的热情。他总喜欢这样的,一旦发现她陷入漫游无际的自我世界时,就以强烈手段来向她的身心宣告──她无权利,她只能依他存在而感觉。
显然他昨夜没尽数把热情发泄在别个女人身上。她开始感觉到唇痛时,微微呻吟出声。不知是喜是悲;为何会一再想起他昨夜的旖旎?其实她不嫉妒的,却又如此在意,为什么?但现在的痛最真实,她轻他肩膀,他吻得好粗暴,不肯放松力道。
久久,他放开她,凝视她锁着疼痛的娥眉,与泛着红肿血丝的樱唇,他扬起了自得的笑容,扳住她面对黑衣男人,介绍道:
“我的中国娃娃。何怜幽。”漆黑衣男子扬起一道眉,再细看了她。
“你好。我叫小林东旭。王的朋友。”
她点头。情妇或洋娃娃都是没有出声表明身份的权利的。她看不出两个男子流传什么讯息,也不想知道。她只想回房洗一把冷水,让肿痛的唇好过一些。
“我要上楼。”她抬眼请求他。
他点头,终于放开了手。但交代道:
“吃完饭后睡一会。晚上有宴会。”
她正走了几步,定住身子。
“会有人来帮你打扮。”他说出她想拒绝的理由。
何怜幽只得再度走进去,静静的上楼。直到她雪白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小林东旭看向王竞尧手中的紫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