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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愁伸袖抹着泪,不服气地辩道:“难过不哭出来,憋在心里头,有违养生之道。”

  妇人笑道:“我说你孩子性还不信?你瞧瞧自个儿,一会儿借酒浇愁,生不如死;一会儿跟人斗剑,英姿动发;一会儿吐露心事,娇态毕露;现下哭完马上又理直气壮,不是孩子性是什么?”

  她闻言,胸中一股傲气陡生,大声说道:“我原就是这般性情,又何必迎合世俗之见?”

  白发妇人凝视了她半晌,说道:“好孩子,真性情!古人言唯大丈夫能本色,



  你虽是女子之身,却也不让须眉。”接着又叹道:“难怪小…难怪……”

  白衣妇人口中在“难怪”什么,莫愁可是一点儿也不明白,不过妇人后来说出的话,却让她又惊又喜。

  “老妇人看你这女娃儿颇顺眼,传了你剑法如何?”

  她闻言,惊喜之情充满胸中,连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她一生之中最大的心愿就是修习至高武功,而这老妇人的剑法精绝无伦,正是她梦寐以求的。

  白发妇人笑道:“磕这头也不算委屈了你,你原本该成为我的孙媳……”话说至此却突然住口了,神色凝重地道:“你学剑之前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她恭敬地说道:“前辈吩咐,晚辈莫敢不从。”



  白发妇人冷冷地道:“我要你从此忘了心中那男子。”

  她闻言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要她忘了莲哥,她舍得吗?

  四年来痴缠苦恋,将他放在心中当作珍宝,自己这四年来的真挚深情,舍得丢掉吗?能丢得掉吗?

  白发妇人见她犹豫不言,脸色一沉,厉声说道:“就算你武功练得再高,一生为情所困,爱恋痴缠,便如同废人一般!”

  白发妇人的话犹如半空中打了一记响雷,轰得她脑中隆隆作响,耳边一直回响着老妇人的话:“就算你武功练得再高,一生为情所困,爱恋痴缠,便如同废人一般!”

  她胸中顿生出一股豪气,“刷”地一声拔出背上长剑,朗声说道:前辈教训得是情爱痴心,损人心志,人生苦短,当以有用之身,行侠江湖,方得不枉此生。”

  言毕,手中长剑一挥,但见银光一闪,乌黑秀发如雨丝般落下,一尺多长的青丝,便这般毫无留恋地躺于尘埃之中。

  白发妇人见她毅然断发,赞喝一声:“好气魄!这才是我漠北神剑的徒弟。明日午时你到万停山,我正式传你剑法。”

  莫愁向妇人躬身行礼后,便转身大踏步离去。

  待得她走远后,白发妇人转身说道:“莲儿,你可以出来了。”

  一道白影从暗处闪出,到了白发妇人面前,伏身跪下:“孙儿多谢祖母成全。”此人白袍飘然,温和儒雅,赫然是方莲生。

  原来这名白发妇人便是当年名响西北武林的漠背剑客,也就是方莲生的亲祖母。

  白发妇人说道:“我可不是因为你的请求才收她为徒,这姑娘豪迈直爽,很合我的脾胃,学我的剑法,再恰当也不过了。再说……”她顿了顿,瞄了一下青衣客:“你祖父似乎也很喜欢她。”

  方莲生走到青衣客面前,躬身行礼。

  青衣客微微颔首,似乎见到他颇为喜悦。

  白发妇人续道:“莲儿,你从小到大从未求过我什么,我们夫妇不愿出席你的婚礼,你也毫无怨言。昨日却十万火急地找着我,突然下拜,让我们夫妇着实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原来是求我收秋莫愁为徒,指点她剑法。”

  她说着,一双光亮有神的眼打量着方莲生,故意说道:“当时咱们夫妇俩还在纳闷,你向来洁身自爱,不近女色,这秋莫愁和你有何关系,竟然让你为她如此请命。”

  她语气顿了顿,似笑非笑地望着孙子,说道:“这女娃儿可比你爽快老实多了,全盘托出,可解开了我和你祖父心中的疑惑。”

  方莲生闻言俊容一红,想起她坦承和他有肌肤之亲时艳红的双颊,汪汪如水的眼眸,顿时心情激荡,不能自己。

  老妇人叹道:“此女英爽豪迈、真挚多情,难怪你即使成婚在即,还如此牵挂于她,只可惜她终究是无缘成为我的孙媳妇儿。”

  方莲生默然不语。

  妇人再问道:“莲儿,女娃儿说你心中恨她,真是如此吗?”

  方莲生痛苦地说道:“她强逼于我,我应该是恨她的,可是却……”

  他俊雅的容颜满是关怀之色,何来半分恨意?看在老夫妇这对过来人的眼里,心下了然。

  一直静默的青衣客开口说话,语气温和:“莲儿,今日是你新婚之夜,你父亲应已照祖例将家传卷轴传与你和新妇,此卷轴中记载着我家族珍宝所藏之地,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

  方莲生恭敬地说道:‘孩儿知道。”心想,我待兰妹一片真心,她应该不会在意家传之宝。

  青衣客说道:“我们就此分手,你好好保重。”

  方莲生点头,望着祖父母一双身影疾飞远走,心下羡慕他两人相互扶持,浪迹江湖,想到自己从今日起也不再是孤身一人,心中尽是满足之感。

  偶然间瞥见地上散落的青丝,他想起莫愁挥剑断发的决绝神情,心中蓦地一痛,心情转而黯然失落,喃喃道:“忘了我也好,你千万要珍重自己啊!”

  走了有一段距离的老夫妇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望着孙子徘徊不舍离去的身影。

  白发妇人对丈夫说道:“我看莲儿虽然成婚在即,心中却又放不下那女娃儿,这般惜情,将来注定是要吃苦。”她接着叹了一口气:“莲儿恐怕不晓得自个儿的心意,我要那女娃儿立誓忘了他,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青衣客长臂一伸,揽住妻子的肩头,柔声道:“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吧!这小姑娘和莲儿若是有夫妻之缘,将来必会再聚首。”

  他在河堤上凝立了半晌,似乎在将莫愁适才的身影言语悄悄记在心中,做最后的留恋,才毅然转身,展开轻功,疾奔回张灯结彩的新居。

  到了新房顶上,他轻巧地一个纵身悄然落地,却无意问从窗缝瞥见——身穿大红嫁衣的纪兰正匆忙地东翻西摸,似在找寻什么事物。

  他伸手推开贴着“喜”字的房门,温和略带歉意地说道:“兰妹,让你久等了。”

  他这个新郎倌在新婚之夜抛下新娘独守新房,一声不响地出门直到半夜才回来,确实让他心中对她充满歉意。但是尔后一生他将对她爱惜呵护如以往,也就不争在这一时半刻了。

  谁知却看到纪兰像做贼被逮到般惊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拉着红裙坐回床上,刻意地微笑道:“不打紧的。”

  方莲生解开外衣,随手挂在架上,温柔地问道:“你吃过了吗?”他知道新嫁娘通常都没得吃饱。

  纪兰带着警戒的神色,看着他脱下外衣,好像生怕他再有进一步的行动,突然问道:

  “祖父母为何没出席婚宴?”

  他沉默了半晌,温和地说道:“老人家闲云野鹤的日子过惯了,不习惯出席人多的场合,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他从不说谎,尤其是对纪兰。但是祖父母不来参加孙儿的婚礼,却特意跑去找莫愁,这件事若让骄傲的纪兰知道了,必定对莫愁心怀怨忿,怨怼祖父母心向外人,而不将她这个孙媳妇放在眼里,所以他如此委婉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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