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练雪在不远处瞧见,心下诧异。
她看这老者虽然满面风霜,但是衣饰华丽,想来在喀什族有不低的地位,却对舒翰鹰言语恭敬,此时更跪在他脚边,苦苦要求。
难道,舒翰鹰这武功高绝的江湖浪人,竟是喀什族中的重要人物吗?
她想着,头脑越觉昏沉,意识渐渐模糊了。将要睡去之时,耳边听见舒翰鹰焦急的呼唤声:“朱雀,不能睡去,你中毒了。那该死的汉人剑上竟有毒……”
玉剑门掌门的剑上居然淬了毒么,哈!名门正派,好高明的作风。
此时她已疲累地睁不开眼,只觉浑身发烫疼痛,好热好难受……她自知这情形十分凶险。
在博命崖上捡回一条命,终究还是逃不了一死。秋练雪心想。毫无血色的薄唇绽出嘲讽的微笑,眼睫逐渐合上。
“天空之子,你要带这个汉人女子去治伤吗?”朵娜尖锐的声音唤起她一丝清醒。“你曾经让汉族女人害得那么惨,难道忘了吗?当初如果不是汉王妃那个坏女人在王的面前撒谎,说你强行占有她,王也不会将你逐出喀什族。让这女人死了吧!天空之子,我们赶快回喀什族。”
啊,原来如此,无怪他如此讨厌汉人。秋练雪心中恍然大悟,心里莫名的升起一抹怜惜。
突然,她的身子被包裹在熟悉的温暖中,腾空而起。
如此熟悉的感觉,秋练雪不用看也知道,是舒翰鹰抱着她纵身离开了草茅。
为什么还要救我呢?你的族人有大难,为什么不赶快回去?秋练雪心中如是想,却是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了。
神智模糊中,听到哐啷一声,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惊惶地说道:“哎呀!你……你这蛮子,闯……闯入我的药铺子里要干什么?”
大约是舒翰鹰一脚踹开不知那家药铺子的大门,铺子里的大夫声音颤抖,显然害怕已极。
“快救她!快救她!”她听见舒翰鹰仓惶的声音,显然心中焦急万分。
“嗯……这位姑娘伤口中毒化脓,引起高烧,加上失血甚多,虚火上冲……”
“废话少说,你赶快给她治好!”
“这个么……老朽不曾治过此种刀伤,这位……嗯,你还是到别处求医吧!”这老大夫语气吞吐闪烁。
秋练雪即使闭着眼,也知他在推托,显然巴不得舒翰鹰这个蛮子赶快离开。
“没治过刀伤吗?哼,很好,我马上砍你一刀,瞧你会不会治。”
她听到舒翰鹰声音冷然吓人,想来此刻他的眼瞳又成了冰蓝色。
“会治会治,老朽马上帮这位姑娘医治!”老大夫忙不迭地改口,马上着手为秋练雪检视伤口。
秋练雪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从来没有人为她如此着急担忧,也从来没有人为她做出这种恶霸行为,虽然可笑,舒翰鹰却做了。
秋练雪昏沉中隐约听到老大夫吩咐人抓药的声音,药铺学徒急忙地跑来跑去、备锅煎药的声音。
她的手被舒翰鹰紧紧握住,不肯放开。
舒翰鹰的温热从掌心传来,她仿佛听见他的心脏怦怦紧张地跳动,心中突然升起一抹歉意——他是这么焦急又拼命,希望她平安无事,她却还曾想杀了他。
她感觉到舒翰鹰的额头抵着她的手,耳边听见他的话语:“汉人的神,舒翰鹰从来不相信你,但是中原是你的地盘,你一定可以救朱雀。你绝对不能让朱雀死,她若死了,天空之子将变成没有心的苍鹰,孤独地盘旋,直到生命终了……”
秋练雪没有听见舒翰鹰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太虚弱,加上药力的作用,使她逐渐失去意识,沉沉睡去。
在她陷入沉睡前,只觉得眼眶不知为何泛着潮湿。
她并不知道,从她轻合的眼、长长的睫毛下,泄出了晶莹的泪珠。
危难见真心,这是她和舒翰鹰相遇的第五夜。
※ ※ ※
秋练雪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家药铺的床上,而不是在地府。
“你终于醒了。”略微沙哑的声音含着喜悦和放心。
秋练雪在床上微一转头,望着舒翰鹰略显疲倦的俊挺容颜,他清澈的眼眸失去了些许光采,显然一直未曾合眼,下巴也冒出了胡渣。
“你一直守在床边?”秋练雪淡淡地问道。
瞧他这副模样,自己少说也昏睡了一、两天。
舒翰鹰没有回答,只是柔声问道:“身上伤口还难受么?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秋练雪想伸手摸摸肩上伤口,却发觉一手还让舒翰鹰握着,只得伸出另一手,轻碰一下肩伤。
“烧退了,伤口也结痂,已无大碍。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赶紧带我走吧。”如果药铺大夫跑去报官,说有一个色目蛮子押了汉人姑娘来求医,引来官兵,那舒翰鹰可麻烦了。
“好吧。你要回天易门吗?”
“不。”断然的拒绝,连秋练雪自己都感到诧异。“先回草茅再说。”
她不敢想像若舒翰鹰带她回天易门,碰上门主和玄武、殷五、寒月四大高手一字排开的场面,他还走得掉吗?
舒翰鹰听到她的回答,柔声说道:“怕我被你的兄弟们擒住吗?”经过此次共难,他的眼眸不仅温柔,还含着深浓的情。
“别想岔了,我只是想将伤养好再回去,免得他们问东问西。”秋练雪脸不自然地转开,避开他那深情的眼眸。
舒翰鹰听了不再追问,微微一笑,似乎对于她的心思了然于心。
他抱起秋练雪,走出了药铺。
※ ※ ※
“天空之子,你为何要救可恶的汉人,还为她造房子?!我是喀什族尊贵的巫女,你却从来没为我造过房子!”朵娜绝美的脸蛋此时满是嫉妒的神色。
“朱雀需要安静的养伤,我们讨论事情会吵到她。”舒翰鹰一边扎着茅草屋顶,一边说道。
“不过是卑贱的汉人,你为何要对她那么好?”
舒翰鹰没有回答,手不停地继续他的工作。架好木梁,便将编好的茅草屋顶紧系在梁木上。
老人齐瓦那温和地说道:“朵娜,那个勇敢的汉人女子救了我们,她是好汉人,不是我们的敌人。”
此时草茅已经完成了,他将坐在地上的秋练雪把抱起,走进屋内,笑道:“你们汉人有个皇帝,说是‘金屋藏娇’,我们喀什人没这么有钱,只能‘草茅藏雀’,你就将就着住吧!”
秋练雪听了不禁脸露微笑。
她本容貌绝艳,美人含笑,明艳中添了几分温柔,更加让人陶醉不能自己。
“能见到朱雀的微笑,我是天底下最幸运的男子。”舒翰鹰大手轻抚着她柔嫩白皙的面颊,深情地凝视着她。
“咳!一声轻咳,舒翰鹰转头,看见老人齐瓦那笑眯眯地站在身后,朵娜则是神色不善。
“天空之子,为我们介绍这位勇敢的汉人姑娘吧。”齐瓦那笑眯眯地说道。
“她是天易门的朱雀。”
“啊!”齐瓦那一声赞叹,说道:“朱雀是尊贵的神鸟,守护善良的人民。”
他走到秋练雪身前,单膝跪下,亲吻她的衣角。
舒翰鹰见他如此动作,剑眉一挑,似乎有点诧异,朵娜则是面罩阴霾——齐瓦那对秋练雪行的是参拜王后之礼。
只听得齐瓦那恭敬地说道:“美丽的朱雀,请你永远守护天空之子,他是草原上的王者,也是最孤独的鹰,他需要爱的守护,齐瓦那请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