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祝校尉,请过来取箭吧。”梅凤书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这声音……是梅相爷吧?您记性倒好,还记得俺祝老三的声音!”豪迈的大嗓门愉悦地说道,显然早已将挨板子的事抛在脑后。“梅相爷,稍等啊,俺雷哥哥说要亲自过府去取箭!”
“劳……劳烦将军大驾。”
今天“接”到一枝飞箭,明天说不定会在房里发现炮弹呢!唉,这种邻居,真是令她“居安思危”啊!
“怎么如此巧法?”雷九州浓眉高桃,望着将梅凤书“钉”在桌边的羽箭。
“就是这么巧,”梅风书现出无奈之色。“雷将军,劳烦您将箭取回吧。”
“雷某一时失手,惊扰丞相了。”雷九州神态自若,但那双眼似是强忍笑意。
“好说。”梅凤书回答得有礼而无力。唉!有这粗鲁武夫做她的邻居,让她难得的吟咏休闲也被破坏殆尽了。还有,他那似笑非笑的眼光,是什么意思?总觉得,雷九州爱看她困窘的模样。
“雷将军,你一句‘一时失手’就想搪塞过去吗?”李御史冷冷地说道。上回在大殿上让雷九州如老鹰抓小鸡似的提着,害他丢尽颜面。
“是啊!将军如此好武艺,怎么可能失手?我看你这枝箭,分明是……。”林大人故意拉长语尾,不怀好意地瞟了雷九州一眼。
“对啊!在场这么多位大人,这枝箭为何就偏偏落在梅丞相身旁呢?这摆明了就是……”陈大人也插嘴进来。
“明知道梅丞相人就在隔壁,还故意在校场练箭,这简直就是……”胡大人也不甘寂寞。
“到底如何,诸位大人不妨直说。”雷九州皱眉,沉声说道。
莫怪他讨厌文人,说话总是夹枪带棒,满肚心机。一旁的梅凤书看得明白,这些大人们分明是、摆明了是、简直就是直指雷九州存心谋害她,却又忌惮他大将军的地位,吞吞吐吐,不敢言明。
梅凤书不禁暗暗摇头,小道:显然又想煽动我出面教训雷九州。只是,雷九州平日只管兵务战事,又哪里得罪了他们呢?难道,只是为了上回祝老三那等小事?恩及此,她心头涌起一股无力感。为何总为了这种对国计民生毫无助益的小事争闹不休?如果他们把这些精力拿来好好处理政事,我就不必一大做十大份的事,天天辛劳了。梅凤书心中暗叹。
”诸位大人,请稍安勿躁,老朽相信雷将军这一箭纯属无心,用不着惊动刑部。“
王尚书试图排解之言,不但没让梅凤书宽心,反而秀眉蹙拢。王尚书是朝廷耆老,怎么如此糊涂!想要安抚,反而提醒了诸文官,可以拿刑部来压大将军,这岂不是加深她和雷九州之间的冲突?
”对,正该让刑部断个是非黑白,还梅丞相一个公道!“众文臣异口同声地说道。
还她什么公道?这根本只是小意外罢了,为何他们偏要将小事闹大?难道,真想把雄狮惹怒不才甘心?到时,收烂摊子的人还不是她!梅凤书颇感无力,抬眼看见雷九州傲然静立,深沉的眸子正瞅着她。她心中一动,暗想:难得这粗豪大汉能忍得住火气,没再来“狮子吼”,我也得谨慎处理才是。
梅凤书当下向诸文官一揖,微笑说道:“多谢各位大人的爱顾,容下官先行送雷将军出府,再回来和大人们吟诗。雷将军,请。”
温文有礼的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在场紧绷的气氛,梅凤书皓腕轻轻搭在雷九州强壮的手臂上,状似亲昵的一同走开。一直沉默观望的雷九州,眼底闪过赞赏,随即合作的随梅凤书步出相府。
众文官望着两人并肩同行的背影,不禁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一踏出府门,梅凤书立即将手缩回,垂目说道:“雷将军,劳您亲自过府取箭,多谢了。”
雷九州没有回她这句客套话,凝视了她半晌,突然说:“和这些烦人苍蝇共事,你的日子不好过吧?”沉厚的嗓音中似乎有一抹体谅。
“呃……”梅凤书听他之言,诧异地抬眼,对上他含着深意的目光,马上垂目回避。
“梅丞相,你虽为男儿身,却是纤瘦羸弱……”你看不起我文弱,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梅凤书听他如此说话不客气,心下不悦。“还每晚批公文直至三更天,实是有害健康。”
“多谢将军教诲。”梅凤书随口客套,只想赶快将他打发走。隔了半晌,她才醒悟 “你……你怎知我每晚到三更才就寝?”
“粗鲁武人,多少会一些飞檐走壁的本领。”雷九州故作轻松说道。
“你……你偷窥我的寝房?!”梅凤书大惊失色,蹬蹬地倒退了两步。老天!她只有在寝房内才会脱下男装外袍,露出内穿的女衣,若让雷九州看到她长发披肩、衣不蔽体的模样……
“哈哈!雷某只是开个玩笑,梅丞相不要放在心上。”雷九州看到她惊惶失色的模样,不禁放声大笑。
“雷将军,你这玩笑也未免太过----”向来好脾气的梅凤书,脸色有点阴沉。她女扮男装之事若泄露了出去,那还得了!不守妇道、抛头露面,外加欺君罔上,可是杀头大罪哪!
“梅丞相,有空到我将军府校场跑马射箭,锻炼身体吧,咱们东莞国第一名相,弱不禁风的,站出去不大好看。”雷九州见她脸色苍白,怎么也想不到“梅丞相”藏了个天大的秘密,只当她是辛劳过度所致,大掌很豪迈地往她背上一拍!
梅凤书被他轻轻一拍,书生袍下的纤柔娇躯险些跌了出去,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站稳。唉,肩上疼得厉害,大概是瘀青了,男人打招呼都是这么野蛮的吗?梅凤书伸手揉了揉遭狮掌示好的左肩,脸上不自禁的浮现无奈神情。
雷九州瞧见她这副狼狈模样,虽然没说什么,却是嘴角带笑的踏出丞相府。
梅凤书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暗道:谢了,我永远也不会“有空”。对于雷九州,她一向是六字真言:避之唯恐不及。
在府外等候的祝老三,咧着嘴笑道:“雷哥哥,你平时都不大搭理那些罗嗦文官,却老爱向梅丞相开玩笑。”
雷九州微微一笑,没有答话,问道:“西陵国有什么动静吗?”
“据手下兄弟回报,西陵的紫龙领兵驻扎在咱们边境,蠢蠢欲动。”
雷九州眼中精光一闪!沉声说道:“叫骠骑军整装,咱们马上出发。”
“才刚回来没几天,床都还没睡暖,又要出发,俺下辈子要投胎做文人。”祝老三嘴里老大不甘愿地嘟哝着。
雷九州听了哈哈一笑,道:“老三,你有梅丞相的耐性,每天批公文到三更天吗?”
“俺读书写字不行,‘那个’的耐性倒是可以撑到五更天哩!”祝老三咧嘴笑道。
第三章
东莞历三十三年,莞帝受寒一病不起,退居清宁宫养病,命太子监国。
“皇上叮嘱你,外事问雷将军,内政让梅丞相放手去做,当以民生国计为重,个人私怨为轻,切记切记。”近侍大臣走近太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请转告父皇,儿臣必竭力治国,请父皇放心。”近侍大臣满意的离开了。太子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寒光。“梅凤书,看我怎么扳倒你!”
“来人哪!去请公主过来!”
丞相府的梅凤书,万万没想到一场阴谋正对她进袭。“能否请丞相到户部关说一下……”平时捉奸伐恶、慷慨陈词的李御史,现下垂着头在梅凤书面前要求疏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