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舌燃得劈劈啪啪的夜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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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义集位于晋北,西北出关外,东行至燕京,是大明西北境一处颇具战略位置之区,就同一般边陲县集般,这儿的人口并不稠密,大部分是过往商旅或出关将卒兵士罢了。
这一天,日头正炽,黄沙荡荡,集子里的客栈来了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男人的出现引起了客栈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引起注意不光是因着那男人出色高大却冷漠的外貌,还因着他怀中正抱着一位少女。
他肩上劲扬着黑黝长发,面若冠王,斜飞浓眉下是一双漠如寒潭的黑眸,高大、英挺、潇洒不羁,一如旷野千里驹。
他神色旁若无人,丝毫不在意四周好奇的眼神。
少女偎在他怀里,众人好奇的目光只衬得着她侧面,可光是侧面就足以让人看傻了眼,那该是个很美的少女吧,美得有些不太像真人。
“客倌!”掌柜出了声音,顺手再给已看傻了眼的店小二头上一个爆栗子,客人上门不出声净瞧着人傻看?
掌柜堆起笑向前,“住房还是用餐?”
“请问,”男人嗓音低沉而浑厚,“这附近可有租屋?”
“租屋?”
掌柜观了眼男人怀中少女,这会连他也险些看傻了眼,好美的姑娘!急急捉回神志,他搔搔头。
“有是有的,卖豆腐的王五哥半年前上了燕京做生意,他那座店铺空下想租人便托了我,可半年多来无人问津,只怕房子空太久都脏了……”
“不打紧,”男人打断话语,“在下想租。”
“您不先看看再做决定?”
“没什么可看的,”他漠着瞳,“不过是个落脚的地方。”
“成!”见屋子能租出去,掌柜也爽快了起来,”请您先跟我过来,待会儿我让小虎子再帮您稍作清理。”
边带着路,掌柜忍不住好奇瞥了眼男人怀中少女。
“姑娘生病了吗?”他眸中亮着好意,“需不需我帮您找个大夫来?”
“不用了,”男人连眸都没抬,“我就是大夫。”
“是吗?”
见对方是个大夫,掌柜眼底多添了几分敬意,俗话说一个秀才半个医,要当个大夫可要比当秀才还难呢!只不过,掌柜眉头紧了紧,这男人若想来他们这儿开业行医,只怕前途困难重重。
两人进了屋,掌柜有些不好意思,急急将屋中纠结的蜘蛛网和烂了脚的桌椅清出,半天后才在后堂里弄妥了张干净的床。
“需不需要帮忙?”
掌柜想帮男人接过少女,伸出双手却只僵在空气中,男人连瞥都不曾,迳自将少女轻轻放落床铺上。
掌柜收回手,憨憨笑了,“不知这姑娘与您……”
“她是谁,与你有关吗?”男人抬起冷漠的眸,自怀中取出银子塞在他手里,“够吗?”
“够的、够的!”虽碰了钉子,掌柜还是没忘了笑,是呀,这姑娘是谁本就与他无关,重要的是,男人付得出银子便成了。
“您先歇歇,”掌柜笑呵呵退出门,“待会儿我就让小虎子过来。”
第二天,原是王五豆腐店的店铺挂出新的招牌,男人开了间医馆。
男人并非故作神秘,只是他向来就不爱同人多言语,住了几天,连与他说过最多话的潘掌柜都只知他姓辛,除此之外,一切都是空白。
那与男人一块来的少女却始终没再在人前现身,同初至八义集时一样,静静地沉眠着。
虽不清楚男人来历,可不出三天,男人高超医术就已传遍一—附近乡镇。
成名如此之速,起缘却是肇始于“东方医馆”的挑衅。
东方医馆,八义集惟一的医栈,不仅八义集,晋北因地处边漠,有名气的方士大夫多不愿在此长驻,是以十几年来,东方医馆在八义集及附近几个乡里间做的都是独门垄断的生意。
药材贵贱、开方施药、治不治得全都得看其馆主东方不拜的脸色。
东方医馆是祖传营生,自口东方不拜爷爷起就在此扎了根,不过,原先只是处小铺,生意是着落在有商业经营头脑的东方不拜手里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光凭着医馆的生意,东方不拜已然富甲一方,一所美轮美奂宅第比人家当官儿住的还要气派,手下更养了一群护院,就算一个不小心医死人、下错药,病家也都只能摸摸鼻子不敢多吭气,谁也不敢和东方少爷过不去,除非,能确定自个儿往后都不会再生病。
之前,虽也有人想到这附近乡里开间医馆,却都让东方不拜给找人撵走了,偏生,这姓辛的神秘男人,丝毫不买他的帐。
开馆第二天,男人的医馆来了几个晃动着肩膀恶狠狠的小瘪三,警告他卷铺盖走人,否则当心死无全尸。
男人连头都没抬,银针出手半圈,几个小瘪三发出恶狗被人踩住了脚似的哀呜,嗷嗷叫着窜逃。
第三天,东方不拜这痞子大夫摇着把折扇,歪身斜脑袋吐着大气抖着脚板,一身痞样的带了手下来砸馆。
“砸!”
东方不拜吼了声,可站在前方的正是前日刚在这吃了闷亏的小瘪三,这会儿左顾右盼,谁也不敢当前锋。
“凭什么砸?”辛步愁踱出了医馆,瞧着眼前那笑得一脸欠扁样的东方不拜。
“凭我东方少爷高兴!”东方不拜斜勾着嘴笑,暗暗懊恼自己怎么也摆不出眼前那冰冷男人的气势,不怒自威,这男人,还具有点儿神医的模样,他努努嘴试图挤出点架式,“在八义集,开医馆是得经过我东方不拜同意的。”
“阁下是‘医药提举司’的人?”
东方不拜摇摇头,什么提举司?他只知道炒肉丝。
“是‘太平惠民局’?”
他再摇头,什会烩面菊?吃的还喝的?
“阁下既非统筹医事的官吏,凭什么不许人在此开设医馆?”辛步愁漠漠然。
“凭我东方医馆已在此地行医数十载,”东方不拜挥挥手像在赶苍蝇,“这是我家的地盘,不容旁人来分羹。”
“行医救人不是分羹!”他冷着嗓,“行医为的仅是救治人命罢了,你当是在据山头为王吗?”
“我不管!”他蛮横着。“来到八义集也不先打探打探,拜拜码头,足见你这家伙活得不耐烦了,总之,咱八义集是不许人开医馆的,省得有人来抢生意。”
“抢生意?”辛步愁冷笑,“身为医者自当希冀乡里居民少病少痛,开医馆还有怕人抢生意的吗?”
“没见过吗?”东方不拜哼着气,“这回就让你见识见识,你们这群废物,当我带你们来瞧热闹的吗?还不快给我动手砸馆……”
他嗓音停在空中,众人眼前激光一闪,一枚银针自辛步愁指间飞出横过了东方不拜喉间,瞬时微哑了他的嗓,虽微哑了嗓,他依旧火爆十足恼吼。
“你……你,小人,攻人不备,出手伤人,恶行恶状,败性无德!伤……”
“省点儿嗓子,”辛步愁哼了哼,“我不是在伤你,只是想试你,银针无毒却会勾触郁积起你喉间经络腺体,将全身原有活络菌毒集中于一处,一个时辰后暂哑你声,三个时辰后瘀脓成囊,倘若你或你医馆中有人医术了得,能够治妥去囊,在下立刻走人。”
转过身,他踱回自己医馆,冷冷抛下话,“可若隔了一日一夜,东方少爷依旧束手无策,又不希罕在下救治,那就请家人备妥棺材吧!”
“你……”东方不拜喑哑的嗓音消失在辛步愁甩上的门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