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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天幕也悄悄在不经意间,偷偷地染遍了殷红!

  第六章

  青青河边草,漠漠塞上烟。

  在最后一丝日影没入辽阔草原前,荆澔也早已生起了冉冉炊烟。



  不但如此,挺有本事的他还打了只野兔,剥洗妥当后串过了树枝在火上转动翻烤。

  除了肉香,另一处火堆上架了个陶壶,这会儿流泄出了淡淡香气。

  那香气……姒姒抽抽鼻子,眼角泛起了笑意,是玉米模模,是胡大厨拿手的玉米模模,真厉害,连这都能带了来?

  边想着她边继续在溪畔哼着小曲儿涤洗着青丝,外出不便,洗个香喷喷的澡是难了点,可她总可以洗头吧?

  经过了大半日长长的奔波,发上全是灰蒙蒙的尘土,她可受不了了,再加上人家都已言明让她甭动手,那么她又怎能违背人家的好意?既然不用干活,还有什么比洗洗发、哼哼曲儿更惬意的事情呢?

  荆澔嘴虽硬,可她知道他对她倒是挺纵容的,那模样,带了三分怨气和七分认命,像是欠了她似的。



  譬如这会儿,她只不过是因刚洗了发有些寒意,打了个小小的哆嗦罢了,他就过来将她硬扯到了火边,还很粗鲁地捉起她的长发,像烤肉似地在火上来来去去。

  「嘿!你在烧头发呀?」姒姒挣不脱只好觑着他不耐烦的眸子。

  「夜里冷,易惹风寒。」由不得她,他依旧捉紧她的发。

  这么紧张,难不成他之前身边老跟着个药罐子?

  「好主子!」姒姒嗓音甜甜,「你这么好心想帮忙,奴婢自然很感谢,可这种方法烤干的发是会全部打结的,末了,还不是得累我摸黑再洗一遍?有些事是不能光凭蛮劲的。」

  她捉起他的手,教他摊开掌用五指当发梳,一下一下在她黑缎似的发间滑动,几遍之后,她柔软香馥的身子索性趴到他腿上。

  见她抵在自个儿身上,他猝然僵停了手势。

  「别停呢!」她软软的声音和耍赖的动作都像极了只困猫。「你说夜里冷的,不是吗?除非,你想有个病恹恹的小丫鬟。」

  荆澔眸子黯了黯,大掌再度起了动作,他咬咬牙,身子突然起了燥热与不安,那燥热并不是来自于火光,而是源自于膝上的姒姒,她的发让他的手忆起了那一夜,那个他用掌心在她吹弹可破纤嫩肌肤上滑动的一夜,再加上她偎他那么近,甜甜的少女馨香在他怀中、考验着他的自制力与所有灵敏的感官……

  阖上眼吸口气,他半天才能定下心,这是怎么回事?他在心底盘问着自己,他从来不是那种会被感官引导迷惑的男人,亦曾醉卧过多少美人膝,可为何对她就是明显不同?

  片刻后,手上湿发已大致干爽,荆澔睇着她的背影出声。

  「兔肉可以吃了。」

  「喂我!」她连眼睛都没睁开。「这样可舒服的呢,我不想动。」

  「齐姒姒!妳始终都弄不清自个的身份吗?」

  为了阻止自己再度心软,他硬是一挥的将她由他腿上拨落,幸好地上草多石少,她拍拍草屑坐直身,伸伸懒腰,脸上笑容未卸。

  「真狠呢,我当然清楚自个的身份喽,我是个好命、好命、好命的丫鬟!」她谄着笑坐到他身旁,看着他用匕首熟练地在火上割取着肉,再动手先抢了块塞进嘴里,含糊着声音。「一个有着很好、很好、很好主子的好命丫鬟。」

  是呀!她的好命还真的得用上三个「好」字才足以形容呢!

  饱腹之后,舔着手指头的她倚着赭石,旁觑着荆澔收拾残局。是他自个说的,让她离远点儿别给他惹麻烦,主子都这么说了,当丫鬟的能不从命吗?

  不过,可别以为她这丫鬟好命到真的啥事都甭理,不久之后,她才发现她竟有个得安抚陷入梦魇中主子的活儿。

  入睡前荆澔帮她在离他远远的地方,空出了块有大石挡风的草地供她歇息,两人相隔大段距离,对她,他似乎是避之惟恐不及的。

  可到了子夜,一声连着一声的嘶喊惊醒了她,她赶到他身旁,看见他在睡梦中的痛苦挣扎。

  「嫣语!嫣语……」

  果然,她跪在他身旁吐口长气,又是那缠在他心头不放的少女,伸出手,她不舍地帮他拭去额上不断淌下的汗珠。

  莫怪他得靠酒醉来昏睡、来遗忘,这男人,坐着心牢。

  荆澔痛苦的低喃着,「别离开我,不要!别离开我……」

  震慑于他语气中的痛苦与深情,姒姒动了容,深深睇视着他,她柔柔出了声。

  「不会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答应你,那么……」她在他额上印了轻吻,「你也要答应我好好睡觉,我知道,你已经很久很久没睡好过了。」

  「妳是嫣语?」荆澔在睡梦中死揪住她的手不放。

  「我是嫣语。」明知他看不到,她还是傻傻点了头,后面的话却是压低了嗓音的,「如果你希望我是的话……」

  姒姒不知道睡梦中的他是否听得见,只是真见着了他眼眉略松,梦呓也渐渐低了,但为着怕他再发恶梦,她还是由着他握着手,握着她冰冷的手。

  草原上的夜是寂寥的,如他所言真的很冷、很冷。

  那股冷意不但掠在身上,还爬进了心底,很深很深的心底。

  虽然如此,她却无意在此时靠近他窃取他身上的暖意,睡梦中的他或许不会介意与她分享,可她却会,她会介意用嫣语的名再去汲取属于他的温暖。

  对于以嫣语的名干下傻事,她誓言过绝不会再犯,可方才为了不愿见他痛苦,她没想到自己竟会傻傻地再认了一回,他永远不会知道当她承认自个是嫣语时,心口有多不自在,又有多么的委屈。

  可,在见着他痛苦时,她竟然全忘了自己,一意只想减轻他的痛苦。

  凝睇着眼前终于睡沉了的荆澔,乍然一颗亮亮的水珠儿在她眼眶转了转,落至他额上和他的汗水和在一起。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那颗晶亮的水珠,这就是眼泪?

  而她又是为了什么要哭?

  是因为不舍他的深情?还是因着怜惜他的苦?

  或者,是心疼自己的委屈?

  那一日,在荆澔警告她趁早离去时,她原没在意,总想着反正连处子之身都已然不存,她还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怕失去?

  直至这会儿她才惊觉,是的,还有个更重要的东西,叫心。

  没了贞洁尚能佯装无事,可人没了心,还能活吗?

  在她心疼着他的痛苦,在她再度冒充嫣语之际,她才终究明白,她的心,早已在不自觉间沉沦。

  沉沦在那心底只有个叫嫣语的少女的男人身上了。

  ※ ※ ※

  「野马出现前,咱们可以先用墨星和赭石练笔,马的动静变化若拿来与人相比,可算是简单得多了……」

  是吗?

  姒姒掩着唇忍住呵欠,简单得多?

  换言之,它们不会在梦呓时认错人?

  荆澔瞥了她一眼。这丫头,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许是昨儿夜里宿在野地不惯才会失了眠,可怪的是,他却难得地得了个好眠。

  「马的内心情感鲜少表现在面部上,其姿态不外是静立、走、跑、跳、踢、卧、饮、长嘶、啃痒……」

  「还有打滚儿,及打响鼻端吹呼呼儿。」姒姒接了口,眼神瞟向了心爱的赭石,脸上也清醒多了。

  「在初步勾画马的形态时,」荆澔说着话,手上捉起一只昨夜未燃尽的木炭条,在纸上速速起了稿。「我们可以试着先用简单的三个圆圈,来掌握它的躯体比例长度,更可以利用这个圆圈灵活的掌握正面和各种角度的多样姿态,不过,等到妳将来画多了、画熟了,就可以不必再用这种入门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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