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凌!”男子沉喝的声音总算捉捕回了女子游移的心思。
“什么事儿?”耿凌转过身,扯扯衣襟,这套旗服的琵琶襟哽得她脖子好不舒服,下次得同嬷嬷说说,再也不穿了,她对着胤祺笑得像个孩子。
胤祺叹口气,“方才我说的话你都记牢了吗?”
耿凌也叹口气,“三纲、五篇、七章、八节、十大条、二十小点,我不知道四阿哥指的是哪一点?胤祺,”她目中透着疑思,“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娶我?依你的标准,能够格当你雍亲王府福晋的女人该是个完人,而非我这样毛躁的丫头。”
“傻丫头,”胤祺轻轻抚着耿凌的发丝,眼神宠溺,“我要娶你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呀!”
语毕,他伸手将傻愣着的耿凌拥入怀中,在他结实的怀中,她的心头却泛起苦涩,这几个字若是由另一个男人口中吐出,她可能会震撼狂喜,这会儿听到,心头上竟然……少有波动。
“你不用急,我知道我对你的要求可能很高,但为了咱们的未来,我有信心你一定能够做到的。”
闷在他怀里,耿凌盘思,不知道他的信心是打哪儿来的?如果买得到,她肯定要去买个几斤回来,因为若说要叫她相信自个儿会成个淑媛,那还不如相信猪会上树好些。
接着胤祺轻柔柔在她耳畔说了几句缠绵情话,赞她貌美,夸她可爱,耿凌不敢说话,全身鸡皮疙瘩站立,生怕一个启口,会将早上吃的东西吐在他身上,她还是不习惯他的亲昵,就因为这样的戒慎恐惧使她没听清楚他的问句。
“你说什么?”
“我问你……”胤祺的眼神深沉沉地探不清楚,“我五弟是不是去找过你?”耿凌讶然。“你怎么知道的?”
“你是我的未婚妻,自然,我得派人看顾着你。”他眼中是一片诚挚。
“多谢四阿哥好意,只是耿凌不是孩子,不喜欢被人盯着。”耿凌有些不开心,她睇着胤祺,“五阿哥确实曾来找过我几回,不过我都没见他。”
“为什么?”胤祺的语气恍若纯为关怀,“你曾当过他的侍从,两人交情不浅,当是旧识……”
“虽是旧识,也没有见面的必要吧!”耿凌不着痕迹移出他怀中,“我既没欠他债,亦与他无旧情可叙,有什么可见的?”
“那倒是……”胤祺接下话,转移话题不再提起胤佑。
只是,在耿凌心底那池春水却如遇风一吹,久久不得平息。
*** *** ***
夜凉如水,耿凌心底却烦躁不堪,再过几天,她就要变成一只失去自由的鸟儿住进囚笼里,再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剩下这几天,她想再多吸几口外面的空气。
自后门踱出,她刻意绕了点路甩掉后头的跟屁虫,肯定是胤祺派来的人!他到底在防备些什么?耿凌微起恼火。
不多时,耿凌来到夜集前,这日是瑶池王母圣诞,早上她才同爹来过庙里给王母上香,她对王母始终觉得亲切,想是打小便认了王母当义母之故吧!
庙前熙来攘往净是人影,庙会加上夜集,又是锣鼓喧天,又是流影幻花,人声杂沓,在庙正门口对面小丘上的老榕旁,耿凌寻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屈膝坐在落叶上,下巴搁在膝头,看戏似地,睇着眼前由灯火人声交织成的金色琉璃网,方才夜集里演了出野台戏——“思凡”,那扮演小尼姑的戏子高亢清亮、情意缠绵的嗓音还残存着,人影交幌,不知道下出戏将演什么?人生如戏,也不知属于她的是哪一出?
“思凡”?!耿凌轻哼了声,多蠢!凡尘有何可恋,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俯拾皆是,若真能修练仙成佛,她是怎么都不会想要留恋的。
庙门前,几对年轻男女在人前躲躲闪闪、遮遮掩掩,但彼此互视的目光中却是藏也藏不住的情意。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样热闹的氛围里,耿凌却觉得寂寞。
“变回女孩儿果然不同,”熟悉而低沉的男人嗓音引得耿凌身子僵硬,该死!他是什么时候到她身后的,她竟然毫无所觉!
男人嗓音含着嘲弄,“我盯着你好一会儿了,若在以往,你是连一刻也坐不住的。”
“物换星移,什么东西不会变呢?”她哼了声,立起身来拂去裙上泥屑,看也不看,便想从他身边遁走。
他却不放过她,钳住她的手将她拉抵身边,强迫她抬头望他。
他那深棕色的瞳眸,烟熏的水晶石,正燃着烈焰,她看得出他在生气。
近两年未见,历经战火使得他的意志坚硬得近似野蛮,粗砺了他的外貌,让他恍若时时都处于备战的状态下,深刻的轮廓衬托着他那双毫无忌惮的眼眸,叫人心悸,他清瘦了点,却更结实了,肩宽腰窄,臀腿之际的肌肉随着他有力的动作叫人心生惧意,在夜里火光的映照下,他英俊得不似血肉之躯,宛若天神!
耿凌半天才回过神来,用力一挣,她低吼,“别碰我!”
“好熟悉的话。”他突然笑了起来,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柔软的唇,他的触碰令她宛如遭到电击,全身震颤,他轻语,“你总是告诉我这三个字,在从前,我不得不从,可这会儿,我却不会再依你了。”
她瞪大眼却喊不出声音,因为他的唇已经猛然盖下,夺取她的甜蜜。
她挣了又挣,却丝毫撼不动他的蛮力,即使她咬破了他的唇,即使她用脚猛力踹击着他,他也毫不在意,继续犯进,直到一滴冰凉凉的水珠子由她的脸颊滑过他的下颔,落到他胸前。
一声轻叹,胤佑总算放过了她的唇,却依旧不肯放松钳制,将耿凌搂在怀里,他睇着那抽抽噎噎的小东西。
“你究竟是太高兴,还是太伤心?”他的声音倒像在哄个孩子似的。
“我恨你!恨得要死!恨得要命!”耿凌用力捶着胤佑的胸膛,力道劲厉可没有半点玩笑意味,不仅火红了双眸,她连鼻子都红通通的,她恨恨地道:“你干嘛不死在天山?噶尔丹是个废物,竟连你都打不过,你应该死在战场上,死于征途,死于烈日,死于饥渴,死于乱马奔蹄,无论如何,就是别再来烦我!”
“好狠!”他不在意地啧啧作声,“我不知道……”胤佑失笑,“你竟然如此恨我,记忆所及,上回分手前,你明明说的是喜欢我,而且喜欢得快要疯掉了。”
耿凌双颊火红,该死的男人,竞拿她说过的话倒打她一耙?!
“我方才说过了,”耿凌硬着声,仍是用力想挣出他的怀抱,“什么东西都会变的!”
“是吗?”胤佑淡淡然,无所谓的样子,“可是我爱你的心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灼红了脸,耿凌啐了声,“说这么肉麻的话,不怕恶心吗?”
胤佑耸耸肩,“那日在芙蓉坊里,你说的话不是更肉麻?我可没嫌你,况且那时候你还是个男人打扮。”
耿凌又恼又羞,哼了声,别过头不再言语,反正说不过他,何必自取其辱?
“我知道你恼我当日不去赴约,”胤佑低头满足地嗅着她身上独有的芬芳,有种重生的快感,这女子,夜夜入梦折磨他,这会儿搂在怀里如此软馥丰腴,妙不可言,他轻哼了声,“我才该恼你为何那晚不在芙蓉坊里便说清楚,竟还由着我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