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他!」气忍不住的步千岁,张开口想大嚷,又怕被别人发现地赶紧压低了音量。
聂青翼还有心情嘲笑他,「你这辈子不该与他是孪生兄弟的。」跟一个心思一模一样的人斗法?哼,他这次是栽定了。
「等等。」步千岁在他要把门关上前,奋力推开一道小缝,「不让我躲可以,但我的手头很紧,先借些银两给我。」
聂青翼没得商量地摇首,「也不行。」
「又不行?」他恼怒地死瞪着,愈听愈想踹门,「就算我要跑,也得吃饱才能跑,看在朋友的份上,你就先借我点跑路费会怎么样?」
「我们现在不是朋友了。」聂青翼毫不考虑地就出卖友情,「不能借你的理由同上,我可不想因为借了你几两银子,而被紫冠府断绝交易往来。」
他差点气结,「你。」
「还有,」聂青翼边说边把门给摔上,「再继续逗留在我家门前,你可别怪我向紫冠府通报你的下落换取赏金,快滚!」
「青翼!」这算什幺朋友?朋友有难不但不两肋插刀,反而还想捅他一刀?
以爱泼水出名的聂青翼,在发现他还死赖在门外不肯离去时,干脆自里头向外泼出一盆冰冻入骨的冷水,直接泼水赶人并顺便浇熄他腹内满腔的怒火。
被浇得一头一脸的步千岁,慢条斯理地拨去脸上湿淋的发,开始怨恨起他当年交友时,不该挑这款爱踢落水狗的人来当朋友的。
他浑身发冷地直打着哆嗦,「不仁又不义的家伙。」整齐一致的步伐声,在他的喃喃咒骂才说完而已,便朝他这个方向迅速前来。
「咦?」他疑惑地回过头一探究竟。
「捉住他!」大批聂府的护院家丁,在远处一见到仍在后门逗留的他,立即把目标放在他的身上,飞快地向他前进。
步千岁边逃边叫,「聂青翼,你这没良心的朋友!」
仗着自己有几分武功底子,以高强的轻功跃上屋顶,并飞快疾走闪避聂府派出的护院家丁将近四分之一座城,好不容易才摆脱纠缠后,步千岁气喘吁吁地躺在人家的屋顶上,为这半天下来的奔波辛劳下了一个总结。
「累。累死我了。」他这辈子从没被人追得那么痛快过。
腹中鼓噪震天的饥鸣声,偏偏又雪上加霜地在此刻清晰传来,令他不禁皱弯了眉,可怜地抚着快饿扁的肚皮。
「好饿。」没吃到半点东西,还被人追得那么消耗体力,难怪他会变得更饿了。
又冷又饿的步千岁,无力地躺平在屋顶上,打算暂且先调整一下体力,然后再回到他的小窝里想别的办法时,一股扑鼻诱人的肉香味,忽地窜进他的鼻梢,让他瞬间抛弃掉先前的想法,而他的神智也变得更加不清醒。
有、食、物!
此时此刻的他,不是什么精明聪颖的经商天才,他只是一个饿得四肢无力,只想大吃一顿来果腹的饥饿动物,理性已自他的脑海里走远,而满足腹欲的天性,则是占有了他所有的思绪。
在屋檐下不到百来尺的一条小街道上,家家户户皆不约而同地在这种落雪的寒冷日子,在屋外架起了火炉,或烤或烹或煮地在户外煮食了起来,并人人手执一只蒲扇,刻意用力地将炉上锅内的香味煽至远处。
嗅着空气中芳香美味的诱惑,步千岁心神恍惚地跃下屋檐,潜心地闭上眼四处寻找着这勾去他所有心神的香味来源。
闻香而来的步千岁,两脚才在这条小小街道上站定,都还没为眼前奇怪的景象弄清状况时,整条街道上便响起了整齐得像是事先排练过的呼喊声。
「找到了!」
他不大确定地眨眨眼「什。什么?」为什么这些男女老幼全都目带精光地盯着他瞧?
「他就是步千岁!」人群中有位大汉首先发难。
「你确定?」有人小心翼翼地确认着。
「错不了!」大汉号召群雄地扬手一挥,「步熙然说只要有饿得头昏眼花闻香而来,外貌约莫二十七、八岁上下的年轻男子就是步千岁,快追!」
听到步熙然这三字,步千岁的神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马上清醒,并且转身拔腿就跑。
「不要闹了。」聆听着身后轰隆隆的追逐脚步声,步千岁捧着愈来愈饿的肚子使劲的往前跑。
拚着一口气,直冲至路口想改道另行逃窜的步千岁,还未甩掉后头人潮汹涌的追兵,冷不防地,又有一道严厉威武的声音,又凑热闹地加入他此刻很忙碌的双耳里。
「步千岁!」收到通报,率众在城北围堵的郡令,在一见到他的身影时便朝他大吼,「本官命令你,速速投降!」
本官?他忙不迭地抬首看去,不得了,这下不只是那些老百姓想要追他,连地方官都已经投入围捕他的阵营了!
妈呀,步熙然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让这幺多人全都有志一同的来追他?而且还让他走到哪就有人追到哪,那小子是不是早就已设下天罗地网要捉他,而他那近三个月的平静生活,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郡令的劝降声再次传进他的耳底,「本官已查封了你私下所购置的宅邸别院,你已无处可躲了,还不快快向本官投降就范!」
边听边跑的步千岁诧愕地大叫。
「居然还封了我的房子?」步熙然是想让他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吗?
惨了,这下大势不是不妙,而是太不妙了!
一迳加快脚程闪躲的步千岁,此刻并没有很充裕的时间让他来思考这一切事件的起始来源,无法分心思考的他,只能想着能不能先逃过眼前的这一劫。
闷闷的响声忽地自他的前头传来,步千岁一手捂着额,发现自己在频频回首探看而没留心路况的情形下,不小心撞上了路人。
第二章
此刻,神智有点恍惚和轻飘飘的,浑身浮着一种虚脱过后的美妙飘浮感,纷纷扑面的细雪,在这夜黑时分缓缓飘落而不停歇,夹带着冬日的冷冽气息迎上步千岁的面颊,令他费力地抬起沉重得有如千斤的眼皮。
在被无数城民狂追了将近一整日后,目前步千岁呈大字状地躺平在某户人家的屋顶上,再也找不出一丝气力来挪动自己运动过度的身躯,现在的他,连根手指都懒得动。
他累得像条老狗。
天际的雪势虽不大,但他要是继续躺在这儿不移动,这些不断累积落下的雪花,仍是可能将他给掩埋掉,在遍身冷意不断化为颤意的此时,他发自肺腑地说出目前最是期盼的衷心祈愿。
「下辈子我要投胎时,绝对不要再和那家伙同撞在一个娘胎里。」把他弄得身无分文,又召集了几乎快是全城的人手来联合逮他,还把他唯一的栖身之所查封,够狠,也让他够怨。
「咕噜。咕。咕噜咕噜。」
肚皮幽幽咽咽的哭泣声,在沉静的夜色里,听来格外地哀怨动人。
「饿死人了。」他懒洋洋地抚着一日大量消耗体力,却滴水未沾粒米未食的肚皮。
即使大批追拿他的人马仍在城里四处徘徊,但他真的不能再这样饿下去了,因为在他的逃家计画内,可不包含将自己饿死在路边的这一项。
他勉强地坐起身,双手在身上四下地摸索着是否有何值钱的物品,可在这时拿去典当换取些食物来救急,但他又想到,倘若他会想到典当物品这法子,那个肚子里的蛔虫都跟他长得一样的步熙然,一定也是先料到他会这幺做了,他要是没先动动脑子就这般去当铺找银两,等一会他一定又会被人追得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