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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濮阳少仲憋了半晌,见他已经有点语无伦次,忍不住问道,「刘老爷,为什么不给刘小姐延医治疗呢?我听人家说,其实患了疯病的人只要适当的吃药看病,加上转换个环境什么的,都还是很有希望复原的。」

  濮阳少仲的话多少带了点指责的味道。刘魁愣了一下,这才缓缓说道,「城里的名医我是都请遍了,」他叹了口气,「有的说小女根本没病,有的说她一辈子就这样了,还有的给小女赶出去后,到外头说三道四的……」

  濮阳少仲一时无言。之前他们的确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话。那岂止说三道四?人传人、话传话,补风捉影的结果,连没有的事都能编得像真的一样!

  濮阳少仲还在胡乱想着,末鬼已经抱拳说道,「叨扰了一阵子,我们也该告辞了。」



  咦?这么快!濮阳少仲一愣,末鬼向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也就一起辞了出来。

  两人离开刘府,找了家临近的酒肆坐下,濮阳少仲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昨晚是不是追那个黑衣人去了?结果怎样?」

  「那些人也是被人下咒驱使前来的。」末鬼看着送上来的一壶济和两个空杯,也不避忌有人在旁,跟着就道,「林子里也有埋伏,我差点脱不了身。」

  大约是摆酒瓶的时候,晃动大了些,几滴酒液洒了出来。酒保连忙赔不是,加倍小心抹了桌子又替他们在空杯里倒酒,这才退下。

  「这么厉害?」濮阳少仲不由吃惊。能让末鬼动剑已经要有点实力,更何况是要让末鬼差点脱不了身。

  「嗯,我想还是别管刘家的事了。」



  「啊,可是--」

  濮阳少仲话还没说完,末鬼突然啪的一声拍桌而起,将嘴里的一口酒全吐在地上,高声怒道,「什么东西?这也能喝吗?」说着,一挥手臂,将桌上的筷子筒、调味瓶都扫下地去,顿时兵兵一阵乱响,十来双筷子、酱油醋罐什么的黑黑水水洒了满地狼藉。

  论镇静隐忍的功夫,根本就没有人能和末鬼一较高下。末鬼这一发作,濮阳少仲顿时醒觉过来。几日前他们还给人跟踪下蒙汗药,末鬼现在大概是想『清场』吧。他环视了一下整间酒肆,原本就生意冷清,没什么客人了,给末鬼这一发作,几个有心要趁自食的也就借机跑了。那掌柜的一见这情景,倒也硬气,丢下算盘快步过来,说道,「客人,您不喜欢小店的东西,是小店的东西入不了您的法眼,不收您的钱也就是了。我们小本生意也只图个糊口而已,何必这样?」

  末鬼将酒瓶一堆,说道,「你自己喝喝看。」

  那掌柜一阵疑惑,接过来喝了一口,居然也噗的一声

  吐了出来,脸已经全绿了,连声道歉道,「对不起、是小店的不是,居然……」眼看两人身上都带着行李,连忙赔笑道,「客人您要住店吗?小店后面有一间房还算清幽,原本只留着自己家里人休息的……唉,一切开销都算小店给您赔不是,这么着可好?张全,还不快带客人到里头去休息!」

  濮阳少仲几乎忍不住笑。那酒他也喝了一口,虽然不是什么好酒却也没难喝到要吐出来的地步。也不知道末鬼是使了什么手法偷天换日的--他连忙低头收拾行李掩饰过去,跟在伙计身后往后头客房行去时,还一边听掌柜的低声怒吼,「兔崽子!你是存心和店里过不去?给客人端这什么东西?还不快去收拾干净!操,扣你十天的工钱!」

  濮阳少仲望着末鬼黑沉沉的背影虚晃了一下拳头,决定要离开时一定要给那可怜的小二一点甜头。

  虽说是不给客人住的厢房,收拾得却恁是干净整齐。伙计退下去不久,一个约可三、四十岁的妇人,敲门进来说声,「两位爷好,这是掌柜的给两位爷赔礼的,菜也是我亲手给两位做的。唉,我男人就那个硬脾气,也不会说话,得罪了人也是他活该。这菜如果不对爷的口味,看爷想吃什么,隔条街就是有名的亿升楼,我给爷叫菜去。」说话间桌上已摆了两则碗筷,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跟在她身边,也帮着从食盒里布菜倒酒。两人眉毛眼睛都有点相像,一望而知是母女。

  濮阳少仲觉得这是一家老实人,这样欺负人他有点过意不去。眼看菜肴虽不名贵,却都调理得精致干净,他赶忙从腰袋里摸出一小块碎银递过去,说道,「谢谢你们。」

  那妇人咧嘴一笑,却摇头不肯收。拉着小女孩的手正要退出去,末鬼突然说道,「大婶,能不能请问您一件事。」

  「爷请问。」

  「您知道刘府吗?就是之前出了大案子的刘魁府第。」

  「咦?」妇人像是吃了一惊,疑惑的看了两个青年人一眼,这才续道,「知道的。那是这城里除了县衙之外最大的府邸了。最近还出了大事……唉,可怜见的,我那侄女儿……」说到这里,她似乎惊觉自己太多口了,连忙打住。

  「实不相瞒,我们是官差。」末鬼顿了一下,自怀里取出一面令牌,温声说道,「大婶请看。」

  令牌上金粉镂刻着两个古体的『宰辅』字样。

  这是朝廷的前丞相,人们尊称『宰辅』的宰辅大人手底下人所用的令牌。宰辅在位百余年,治绩卓著、高风帘节,是民间戏曲鼓儿词里经常被提起的人物。一般人民都知道他。用这个令牌来问话简直比皇帝的命牌还有用。

  但濮阳少仲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他知道宰辅是末鬼的恩师,也是末鬼效忠出死力的对象,但宰辅早已死了,末鬼也不是杀手了,没事还留着这样的东西干什么?

  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难怪木头一样死气沉沉……

  濮阳少仲这一点孩子气的心思,末鬼自然无法理会。他径自说道,「刘霜霜是刘魁的独生女儿,偌大家业也只有刘霜需可以继承,内神通外鬼要谋夺家产也是可能的。刘家已经死了不少人,为了让犯人早日伏法,避免再有无辜者受害,希望妳能知无不言。」

  「……唉、嗳,这是怎么说唷。」妇人双手合十对令牌喃喃低语了一句什么,又抬头看了两人一会,觉得怎么看他们也不像是歹人,这才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对小女孩说道,「茜儿乖,先把这些收到厨房里去。」小女孩点点头迈着小步子去了,她才回头说道,「我的侄女儿叫翠儿,是从小就卖给刘府--那年头生计不好,她爹又患了重病没钱可医,她娘才让她进刘府的。刘府待下人一向宽厚,虽说是卖了,逢年过节的倒也都肯让她回来看看家里。听她娘说翠儿在刘府里过得不错,跟刘小姐也蛮投缘的,是刘小姐跟前的使唤丫头。」

  「刘家这么一个积德行善的人家,也不知是冲克了还是怎的,自从刘夫人上香出事后,就不得安宁,隔几日就有一个丫头从后院抬出来。」她打了一个寒颤,眉心凝得紧紧的,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见他们都听得十分专注,也就大着胆子说了下去,「端阳节时翠儿还回来过一次,她娘问她刘府里的情况,那时我刚好过她家帮着弄点针线,就听她说刘府里侍候小姐的几个大丫头都死了,只剩下她和一个新来的叫杜鹃的。她娘担心得要给她赎身,翠儿就筑了,说小姐也一直赶她走,还给了她一点首饰细软什么的,但她说主母才刚去了,小姐身边除了自己以外也没什么人能说点体己话,也就不肯离开。谁知道……隔没多久,连翠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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