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但都一天了,从昨晚起这孩子就躲进去不见任何人,不吃又不喝的,身子怎麽受得了?」白茉莉极为担心这一点。
翻报纸的手一顿,仇天明犹逞强的说道:「饿了又如何?他自己做下的错误决定,除非他修正他的想法,要不就是要承担後果。」
「做什麽跟孩子斗气?他才五岁而已。」白茉莉忍不住感到气恼。
没错!打孩子一出世时,两夫妻已讲好了,要把孩子当成平等的个体来对待,但所谓的平等,可不是在孩子还不懂事、任性闹脾气的时候,没头没脑的跟著杠上!
「再怎麽说,晓末才五岁,虽然他平常是那麽样的乖巧听话,但不表示他的思想已经成熟到跟大人一样,你跟他斗气,羞也不羞?」白茉莉有些动气了。
「你的意思是要顺他的意,把那个来路不明的小孩领养回来?」仇天明霍一下的合上报纸,直指问题中心。
「我没那麽说啊。」白茉莉语气弱了几分。
「没那麽说……」仇天明低哼一声。「现在晓末会闹性子,就是要我们领养那孩子回来,按他那拗脾气,要是我们不点头答应他,这事有可能完吗?」
「你的意思是?」白茉莉皱眉。
「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表明并且坚定我们的立场,这样才能让他退让.打消认养一个小孩回来的主意!」身为大学教授,仇天明十分讲究个人原则问题,也相信身为同事的妻子应该能了解他的苦心,那种以身作则、藉机会教育来教育孩子的苦心。
可惜白茉莉一点也不能了解他的苦心,对於他的主张,她没接腔,只是看著他,用不满的眼神静静的看著他。
仇天明蓦地有些不安,因此加重语气强调自己的立场。「以晓末那种拗脾气,让他吃点苦头是必要的。」
「拗?你也知道你的孩子脾气拗?」白茉莉不知哪来的气,一股脑的反击回去。「他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平常你不跟他磨,现在才要跟他耗,你什麽意思?要是饿坏我的晓末,你怎麽赔我?」
「你……你说什麽啊?」
「我说什麽你还不清楚吗?晓末他拗归拗,但本质绝对是乖巧又懂事,平常要拗起来,大多是自己发自己的脾气,一个人闷著生气,不迁怒人、不无理取闹,这样懂事的孩子,你打灯笼上哪儿找第二个?」白茉莉对这儿子是满意到了极点。
就是因为满意,她也是心疼得不得了。
美目直直扫向当家老爷,她接著教训:「他一向就不让人操心,这回竟然坚持不自己生闷气,而是拗起了性子跟我们杠上,你不去想他的动机,就只想著要磨他的性子……在你坚持磨掉他的拗脾气之前,你有没有想过他几岁?有没有想过他的身子是不是禁得起这样挨饿啊?」
「不就是饿几餐,他还小,挨不了多久……」
「你还记得他小?」白茉莉越想越气。「就是小、正在发育,才更禁不得饿,你还偏跟他斗气?你做人什麽爸爸?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他这次为什麽会拗成这样?」
「还不就是孩子气……」
「什麽孩子气?晓末他只是寂寞,他寂寞!你懂不懂啊?」白茉莉继续河东狮吼。「家中就他一个孩子,他会想要一个伴也是正常,再加上……再加上……」
想起儿子脸上的缺憾,後半头的几句话,白茉莉说什麽也讲不出口。
仇天明当然知道妻子的意思。虽然儿子脸上的血管瘤在医生的保证下,据说一、两年後便会自动消褪,但在那之前,可怕红斑的存在总是一种视觉上的缺憾。
用想的他也知道,脸上顶著这样一块斑疤.会让他的孩子在求学跟交友上造成困扰,甚至……甚至是受到委屈……
思及此,仇天明神色一黯,再也说不出话来。
「记得吗?昨天晓末是怎麽捡到那个弃婴的?他是独自离开保母家、是愤而出走离开的!」白茉莉已不想讲後来的发展,到今日,儿子根本是拒绝再上保母家了。
仇天明怎会不知这事,就是因为知道,他更难以发表什麽意见。
「总之,事情就这麽决定了。」白茱莉突然宣布。
「决定?」仇天明反应不及,不知两人的对话中,何时出现了决定?怎麽他一点都不知道?
「嗯,等下我就去办手续,把那个孩子领养回来。」白茉莉兴致勃勃。
仇天明皱眉,开口:「茉莉,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领养,我们现在讲的是领养一个孩子,不是买只小猫、小狗的小事。」
「那又如何?」白茉莉看他。「反正我们也生不出来了,家里就一个孩子,也实在是冷清,多领养一个不但可以让家里热闹些,我们甚至可以直接请保母来家里帮我们带两个小孩,这样确保环境单纯,晓末再也不用上保母家受其他小孩的气,在家中的话还有个伴陪他……一开始会送他到保母那儿,不就是怕他没伴吗?现在的话,直接请人来家里带孩子,晓末有伴又开心,这不是很好?」
仇天明竟然反驳不了她。
「那就这样决定了。」白茉莉微笑,因为这个决定。
那紧闭一天一夜的房门悄悄地开启……
温软的小小身子偎进母亲的怀中,没有言语,但那拥抱已说明了他内心中的感激。
抱著那软软的小身子,白茉莉既惊喜又感动。
这孩子……这孩子天生冷淡,加上性子太拗,极少这样主动亲近人的……噢噢,她的孩子,她的晓末宝贝啊……
看著母子俩相拥的甜蜜画面,仇天明就算真有什麽反对的话也没法儿说出口,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真那麽反对。
心疼孩子的,可不只是孩子的妈,对孩子,他有同样多的爱,只是……只是他是爸爸嘛,是一家之主,再怎麽说,也得装装样子……
报纸再次被摊了开来,不苟言笑的一家之主为了端正形象,理所当然的躲回报纸後,可唇畔的笑意却泄了底,眼镜下的一双眼怎麽也忍不住,老是朝妻小相拥的身影望去。
家人,这都是他所爱的家人,而且就要再增加一名新成员……有妻、有子、有女……感觉真好……真是好……
※ ※ ※
生命变得更加圆融的喜悦感很快就被婴孩的啼哭声给磨掉,皱著眉,仇天明忍著头痛将车停进车库中。
「她怎麽还在哭啊?」爆爆爆,他的头都要让这女娃娃给哭爆了。
「不知道啊,我检查过了,尿布没湿、没脏,水不喝,奶也不喝,就不是口渴或饿肚子,但她还是一直哭啊。」白茉莉哭丧著脸,同样被哭得心烦意乱。
仇晓末紧张的贴在母亲身侧,好怕大人们会後悔,把领养来的小宝宝退货回去。
让那呜呜不停的哭声哭得心烦意乱……是不大声啦,不像其他哭到抓狂的小宝宝,怀中小娃儿呜呜的哭声实属秀气型,绝不是那种声嘶力竭、一副要哭倒长城的激烈宏亮,但问题是不论再怎样秀气,哭声就是哭声,那种频率听久了,真是要教人抓狂。
刚办理完繁复手续的两个大人耐性快被磨光,没注意到小毛头的担忧,抱著奶娃儿,七手八脚赶忙回房里想处理那似乎没有止息的哭声。
两个大人暗暗猜想过了,小娃儿可能不喜欢车内的密闭空间,觉得不舒服才这样呜呜哭泣,因此火速抱著她回到特地布置过的婴儿房,以为空气流通舒爽、色泽梦幻甜蜜的房间能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哪知道,他们错了,错得离谱,不论怎麽哄、怎麽骗,那不是很大声的呜呜哭声就是一直持续著。
「我、我先去吃个头痛药。」白茉莉投降,脑门嗡嗡直响的她决定先休息一下。
「我也得来一颗。」仇天明只觉得一颗头痛到快要爆了。
奇怪,他怎麽一点也不记得小孩子有这麽爱哭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