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来吧。」最後一次唤她,男人转身进屋,他打开那扇漆得大红的门,然後进去。
仇晓芽睁大了眼,脑中空白一片。
咦?咦咦!?
※ ※ ※
仇晓末拿了行李先回房一趟,再下楼,正好看见那一样傻呼呼的妹妹愣头愣脑的站在门边,探头进来观看。
「做什麽?自己的家还不认得吗?」他觉得好笑。
「你……」
仇晓末从她那惊魂未定、见鬼一样的表情,很快摸出头绪。
「你不认得我了?」说是问句,还不如说是肯定句。
难得的谨慎让她一句「当然不认得」,在脱口而出前又咽了回去。
她皱眉,眯著眼打量令她感到眼熟的男子。
那是一张很成熟,很男人的脸,撇开那头感觉不伦不类、却让他显得神秘感十足的飘逸长发,他的长相恰恰好是她个人偏好的那一型;清雅、俊秀,斯文的样子有著浓浓的文人气息。
然後极为特别的,他有着一双不跟时代流行的单凤眼,眼胃微微上扬,看人的样子冷冷的,像是冷眼旁观的漠然,又带著点让人难解的神秘感,深邃难解的幽光,让人极容易深陷其中、进而迷醉。
这样的相貌,这样的感觉……她很熟悉,非常非常的熟悉,特别是把这副属於男人的骨架再收小一点,把长长的发想像得短一些……好吧,是要短上许多才行,然後再把这张属於男人的脸年轻化几分……
「哥哥?」她呆得很彻底,傻傻的问:「晓末哥哥?」
仇晓末板起脸来白了她一眼。「不然还会是谁?」
「哇!你回来了?」一声尖叫,反应慢到像毫无知觉的她,这才开始迟来的兴奋,直扑向他。「你真的回来了?」
他接住她,朝她的脑门上敲了一记。
「又说废话!」他人都站在这里了,不是回来,那是什麽?
「可是……这怎麽会……」太过兴奋,她有些语无伦次。
难以相信,这真是太让她难以相信了!
即使到今日,她都还记得,当初他到国外不久、没半年时说要休学跟什麽小剧团出去巡回演出时,家里闹成什麽样子。
那时爸爸妈妈气得不接电话,也不再提供金钱援助,以为断了他经济来源便能打消他休学、跟著剧团出去表演的念头。
哪知道金钱援助一断,他的下落也跟著断了,最後一次联络的时候,他说要证明他自己,等他闯出名堂後才会回来,自此再无消息。可如今……如今他回来了,就在这里,就在她眼前……
「噢!」她不敢置信,紧紧、紧紧的抱住了他,累积多年的满满思念一次溃堤而出,眼泪在瞬间就模糊了她的眼。
她好想他,真的好想好想他……
「傻瓜,哭什麽哭呢?」仇晓末抱了抱她,状似无异,可满溢於心的思念只有他自己知情。
「你怎麽……怎麽突然回来了,爸爸妈妈他们……他们……」
「我知道,他们两个出去旅游了,打算环球一周。」对著她的泪眼汪汪,他微笑,擦去那一脸的泪痕。
「你知道?」她愣住了。
「他们第一站就是去看我。」他说。
「去……看你?」她呆得更彻底。
真的很难相信啊!当初两位老人家是那麽坚决的嚷嚷著说要脱离亲子关系,结果这会儿,竟然没通知她一声就跑去看他。
更让人难懂的是,因为他初期居无定所,加上双亲又赌气刻意不寻找,两方彻底失去联系那麽多年了,怎麽……怎麽会突然就知道他在哪里啊?
「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她越想越糊涂了。
「事情说来话长。」仇晓末草草交代始末。
当年他决定休学後,跟著剧团跑了几年,因缘际会的开始跟一些制片厂有合作的机会,也颇幸运的闯出了点名堂。
那已是两年多前的事,那时的他已证明了自己,也该回家了,正如当年他断绝与家中的联系时曾扬言的,定要闯出名堂才会回来。
可是当时,几年下来的人生历练让他的想法更臻圆融,知道即使他功成名就的回家,以家中二老的观念来论,定会介意他所放弃的学历问题。反正那时他手头还有一些工作没收尾,一时想走也走不开,所以他便索性留下,一边工作、一边修补学分,想在回家前拿到父母亲耿耿於怀的学位。
整件事本来是秘密进行,只因为他知道,当年的叛逆抗争定已伤了双亲的心,因此他想把这迟来的学位当成礼物送给双亲,作为一种补偿。
哪知道事情就是这麽的凑巧!
在他所修的课中,有个教授是双亲过去在美国任教时的旧识,在整理资料时意外发现他是故人之子,便背著他把他求学的事转告回台湾。
他当然不知道长辈们背著他都是怎麽联络的,只知道当他用最快速度修完学分、拿到学位证明的那天,他拿著苦读得来的证书,前一刻心里才正想著,等下要联络助理帮他订最近一班回台湾的飞机,下一瞬间他便看见了双亲,让教授陪著,站得远远的看著他,眼中含泪,目露欣慰之色。
一如他最爱安排的剧情,亲子大和解的戏码真人实事的在异地发生,在化解了与双亲之间的误解与争执後,他伴著父母在美游玩了好一阵子,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拖到这时候才回国。
「好诈喔!」仇晓芽听完大致的经过,哇哇地大声抗议。「为什麽都没人告诉我?」
「怪我?」仇晓末敲了她一记。「我也是直到爸妈出现,才知道教授跟爸妈他们是旧识、背著我偷偷在联络。」
「可是……可是你们全都在玩,也没人告诉我一声,就丢我一个人在这里上课。」她越想越不是滋味。「人家……人家也很想你,很想很想耶,爸爸妈妈怎麽可以瞒著我这件事?」
「他们大概是不想让你失望吧。」他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合理推论。「毕竟他们也不确定,浪子是不是真回头了,会去,也只是抱著最後一丝希望才去的。」
「乱说什麽,你才不是什麽浪子哩。」她不喜欢他这样说自己。「你只是……只是有你自己的理想,坚持去做你想做的事而已。」
他微微笑,因为她无条件的挺护。
「别想转移我的注意力。」虽然精神上挺他,但她还是计较。「就算一开始不确定,那为什麽你们都见了面、甚至玩了一趟了,还没告诉我一声呢?」
「那是我的主意,想给你一个惊喜。」仇晓末感叹,很有那麽一回事的叹著气。「哪知道你竟然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那是……那是因为你变太多了嘛!」她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为自己辩护。「也不知道你都吃了些什麽,怎麽突然间大了一号,而且你看,你的头发比我还长耶,变了这麽多,我一下子当然没认出你来。」
她所指控的,全是这麽多年来的分离所致,他知道,但并不想让这感伤影响他的好心情。
「是吗?我变这麽多吗?这麽说来……」他打量她。「嗯,是我太会认人了,还是你一点都没变?个子还是这麽小,从我离开後到现在,你好像没长高多少嘛,样子也没变,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孩子气得很。」
他一脚踩到她心中最痛处。
「这个叫娇小玲珑啦!」她哇哇抗议。「还有,什麽孩子气?我这个叫娃娃脸,是万年不老的娃娃脸啦,怎样,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