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离开?」牢牢地将她拥在怀中,他提出最现实的问题。
他的话无疑是一记重击,虽然是平铺直叙、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字眼,但已足够粉碎掉她所有的信心及冲劲了。
该死!她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怎么能?
十年前如果不是三公主出手,也不会有现今的她,她这条命是三公主的,就连冷雪这名字都是三公主所给予的,十年前的那个狼族少女已死,现今的这个冷雪只为三公主一人而活,可她为三公主做了什么?
是代挨了那一剑,但那又算得了什么?要是她这一坠崖,害不知人心险恶的娇贵的三公主流落民间,因此有了任何的损伤,那她冷雪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咬着唇,她愈加恨起自己的处境了。
感受到由她身上散发的愤恨之意,他扶着她坐回床边……「别这样,我知道你心急,但天大的事也只能等你养好了伤再去办,你此刻的烦躁忧心,只会延误身子复原情形的。」他软着声劝她。
她困惑地看着他的软言劝慰。他干么一副担心她的样子?他们素昧平生,不是吗?
「先别想那些了,你再多吃一点。」看过只吃了小半碗的饭碗,他说。想藉此带开她的注意力,而他自认为平常的语气,实则多了几分自己都不自觉的轻柔。
他的劝食让她为难。
理智上,她当然知道自己要多吃点;但实际上,她真的是一口
也吃不下了,而且她还得分神记挂着君怀袖的下落与安全,这要她怎有心思勉强自己再多吃?
「没关系,吃不下就别勉强了。」收起食具,他再扶着她躺下。「先歇一会儿,等吃药时间我再叫你……幸好你已恢复意识,这下子,我真的可以放心了。」他微笑,言下之意所指的是他身上那些因她而来的伤。
之前的几天,每要喂她药就得跟她搏斗一次,虽然三天后就不见她挣扎反抗了,但总是有份不踏实感,还是得小心翼翼的,现在她的意识完全恢复了,他可就不再紧张了
就好似他所救过的那些负伤的动物们,只要恢复了意识,知道他是无害的,便不会再伤害他的道理一样。
「我得躺多久?」由着他服侍着躺下后,她直言地问,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
知道他说得有理,她绝不可能在现在这种连站都站不稳的情况下出门找人,但她得知道一个期限,知道她得被困住多久,像这样动弹不得、暗自心急的情况得持续多久?
「要看你复原的情形而定,你外伤严重、失血过多又带着内伤……」
他每说一样,她的脸色就沈重一分,戚侠禹又不是死了,怎么可能没看出来?
「怎么了?到底是什么事等着你去办?」说不上来,他就是不希望看到她烦忧的样子,虽然明知道不该过问她的隐私,但看她这样,他就是忍不住地问了。
这又是一个没有回答的问句,因为她不可能把她要办的事告诉他,隐瞒君怀袖的事都来不及了,她怎可能会告诉他?
「不能说吗?」他像是看出她的为难。
对上他那温柔的俊颜,不知怎地,那一句「用不着你管」就是说不出口。
「没关系,不能说就别勉强。」他温柔地笑笑,帮她盖上被子。
「找人,一个失散的人。」在她能反应过来前,她已经把话说出口了。
虽然她的态度算不上好,但这不带感情的解释对戚侠禹而言,代表着一大进步。他知道,她冰透冻彻的心开始正视他的存在了,但这不是他高兴的时候,虽然以往成功的让野兽们接受他时,他总是觉得有份成就感,而会忍不住小小觉得开心一下。
「哦,那该是很重要的人了。」他接口,为了她的忧心而忧心,像是在想着什么似地沈思着。
从话一出口,冷雪便开始后悔。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虽然并没提到什么,但她就是不该告诉他的,瞧瞧他想事情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如果他真是一个徒有慈善外表的恶人,佯善救她只为从她身上求得更大更多的好处及利益的话……「你再多休养个几天,这些天我准备准备,带着你上路找你要找的人吧!」
在冷雪开始不安地把事情往最坏的一面想的时候,戚侠禹突然地说了,然后得到她一脸怀疑的表情。
「你不是很急着找人吗?我想一定事关重大,我送你一程吧!」看见她困惑的表情,他微笑地说道。
「不用了。」她冷漠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相信我,你会需要我的。」他不以为意地笑道。「以你目前的情况看来,不说外伤,你的内伤因落水而受了阴寒之气,得长期的疗养照顾才行。还有,在短期内,你就与一般寻常人家、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无异,若有我一路陪着,除了可确保路途上的安全,还可以在找人的同时,让你的内外伤受到最妥善的照顾。」
她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她不相信他会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她防备地看着他,再一次问起这问题。
「我们是有缘人嘛。」他说。
她不语,摆明了不信。
「你别想那么多了,正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我救了你,就要救到底。」看她不信的样子,他再找了个藉口说服她。
她知道他要帮她,但她不懂他为何要这么帮她!
「为什么?」冰冷的表情微敛,她困惑地脱口而出。
虽然只是三个字,他却完全明白她所想要问的,那是连他自己也不能理解的默契。
「不为什么。」他说。
她看着他,冰冷的丽颜上有着不容模糊问题的坚持。
「因为你是我的病人。」为了她的坚持,他又道,而且一脸正色,像是这答案可以解释一切。
就这样?
一双彷佛能泛出寒意的星眸眯了起来。「好了,别再想了,你快休息吧,一会儿还要吃药呢!」像是没看见她的迟疑与困惑,他随意安抚了几句,然后离开了屋内。
这该说是逃吗?
应该是!因为他完全没办法解释她的问题,只能先找个藉口离开。
正如她所问,是啊,为什么他要这样帮她?虽然平日他会救些负伤的动物,也常诊治老百姓们的疑难杂症,但他可从没帮得这样彻底、这样近乎鸡婆的帮法?
说真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不愿意看着她忧心烦恼的样子,然后就很自然地想了法子,还很顺口地说了出来,至于为了什么……唉……他自己要是能知道就好喽!
※※※
日子又过了几天,在冷雪的伤日渐好转的同时,不顾她的反对,戚侠禹也着手安排着车辆马匹。
就在行前的一个夜里……夜深人静,摇曳的烛火中,冷雪无意识地对着房梁发呆。
她应该要睡了,而且伤后的她极易疲倦,这时候也真的很想睡了,可是……她就是睡不着。
她坚决否认,这样的反常是跟那位救她性命的男子有关,虽然她这一整天就是觉得不对劲,但她只认为这是一时失常而已,即便她老是有意无意地想到,他到底是有什么事要办?
绝不会去想到,在这短短的几日中,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更不会想到要去理解,为什么没有他陪伴的这一日会是这样地难熬……忽地,一个细微而且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没来得及理解那份安心的感觉,她闭上眼佯装熟睡。
门轻轻地被打开再关上,几乎无声的脚步接着来到她的床前。
她知道是他,戚侠禹,那个救了她、还细心照顾她的男子,不想让他误会她的清醒是在为他等门,所以她现在努力地「睡着」,不让他察觉一丝一毫的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