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见了柳织云之后,他突然豁然开朗,纠缠在自己心头上十余年的结,在一瞬间全都打开了。
他对织云的情爱,其实早巳逝去,他紧抓不放的,是被情人抛弃,自卑心作祟的羞辱情节。如今柳织云对他明显的求好亲近,已将他最后的一丝心魔涤除了。仿佛多年的魔咒被破解,他饱受禁锢的心被释放了出来,他这才明白他错失了好多好多。
“爱妻……”柳织云突然问道: “若愚,难道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吗?”
“织云,这都已经是过去了。”夏侯尚智叹了口气,“你不再是柳织云,我也不再是夏侯若愚。”
“是,以前我嫌弃你,现在轮到你嫌弃我了。”柳织云不无赌气地冷笑道。
“这不是嫌不嫌弃。织云,个人有个人的命,我和你也许无缘吧,如今事过境迁,我已经找到了我的最爱,无论如何,我不可能离开她的。我爱她,用我的生命去爱。”
“那我呢?我算什么?”柳织云含泪而问。
“你是帮助我成长的人。”夏侯尚智回道。“如果没有你给我的打击,也许我仍是乡野间的一名混混,而非名震洛阳的五儒生,你也不可能对我另眼相看了,不是吗?”
柳织云一时无语,今日的夏侯尚智实在转变太大了,他仪表出众、气质超凡,更是名利双收,如此男子,哪个女人不倾心呢?
他今日的成就,是拜她所赐,但她竟是那个无缘的人。他有爱妻与他同享荣华富贵,她却必须为了生计。堕落烟花之道而万劫不复,天啊!命运为何要如此捉弄人?只因她一念之差,就注定懊悔终生。
柳织云哇然一声,哭倒在琴座之上。
“织云……’情虽已尽,夏侯尚智却觉于心不忍,基于朋友立场,他理该伸出援手。“织云,我不忍心见你蒙尘在这烟花之中,你明日可到城里的云龙钱庄,那是我名下的产业,你报上我的名字,要多少银两都随你取,然后离开风尘之地,重新开始你的生活吧。”
柳织云仿若未闻,只是一迳地哭泣。
夏侯尚智也只能一叹,轻声留下一句话:“织云,你保重。”他随即强忍身上伤口的痛楚,缓步走出了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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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欲绝的皇甫逍遥失神落魄地走着,她神情恍惚,心想,她或许就要这么走到海角天边吧。
“逍遥!”司马子翔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阻住了她的去路。“逍遥,我终于找到你了。夏侯尚智死了,你完全属于我了。”他兴奋地伸手拉住皇甫逍遥的衣袖,他就不信夏侯尚智有九条性命,硬是害他不死。
皇甫逍遥默默的望着他,那些潜藏在江底,欲置夏侯尚智于死地的黑衣人果然是他派的。依她的性子,理该立刻杀了他才是。不过,一来她已心灰意冷,二来,她知道夏侯尚智并没有死,这事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因此,她只是抽回自己的手,不发一语的又往前走。
“逍遥,你要上哪里去?”司马子翔急急拉住她。
“我……”皇甫逍遥怅然道:“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心里乱得很,儒社肯定是不能回去,若回京城,只怕司马家又要纠缠不休,那更糟糕。心灰意冷之下,她冒出了一个骇人的念头,干脆出家去算了。
“逍遥,我知道夏侯尚智的死,让你一时还无法接受,不过你放心,我会耐心陪着你,直到你忘了他为止。”司马子翔温柔地道。
“你说什么?”
“既然你目前不知何去何从,不如就先到我家暂住,再慢慢想办法,如何?”
“你家?”
“是。家父在洛阳城外有座别苑,宽敞幽静,你一定会喜欢的。”司马子翔笑道。
皇甫逍遥低头沉吟,其实她自己有座逍遥山庄,又何必寄人篱下?不过,眼下她是不敢回逍遥山庄,她怕夏侯尚智找她。她现在最不愿意面对的人便是夏侯尚智,因为她没有把握自己在面对他时不会脆弱的嚎啕大哭。被他抛弃已经够可怜了,在他面前若又失了骨气尊严,那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未来之路,她的确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思考,司马子翔所言的也有道理。
“我去你家住,你保证待之以礼吗?”皇甫逍遥小心翼冀地问道。
“你在我心里,是如天仙一般的人物,我对你向来是又敬又爱,几时对你失礼不尊重过了?”
皇甫逍遥不得不承认,他并没有说错。这个司马子翔虽然讨厌,待她却也是一片真心。
皇甫逍遥幽幽一叹,“那……就打扰你几日了。”
司马子翔大喜,忙道:“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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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子翔领着皇甫逍遥进入一间粉雕玉琢、精丽非凡的房室,软裳香枕,绣缦轻纱,更有一个接着一个的侍女捧着托盘,鱼贯而人,盘上盛置着绫罗绸缎,钗凤翠簪,玛瑙璎珞,珍珠首饰无不齐备。
“逍遥,这些东西都是特别为你添置的,连这间厢房也是特别为你留的,我早就梦想着有一天,能邀请你来这里小住。”司马子翔笑道。
皇甫逍遥见他如此殷勤慎重,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酸楚,不解地问道:“司马大哥,我有什么好?你为何要这般待我?”
司马子翔双眼凝视着她,微笑吟道: “悠悠我心,岂无他人?唯君之故,沉吟至今。逍遥,我对你是情不自禁啊。”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这些。”皇甫逍遥心虚地掩起了耳朵,“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是,你好好歇息吧。”司马子翔必恭必敬地回答,转身而出,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皇甫逍遥再也忍不住了,珠泪潸然而下。
这是为什么?她爱的人不爱她,她不爱的人却对她万般温柔,上天为何要如此安排捉弄?难道爱情就只有一个苦味吗?
如果夏侯尚智待她能像司马子翔这般,那该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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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夏侯尚智在身旁的日子,皇甫逍遥真觉得索然无昧。任凭司马子翔再多情殷勤,也打动不了她的心,她只是不停地思念着夏侯尚智,念得心痛。她意兴阑珊地在别苑里四处闲晃,来到一处厅堂之外,由里面传出的说话声,让她停住了脚步。
这声音好好熟,很像武靖王爷的声音,莫非武靖正本人也来到了洛阳?
皇甫逍遥轻手轻脚的靠近门边,厅门未关,她虚眼一瞧,和司马子翔说话的,果然是武靖王爷!
“子翔,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武靖王威风凛凛,闻声已使人肃然起敬。
“都准备好了,只待明日皇上微服出巡到了洛阳,便可动手。”司马子翔答道。
“很好,江湖人士的手段干净俐落,料想那小子也难逃升天。本王即刻快马回京,暗地调兵部署,等你这边事成,皇帝小子的死讯传回京城,举朝震惊之际,本王便杀他个措手不及,到时还怕京城不落入本王掌中吗?”武靖王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皇甫逍遥闻言,吓得魂不守舍,张口轻轻“啊”了一声。
这一声虽轻,却瞒不过武靖王的耳目,他怒喝一声“谁在外面?!”
皇甫逍遥待要逃时已然来不及了,武靖王身影一闪,将她重重推进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