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涯还是没有反应。
"你----"子夜失去耐心了,她费尽心思说得口沫横飞,他竟像根木头一般,理也不理。"晏无涯,你是个哑巴吗?你会不会说话?或者连点头、摇头也不会?人类与生俱来的表达方式你学会了几样?”她的语气满是嘲讽,企图激怒他。她就不相信这个男人修养这么好,一般的武士侠客是绝对无法忍受一名女子在他面前嘲弄侮辱的,因为他们有异于常人的尊严,这是大丈夫的气概,晏无涯应该也不例外才是。
一阵沉默之后,子夜承认她错了。晏无涯不是普通人,他不仅纹风不动,连脸上的神情都不曾改变分毫。子夜怒瞪着眼眸,双手握得死紧,她认真考虑着是否该在那真顽不灵的家伙脸上狠狠的揍下一拳。
"不用白费心机了,小夜儿。"李梵天英武的身影出现在晏无涯的背后。"无涯是专门用来对付你的,你哭、你叫、你闹、骂他、打他都起不了作用,他只听命于我。"李梵天的笑容里没有一点温度,显然也正在气头上。
"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子夜恨恨地骂道。
"你的侮辱或许能激怒我,但对无涯却要失效,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大丈夫。"李梵天毫不掩饰他对晏无涯衷心的赞许,若非虽无涯如此的不平凡,又怎么值得他用所有的一切做赌注,不惜代价地将他赌到手呢?
晏无涯因李梵天的赞美,冷酷的面容上出现了柔和的线条。士为知已者死,他认为自己输得相当值得。
他们一个是推心置腹,一个是忠心不二,子夜没辙了。"李梵天,你不可能将我永远监禁的!"
"你可以试试看。"他冷冷地回答。这次他保证不心软,绝对要她屈服!
“我知道你厉害,我绝对走不出这个房间,既然如此,我索性就不吃不喝,饿死在这里,终究还是个解脱。"子夜不无威胁地说道。她在赌,赌李梵天对她是否有残存的怜与……爱。
"你若选择这样极端的手段,那也随便你了。"
子夜失望了,眼见他漠然离去的背影,她知道自己赌输了。没有怜,更没有爱,他们之间居然什么都没有剩下!趁泪滴尚未掉下,她用力关上了大门。
"砰"一声,也同时重重撞击了李梵天的心。他停下了脚步,心中难以言喻的痛让他走不动。
他何尝不心软?但心软的结果将会是小夜儿的离去。他不放她走!宁愿让她恨、让她气,也绝对不放她走。他是个倔傲的男人,不可能向子夜但白他之所以杀绿芽儿、之所以将她强硬的禁锢,起因都是出自太强烈的"爱"啊!
由白天到黑夜,子夜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泪水,她无力地趴在床铺上,心空空的。
"小夜儿姐姐……"一个熟悉的嗓音响起,是情情。当她连续对两名劝食的小丫头不理不睬之后,终于又轮到情情出马了。哼!兰陵王的老套!
"又是你,没用的,你就是再唱一百首歌,我都不再信你了。”子夜哼了一声。
"小夜儿姐姐,你真的这么生我的气啊?”情情将食篮放在桌上,挨到子夜身边。
子夜立刻起身,谨慎的和她保持距离。
情情见状,叹了口气,"小夜儿姐姐,你心怜绿芽儿,却一点也不可怜情情。"
"怎么?”
"你既然知道我是奉了王爷的命令送饭来的,你坚持不吃,我没有完成使命,回去还有命吗?”
"我不信!"子夜别过脸,"你是他的心腹,他不会杀你的。"
"你说我是他的心腹,那我对你说说我所认识的兰陵王,你听不听?”
"不听!那样残暴的人,我不想听他的事。"
"你不听,那就当作我自言自语好了。"情情无视于她的拒绝,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从好小好小的时候,就跟随在兰陵王的身边----"
"骗人!若是如此,怎么我从没有在幽篁阁见过你?”子夜话一出口,马上又是气怒又是懊恼!她明明大声说不听的,这下竟插了话,真是蠢到家了。
情情不以为意地一笑,"这是由于宜陵长公主的缘故。她是王爷的小妹,常夸我伶俐,因此只要她来王府小住,王爷就会将我调到西园的玲珑阁去服侍她。"
如此说来,那位宜陵长公主此刻也在王府了,子夜终于明白,为何芝兰带她熟悉王府之时会告诫她西园是禁地,不可进入,原来那是公主的凤居之地啊!
"关于兰陵王的流言,坊间众说纷坛,想必你都听过。王爷不见容于至亲手足,心中的痛与恨是难以言喻的,因此他渐渐的用冷酷无情的态度来粉饰自己心中的脆弱,宛如一头遍体鳞伤的狮子,谁靠近他,他马上自卫的对来人张牙舞爪,在别人伤害他之前先伤了别人。"情情柔柔地述说。
"我不听这些!"子夜在心软之前吼了出来。她知道兰陵王沉苛的心病,可是……"为什么他要杀了绿芽儿?她是无辜的啊!"
"你只想到他的滥杀无辜、他的残忍,而我却想到他对你的爱。"情情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道。此时的她看起来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少女,竞仿佛一名熟谙世事的小妇人。"他为了确保你在幽篁阁的安全,才宁可杀错,不可错杀,凡是沾带嫌疑的人都不放过,这一份痴情是强烈得令人动容的。"
“你……知道我是……"子夜所指,自然是她的钦犯之身,否则情情怎么会说出"确保你在幽篁阁的安全"这句话呢?
"是,我知道。"
"为什么?他为什么告诉你?”子夜好怀疑,情情真的只是一名丫头吗?且不管她是谁,也都不在兰陵王所信任的三个人的名单之中,不是吗?
“因为我从小就跟随在他的身旁啊,我是他所信任的第四个人,他隐藏在心里的那一个。"情情笑道。
"我不信。"子夜被搞迷糊了,情情的话是不是暗示着什么?
"你以后会明白的。总之,你只要相信王爷是深爱你的,只要有爱,一切都可以被原谅。"
"他蛮横的将我禁锢在这里,难道也是爱的表现吗?”
"是。因为太爱你,所以不能接受你的离去,一个骄傲的男人只能用强硬的手段将心爱的女人留在身边。”情情老成地分析。
子夜语塞了,这些话出自年幼的情情口中,真是令人不敢置信。是有人教她来说这番话的吗?那又是谁?那个骄傲的男人?他说不出口的话。放在心底的爱,是借着情情的口来对她诉说吗?
"小夜儿姐姐,我的话说完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情情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如果你爱对方就像对方爱你一样深,那你就一定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所做的一切其实全是因为爱你、爱你、爱你……"
太像了!不久之前的一个夜晚,也有人对她这般深情的呢喃,这不是情情的话,不是!
子夜跳下床,使劲地拉开了大门,门边所站的,果然不再是晏无涯,而是李梵天。
他斜倚门扉,双手抱胸,飘飘的衣袂和黑夜合而为一,狂霸的神态隐然有着似无奈、似怨怼的懊恼,深邃的眼眸仿佛不见底的情海。
“你……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子夜哽咽了。
"还要我怎么示弱认输呢?一直告诉自己这次一定要硬下心肠逼你屈服,但就是该死的做不到。"李梵天苦笑,他居然被逼着对一个女人剖露真心!谁会相信呢?他握住子夜的纤腰,将她拉贴至身前,钢铁一般的手腕束得她透不过气来。"你赢了,小夜儿,你让兰陵王在一'爱'字上栽了跟头,满意了吗?"他装作咬牙切齿,但子夜知道,那是情深处真无奈的唯一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