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输了,那还不走?」她抡起举捶着他的肩头,要他放开她。
「我认输的是……世界上果然找不到比你还笨的说谎者!你的脸上全写满了『我在说谎』四个大字,小傻蛋!」
「你胡说!我才没有……」她的眼睛和鼻头突然泛酸,哽咽得无法说话。
「就算你脸上没有,你的墙上也写满了『我想念雷烈月』六个大字,整片墙上全是丑丑的涂鸭。」
「你乱讲!」她在他怀里「噗」的一声,忍不住破涕而笑。
「小傻瓜,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听到她久违的笑声,他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她眨眨眼、吸吸鼻子,等到囤积了足够的镇静后,才抬起头,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努力地忘掉你。」
「怎么又说这个?」他的眉一拧。
「我说的是真的,我想要忘掉你。」她认真而哀伤地凝视他。
她的眼神,让雷烈月有些心惊。
「总该有个理由吧?」他执拗地向她要原因。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嫁人。」
「哦,无所谓啊!现代社会风气很开放,男女相处在一起,有没有那张结婚证书都没关系。」
「你……你没听懂吗?我不嫁人的话,也就不会生孩子的!」她急嚷着,想拿根大鎚子敲醒他的头。
「谁说的?不嫁人的女生,照样还是可以生孩子的。不过也没关系啦,我们雷家靠我上面三个兄长努力地开枝散叶,现在成果丰硕,整个家族人口多得都快爆炸了。所以,就算我没孩于也无所谓,这就是当幺子的好处。」雷烈月一脸轻松地耸耸肩。
「你……你怎么这么番啊?我的拒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不了解吗?我真的不想跟你有任何牵扯了!」她气得用力跺脚。
「没办法啊,我不番的话,你就真的要离开了。」雷烈月痞痞地回答。
「我就算离开了,你又不会少块肉!」她还是气呼呼的,气他不懂她说不出口的用心。
「如果你离开了,我会寂寞一辈子,心头会少掉一大块肉。」他委屈地望着她。
夏蒂儿觉得胸口被一块大石重重地压住,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了。
一辈子……
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她,惊得她全身无法动弹。
「你这个……大笨蛋……我才不要陪你一辈子,我不要啦——呜呜呜……」她的小脸一拧,忍不住惊天动地地大哭起来。
「喂喂喂!你怎么哭得像猫叫?好难听喔!」他嘴上刻薄着,眼里却带着宠溺的笑,双臂以疼惜至极的力道拥住她,让她在他怀里发泄他尚未能够明白原因的泪水。
「你管我!」呜呜呜——
她趴到他怀里用力地哭、死命地哭,最好哭到他受不了。
一辈子……
感觉好长、好长喔……
就算她不离开,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陪他一辈子啊!
……(:……(:……(:
过了好一段时间,夏蒂儿才渐渐止住泪水,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像关不紧的水龙头,隔几秒就滴两滴。
「小花猫,不哭了?」雷烈月笑问。
回答他的,是两声吸鼻子的声音。
「哪来那么多泪水?这么伤心啊?」他啼笑皆非地抽来一张面纸,轻柔地拭净她的脸。
「烈月,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她望着他温柔的眼眸,决定要告诉他有关她的真实病情。
「我也在等着你说。你这次情绪反反覆覆的,见了我又是驱赶、又是哭闹,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他早就摸清她的心、瞧透她的行为,就等着她自己告诉他,她的内心面临了什么恼人的烦忧。
「我……」她紧张地绞扭着手,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要开口,门板上突然传来两声轻敲。
「小姐……」老管家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口。
「什么事?」她转过头,不解地看着老管家异常的神情。
「刚刚接获消息,雪琳小姐的手术……」
「手术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她的神情异常镇静。
「手术……失败了……」老管家的眼角泛出泪光。
雪琳和蒂儿同样都是心脏病友,互相陪伴着一起成长、一起打气,他也几乎是看着雪琳这个女孩长大的,因此,他伤心得再也顾不得管家的形象,扁着嘴哭了起来。
蒂儿的神情大受打击,几乎无法相信。
「怎么会?那些医生怎么一点用也没有?这小小的开心手术都做不好?我去医院找他们算帐去!」她双手揪着胸口,气忿不已地大骂医生之后,倏地就往外冲去。
「雷少爷,快去追——」老管家讲到一半就停了,欣慰地看着雷烈月跑远的背影。
呜呜~~这个男人好,不用他提点,就自动自发地追上小姐了。
还好他来了,正好可以当小姐的支柱。
老爷为了小姐在国外治疗的事,已经亲自出国先去打点,刚刚这个坏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小姐。
呜呜呜……雪琳小姐……
「蒂儿!」雷烈月眼见她的反应太反常,担忧地追了上去。
她恍若未闻,继续跑向门口。
「蒂儿!你要去哪里?」他长腿一跨,在客厅拦住了她。
「我要去医院骂那些医生!他们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竟然把雪琳给医死了!可恶!」她眼中充满了异常强烈的愤怒,强到掩盖掉所有真正的情绪。
「你冷静一点。」
「她的病跟我几乎一样。」
「什么?」
「心脏病。我们两个都有心脏病,而且必须要动手术。雪琳手术失败了,就等于看到我的未来,我要怎么冷静?」
「蒂儿,你在说什么……」雷烈月震惊地僵在原地,不敢相信他耳中所听到的消息。
「我在说,我也要动心脏手术了,而且,可能也会跟雪琳一样死去。」
夏蒂儿脸色惨白地后退,接着完全失控地往楼上跑去。
她盲目地奔跑着,只觉得自己必须躲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去,于是沿着楼梯一阶一阶地往上爬。
直到无路可爬、无路可进,便缩起全身,将自己拚命地塞进漆黑的空隙里。
她两只手臂拥着剧烈颤抖的身体,觉得一股强烈的冰冷感从身体深处冒出,几乎要让她溺毙窒息。
烈月终于在阁楼角落里找到了她。
她缩在阁楼的最深处,让身高将近一九○公分、长手长脚的烈月无法屈身靠近她。
「蒂儿,你出来好不好?我们都很担心你。」烈月趴在狭窄的阁楼地板上柔声哄道,像在劝诱躲在衣柜底下的小猫咪出来。
他卡在阁楼间,无法站起,也无法更接近她。
除非她自己出来,否则没人能碰到她。
这种明知她就在他眼前伤心着,可他就算构长了手也接触不到她的挫折感,深深地折磨着他。
夏蒂儿啜泣着,在黑暗中摇头。
「你别害怕,我在这里,没事的。」他低声哄着她。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还有好多事还没做呢……不要……我不要……」她在黑漆漆的角落中,害怕地哭泣、颤抖着。
「蒂儿,不要害怕……」雷烈月不停地安慰她。
「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好多梦想没完成啊……」
她崩溃的哀哀哭泣声,一句一句传人他耳中,听得他的心好拧、好痛。
他现在才明白,令夏蒂儿失常、不愿再靠近他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心脏疾病。
她什么都不说,不想拖着有疾病的身体缠住他的生命;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一迳儿地回头纠缠她,让她陷入苦苦挣扎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