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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吗?”她不稳的问道,又惊又快的看着学姊的弟弟。当年,最不谅解她的,就是他。
“我姊姊生前很喜欢你,你就给她上个香,跟我姊姊好好聊一聊。”他比了一个请上香的动作。
此时,她才相信,在这么多年之后,她终于可以来祭拜学姊了。
袁茹茹激动得热泪盈眶,眼睛不断的眨动。
她感激的向学姊家人行了一个礼,接着站到墓前,看着黑白相片,然后哭着闭上眼,举香默祷了好久、好久。
纪康扬一直站在她身边陪着她,直到她对着基行完礼,插上香,他才跟着行礼。
“柳伯父、柳伯母,谢谢你们让我来看学姊,对不起……对不起……”袁茹茹说着、说着,突然就跪了下去。
“茹茹,你不要跪了,映贞的死,不是你的错。当年,你也只是个孩子,我们却都自私的将映贞自杀的过错全推到你身上,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才对。”学姊的母亲上前欲扶起她。
“不,当年我要是早点明白学姊的心事,就不会做出那么多伤害学姊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才让学姊想不开……”她哭着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学姊的父亲也过来拉起她。
“孩子,起来吧。错最多的是我们才对,我们是映真的父母、亲人,却因为无法接受她的痛,而故意忽略她的异状,所以才造成她跳楼自杀的憾事。真要追究起来,我们一家人,才是害死映贞最大的凶手。”
“什么?”什么病?什么异状?袁茹茹怔怔的站起身,没注意到纪康扬保护地站在她身后,一手环住她的肩,让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她的倚靠。
“我姊姊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学姊的胞弟说道。
袁茹茹有如晴天霹雳,愣在当场。
“学姊她有……”精神……疾病?
“早在她高一开始,她的精神就已经开始不稳定。但是,当时我和她母亲都认为映贞得到这种病实在太丢脸,所以一直隐瞒着不让任何人知道,才延误了她的病情。如果我们早一点接受她的状况,早一点帮助她,也许映贞这孩子,现在还是健健康康的活在世上……”学姊的父亲唏嘘不已,对一旁忍不住啜泣出声的老伴拍拍肩膀。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不管过了几年,还是心里最鲜明的疼痛。
“当年,我也不知道姊姊有这个病,所以一直以为姊姊个性太柔弱,受不了你的伤害和刺激,才一味的责怪你。我想,姊姊应该是喜欢你的,所以她才会将心里的事统统告诉你。”学姊的弟弟以前所未有的抱歉语气向她说明。
袁茹茹神色复杂的望向墓碑上的黑白容颜。
那么美丽、善感、有才气的学姊……
“既然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袁茹茹不解地问。
学姊的父亲向她身后的纪康扬投以感激的一瞥。
“本来,我们也都快遗忘这段伤痛。但是,是这位先生,这一段时间不断的和我们谈话、沟通,才发觉我们的自私和逃避,对你造成了多么可怕的伤害,才知道你并没有从这段伤痛中走出来。纪先生让我们知道,我们不但害死自己的女儿,也正在戕害别人一心呵疼的孩子。我们自己没有做好父母的职责已经错在先了,根本没有资格来责怪、折磨当时还是孩子的你。”
袁茹茹震惊的看向纪康扬。
只见纪康扬用他深遂的眼眸,定定的回视她。
她捂住口,眼泪不断奔流,说不出口的感谢,全融化在止不住的泪水里。
他明白她所有未出口的话,只是潇洒的笑一笑,耸耸肩代表接受了她的感激,温存的手指拂掉她眼角的水痕。
“这是我们在姊姊的画稿里找到的,我想,这些画应该是她的心声。她那天会跳楼自杀,也许原因太复杂,但是她既然已经去世了,我们也无从得知。我们只是想要告诉你,好好过自己的人生吧。姊姊已经失掉了她的青春和快乐,我们不希望你也步上她的后尘。我姊姊她很喜欢你,所以,我们希望你不要受到姊姊自杀的打击,她一定不想看到你难过的。”学姊的弟弟递来一本让她眼熟的画簿。
她接过来,认出是当年学姊最爱用的画册。
画册一翻,里头几乎都是两个女生的主题,有两个人亲密偎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动作,也有手牵手跑在校园里,也有坐在社团教室后,两人窃窃私语的模样,还有坐在一起吃冰淇淋的、哭泣相拥抱的、笑到打滚的,最后,是两个女孩各自展露秘密的微笑,共同指向一个没有面孔的男孩。
整本画册里,全是她和学姊的记忆,色调是一贯的温柔,没有一丝灰暗。
她捧着画册,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画册就送给你吧。为我姊姊好好的活着,所有的梦想、恋爱,希望你能为我姊姊延绩下去。”年轻人的脸上,不再存有当年的狰狞,笑起来反而有一丝学姊的影子。
他的和善笑容,仿佛一把锁钥,解开了袁茹茹多年的自责和罪恶感。
“谢谢你们。”她深深的对他们鞠躬敬礼。
“傻孩子。”柳家一家人共同扶起袁茹茹。
“那么,我们走吧。明年你记得再来看学姊。”纪康扬握起袁茹茹的手。
“我……我明年还能来给学姊上香吗?”袁茹茹期待的问。
得到他们的首肯后,袁茹茹才欢欢喜喜的牵着纪康扬的手离去。
看着一高一矮的亲密背影慢慢走远,父亲小小声的开口。“儿子,你没有把你姊姊所有的昼都拿出来。”
年轻人笑笑,脸上是一片释怀后的开朗。
“把美好的留给她就好了,姊姊剩下的那些灰暗情绪,本来就是要由我们背负的,不是吗?”
“喂,你们看,我觉得女儿在笑了。”母亲欣喜的要大家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黑白照片中的青春人儿,笑得好温柔。
袁茹茹坐在全新的轿车里,一手紧紧抓住车门上的把手,一手搭在前座的置物箱上,随着山路的摇晃,她觉得自己快吐了。
“喂……你开慢一点……”
纪康扬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专注的放到路面上。“抱歉。”
“这台车什么时候买的?”之前,她从没看过他出门用过这辆轿车代步。
今天出门时,因为要见到学姊的家人,紧张得没有注意身边其他的事,直到现在,她才想到,她是坐着他开的新车来的。
“上次从你外婆家离开时,走到村口,才发现送我过去的计程车没有等我,只好一路沿着省道走回去。路上越走越累,刚好经过一家汽车经销商,干脆走进去随便挑了一辆买下来,否则的话,我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随便买一辆?
袁茹茹的双眼骨碌碌的环视车内一圈。崭新的高级皮革味、流线型的仪表板、高级木质排档,还有最重要的——车头前挂着的那一轮以放射状平分三等份的标志。
“你是不是败家子?”随便买一辆的车,都可以挑这种大手笔的进口轿车?
她记得他说过他老爸很有钱。可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吧?
她口气中的不赞同和怀疑,让他笑出来。
“我花的是我自己正正当当赚来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