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去就好了,我不想--”
“你是怎么回事?陪妈一下都不行?”郑秀玉盖上化妆盒。“你现在眼里只有那个曾逸煌是不是?”
佩嘉叹口气。“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跟张妈妈没话说。”她们聚在一起无非就是比比儿女,看看对方身上的行头,再不然就是抱怨丈夫的忙碌,这些话题她一个也不想搭腔,所以实在不知道自己在那儿要做什么。
“人家问你你都爱理不理的,能有话说吗?”郑秀玉不由证数落了她一下。
她拧眉,不过没应声,只是转向窗外,懒得再争了。一小时后,两人在一栋大厦前下车,郑秀玉望着大楼华丽的外观赞叹,两人在管理员通报后走进中庭,庭中有座喷水池,水池上是小爱神邱比特的雕像,四周是修剪整齐的草皮,再走过去,有罗马式的宫廷圆柱,还有维纳斯仁立在花卉前。
连小径上的照明路灯都经过特别设计,有欧洲的古典风味,树木也修剪成各式形状,树下还有白色凉椅供住户乘凉。
当两人到达张妈妈的家中,已是十分钟后的事了。
“欢迎欢迎。”林琦热烈地招呼她们,示葛菲佣倒茶水。
一进客厅,佩嘉就发现还有其他人在,那人见到她们进屋,便立即自沙发上起身,朝她们点个头。
“这是我儿子怀旭,刚从外国回来。”林琦介绍道。“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也到过你家。”她对佩嘉说。
佩嘉没应声,只是礼貌地朝张怀旭点个头。
“听说怀旭是美国哈佛大学毕业的,好厉害,真会念书。”郑秀玉在一旁笑着。
“没什么。”张怀旭微扯嘴角,他有张斯文脸孔,中等身材,穿着讲究。
两人入座后,郑秀玉开始热中地与张怀旭交谈,佩嘉仍应几句话,而后听见母亲向张怀旭解释她生性内向,话不多,非常乖巧之类的话语,再不然就是赞叹他们这儿的环境优美气派。
十分钟后,林椅借故要郑秀玉到她房里看珠宝,留下两人。
“来过台北吗?”张怀旭问。
佩嘉捺着性子回答,“没有。”
张怀旭开始说着台北有哪些地方好玩,如果她可以多留几天的话,他可以带她四处走走。
她没有回应他的邀约,反而换了个话题,问他在美国的生活,于是,他开始说着他在美国的日子,她则开始神游四海。
他不是母亲第一个介绍给她的对象,或许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对此,她已从最初的气愤慢慢趋于和缓,也发展出了一套应付的办法,通常他们在发现她太过“寡言”后,便会打退堂鼓。
当然,她也碰过还想与她继续来往,或有进一步关系的男人,但她都无意接受,一来,是她不想听凭母亲的摆布,再者,她老是会拿认识的人与曾逸煌比较,她并非故意这么做,但总会在无意间想起他。
“佩嘉?”
她回过神,发现张怀旭正注视着她。“怎么了?是我说话太无趣了吗?”他自嘲地说。
“不是。”她摇头。
“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没这么安静。”他微笑,虽然跟现在同样冷漠,但他还记得她偶尔会出声表示她的不耐烦。
“人都会变。”她简短地说了一句,无意与他接续这个话题。
他没被她的软钉子吓退,紧接着又说:“我还记得你那时有一票朋友,不过,你妈并不喜欢。”
她颔首,仍是不搭腔。
“听说你没考高中?”他扬起眉。“可我记得你的成绩很好。”
“我对升学没兴趣。”她淡淡地说。如果她现在是大学身份,母亲想必会为她介绍更多对象吧!母亲常说有些大户人家可挑剔了,女方的学历至少都要大学毕业,才算门当户对。
她的话让他很讶异,甚至觉得她有些……“怪”,渐渐地,两人慢慢没了话题,几乎可算相对无言,幸好这时林琦与郑秀玉出面解围。
佩嘉能感觉母亲一直想撮合她与张怀旭,她只好尽量维持冷淡但礼貌的态度。
“佩嘉这么漂亮,一定很多人追吧?”林琦忽然说了一句。
“哪儿的话,你们家怀旭一表人才,倒追的人一定更多。”郑秀玉笑着说。
这一来一往的话语让佩嘉有些想笑,她听见林琦继续说着,“交过男朋友吗?”
“我们佩嘉――”
“交过。”佩嘉淡淡地截断母亲的话。
郑秀玉的脸色一僵,只好接着道:“他们是学生时候闹着玩的,根本不算什么男朋友女朋友。”
林琦的回忆被勾起。“就是那个……也住在附近的那个小男生……”她挤破头想着。
“好像姓曾。”张怀旭也搭腔。
“对、对。”林倚点头。“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们搬走的时候你们也才国中吧?”
“他呀!听说做了警察,吃公家饭,没什么大出息--”
“妈。”佩嘉不高兴地打断母亲的话,不懂她为什么一提到曾逸煌就忍不住要贬损他。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现在的警察没人要当,以前大家是很尊敬警察可现在啊……”郑秀玉摇摇头没再接下去。
“听说有些警察也欺负人,叫什么‘有执照的流氓’。”林琦有感而发。
怒火开始在佩嘉心底发酵,她克制着不发火,免得把场面弄懂,她很清楚张妈妈没什么恶意,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但她就是觉得生气。
“他不是这种人。”她冷静地说。
“我不是说他是那种人,你不要误会。”林琦笑着安抚她。
“你现在还有跟他联络吗?”张怀旭随口问道。
“当然没有。”郑秀玉插嘴。
佩嘉沉默,眼前开始浮现曾逸煌对她说的一言一语,他温柔深沉的眼神、他焦急慌张的表情、他努力向她解释消失五年的原因、他沙哑地说着他爱她……佩嘉握紧拳头,心湖波动得很厉害。
接下来的对话,她完全心不在焉,只是想着与曾逸煌一起共度的时光,这几天她总反复想着这些事,越想心越慌、越乱,她能感觉自己想与他重新开始的渴望,但她……她还是没法完全原谅他。
理智上,她虽然能接受他离开的理由,但情感上……被抛下的伤痛仍在她心口隐隐泛疼,他离开的那段日子,她压抑司不去想他,但胸口就是疼,莫名地疼着、痛着,有时心口涌起的酸楚让她泪水盈眶,怎么也止不住。
五年了,她以为她的心该死了,却发现她的心只是冬眠了……她真的好恨他,恨他能这样影响她,一感觉到鼻间的酸意,她立刻控制自己。
恍恍惚惚地,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母亲才拉着她起身离开,一到屋外,就被骂了一顿,说她没礼貌,人家问话也不答一声,母亲的叨念一直到她们上了车仍未停止。
她依旧望着窗外,没有应声,直到母亲受不了地提高嗓门。
“你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为了那个曾逸煌?”
“妈,别说了好不好?”佩嘉叹口气,母亲再这样疲劳轰炸下去,她真的要疯了,就因为她不停的“挑剔”她,只要她不顺她的意思做事,她便会开始不停地在她耳边说着念着,也因为如此,她才会在踏出校门的第二年便离家至台南。
郑秀玉听而不闻,继续数落她方才的无礼与不是。
佩嘉忍耐着,最后索性闭上眼睛,将耳朵关上,有时她真的好想逃开这一切,到一个没有人会打扰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