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沙发上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佩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直到他打算抽第四根烟时,才出声阻止。
“别这样。”
她按住他的手,阻止他点烟。
他转向她,眸中满是血丝,眉心紧皱,几乎要刻出一条痕。“别管我。”
她望着他,抬手轻触他眉间,柔声道:“别说傻话,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她的话让他喉头紧缩。“嘉……”他突然伸手抱住她。“你一定被我吓到了,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真的……真的很气……”
“我知道。”她抬手抚摸他颈后。“没关系,你生气没什么不对。”
“我真的很气……”他将脸埋在她柔软的颈项间。“我气他们,也气我自己,也气我妈……我一直叫她不要理他,她为什么还要跟他出去?”
佩嘉叹气,明白他说的“他”,就是指他父亲。自从他们搬出来后,他没再叫过“他”一声爸。
“我真的很恨……”他抓紧她。
她仍是不发一语,只是让他宣泄心中的怒火,良久,当他稍微平静了些后,才沉默下来。
她感觉到他温热的唇在她耳后游移,当他沿路吻上她的唇时,她喘着气回应,他的吻带着侵略性及迫切,她细吟着想弄清正在发生的事,却发现她的背让他压躺在沙发上。
他的手在她身上探索,让她全身燥热,当他的唇熨烫着往下时,她立刻推他。“煌……等一下……”
刚开始时他没听见,直到她又挣扎了好几次后,他才反应过来。他闭上眼,咬牙克制自己的冲动。
“什么?”他抬起头。
她低喘着望进他布满情欲的黑眸。“会……”她试着冷静,但脸蛋上却仍是红晕一片。“会怀孕的……”
他愣住,像是让人猛敲了一下头。
“而且,你……你在难过。”她又补充了一句。
他的热情一下子冷却,他侧身躺在沙发上,将她揽近。“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失控,他只是想抓住她来证明……证明……他在心里叹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什么。
或许是害怕她总有一天也会离开他吧!
她在他怀里摇头。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头顶,闻着她熟悉的香味,心情终于稳定了下来。
“我这几天一直很烦躁……”
她听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直到他累了才停止。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陪着他,他们一起看电视、一起上街买菜、一起煮东西吃,有时杨汉强他们也会来,大伙儿一起聊些没意义的事,再不然就是看着球赛转播争执,曾逸煌明白他们的心思,也极力想振作起来。
可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感到茫然,因为他看不见自己的未来。母亲去世了,突然间,他少了奋斗的动力,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坐在阳台上看着星空,想着佩嘉,想到她总让他心头发暖,也让他心安。
但一想到两人的未来,他却又感到心慌,佩嘉的母亲陆续来找过他,她每来一次,他就越觉得退缩,不是对他与佩嘉的感情退缩,而是对自己的能力……
“你高职毕业能做什么?到工厂打工吗?你赚的那些钱怎么养我女儿?你连沙发都买不起,别以为我瞎了眼不知道我现在坐的沙发是打哪儿来的。”
“你要佩嘉跟你一块儿吃苦吗?她可是从小到大没吃过半点苦头,你在那儿躲你老爸打的时候,我们家佩嘉已经在学钢琴了。”
“说句难听的,你也不会比你的酒鬼老爸有出息到哪儿去,怎么,你爸害死你妈,你也想来拉佩嘉下水吗?”
曾逸煌烦躁的捻熄香烟,接下来的话,他没再听下去,因为她已让他赶了出去,他一直都知道她看不起他,但他从不知道,一个人说话能如此恶毒。
正当他准备点另一根烟时,门铃响了起来,他瞄一眼手上的表,十一点半,谁会在这时候来?
难道是“他”?想到这儿,他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起身走到门口,愤怒地拉开门,随即愣住。
是姚冠吉——佩嘉的父亲。
***佩嘉提着水果走上二楼,他不喜欢她老是买东西过来,所以她总买得不多,而且都是水果,因为她可以以她想吃为由堵住他的嘴。
拿出钥匙,她轻声打开门走了进去,屋内没有一丝声响她提着水果往厨房走。
“阿煌?”她轻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她走出厨房,到房间寻探,却依旧没有他的踪影;她不以为意,只知道他出去了。她走回厨房,开始削苹果。
削完苹果后,他还没回来,于是,她将水果放进冰箱,打对客厅的收音机,边听音乐边打扫房子。
过了一个小时,大致打扫完毕后,她坐下来休息,拿了本书来看,不知过了多久,等她揉着双眼醒来时,天色已暗下。
她轻蹙眉心,打开客厅的灯,不明白他究竟去哪儿了?
她陷了一眼手表,六点半,她得回家了。她拿出纸笔,写了几个字,告诉他她来过了,明天她会在中午的时候过来,要他等她。
这天,她只觉得有些纳闷,但还不至于生疑。
翌日,当她发现区里依旧安静,冰箱的苹果没有动过,桌上的留言仍被压在烟灰缸下时,她开始觉得不对劲。
她走进房里,发现床单维持她昨天整理过的模样,房里的烟灰缸跟客厅的一样干净,没有任何烟蒂,她开始不安,他昨夭没回来,他去哪儿了?
她坐下来,开始打电话,打到文雁家,麻烦她去问杨汉强知不知道曾逸煌去哪儿?
十分钟后,文雁回她电话,表示杨汉强不知道。她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告诉她说曾逸煌从昨天就没了踪影。文雁立刻挂电话,在15分钟后拉着杨汉强出现在曾逸煌的住处。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佩嘉浑浑噩回地过着日子,每天依旧到公寓等他,一个礼拜后,杨汉强告诉她曾逸煌打了电话,他要他转告她——对不起。
只有三个宇,再无其他。
文雁在一旁忿恨不平地骂着,但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回到家,她坐在桌前发呆,由白日坐到黑夜,而后,她拿了空盒子,打开抽屉,将抽屉里的东西全放入盒中。
弹珠、竹椅蜒、橡皮擦、铅笔、小学作业簿、美劳课他送她的纸花,小时候他们在折纸上写的东南西北游戏,还有他折的小船、飞机……所有他的东西,她都收进空盒里。
当她以为都收拾干净时,一样小东西从里头滑出,是一枚塑胶戒指,萤光黄的塑胶戒指,上头还有小仙女的卡通图案,是他送她的。
“以后长大了,嗯!就是等戒指不会从你的手指掉出来就是长大了,我就娶你做新娘。”
“我戴在大拇指就不会掉了。”
“不是,要戴在第四个手指。”
一声呜咽自她喉口逸出,泪水滑落她的脸庞。
“新郎新娘我在电视上有看到,要……要喝什么酒。”
“不要喝酒,我不喜欢酒。”
“我家有黑松沙士。”
他露出笑。“好吧!我们喝黑松沙士。”
她哭出声,泪水落在戒指上,她不但他为什么要丢下她,为什么……
第六章
五年后 台北台湾的夏天一年比一年热,尤其是台北,因为盆地的关系,热气整个聚积在底部散不出去,再加上城市冷气多,排出来的热气让整个情形更加恶化,杨汉成默想着前几天才从气象报告听来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