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和一些零散的书,桌前两侧各有两张高背椅,椅背上铺着深红绸布。
“你们在这坐会儿,我去禀告阿爹你们来了。”秦裕语毕,随即走出书房。
小萱紧张的拂开颊边的秀发,耿桓抚着她的脸道:“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奶奶,既然她不要爹娘和我,那我也不需要在意她,可是,我对她有些害怕,因为爹曾说过奶奶是个严肃的人。”小萱绞紧双手。
耿桓捏一下她柔嫩的脸,微笑道:“听起来倒像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奶奶。”
小萱轻笑一声,“你别乱说。”
他趁势低头吻她的脸,小萱羞赧道:“会有人进来。”她推他。
“我的耳力很好,如果有脚步声,我会马上乖乖站好。”他逗她,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她愈想愈紧张。
小萱红着脸着:“我没有耽误你去调查采花大盗的事吧!”
“没有,你别担心。”耿桓摸摸她的头。昨晚他们已商量好对策,决定将计就计,于饵钓鱼,所以,这几天就看鱼到底上不上钩。
“调查这种事,不会有危险吧?”她蹙眉道。
“不会。”他柔声道,感觉很窝心。
小萱凝视着他,不由得想到卡丝。她到底该怎么办?
“耿桓,我……”她不知该怎么说。
“怎么了?”
小萱正想说出自己的问题时,耿桓又紧接着说:“有人来了。”
小萱立刻忘了要问什么,她转身面对门口。
脚步声慢慢接近,还可听见拐杖的声音。小萱深吸口气,看着大门被人推开,秦裕和秦仕民各站在一旁,两人搀扶着老夫人,因为背光的关系,所以小萱看不清楚老夫人的脸孔,但可看出她很瘦小,背脊因为上了年纪而有些伛偻。
秦仕民和秦裕搀着老夫人走到书桌后坐下,小萱面对书桌,这才看清老夫人的样子。
她看起来七十好几,但精神仍很好,满头的灰发绾成髻,但她的眼神是严厉而犀利的,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脸上的皱纹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布满整脸庞,而她骨瘦如柴的手正柱着拐杖。
“你就是小萱?”老夫人不带感情地道,她的声音有些低沉。
“是。”小萱深吸口气。
老夫人扫向站在小萱左手边的男子,冷声道:“你又是谁?”
“耿桓。”他淡淡地说,难秦裕不敢向家里提巧兰的事,秦老夫人那种气势的确会让人害怕;秦裕从小生长在这种高压式的家庭下,难怪大气都不敢哼一声。
“耿忠羲的儿子?”秦老夫人问。
“是。”耿桓扬眉道,没想到她还记得爹的名字。
秦老夫人上下看了小萱一眼,“长得倒很像你娘,你爹要你回来的?”
“是。”
“仕民说你爹三年前去世了?”秦老夫人的声音有些异样,但迅速恢复过来,几乎不曾让人察觉这些微的变化。
“是。”小萱回答,她已经渐渐恢复镇定。
“我想,你应该知道当初是你爹抛弃“秦”家这个名号,然后带着你娘远走他乡的;现在倒好,人死了,却叫她的女儿回来,这倒让人觉得好笑。”秦老夫人淡淡地说。
“娘,大哥都死了,您就别再计较了。”站在秦老夫人右手边的秦仕民劝道。
“这儿没你说话的余地。”秦老夫人斥道。
小萱握紧双拳,回道:“这是因为爹觉得他对不起您老人家,所以希望我回来代他尽孝道。”
“不用了。”秦老夫人回绝,“当他走出秦家时,我就没有这个儿子,更不会有孙女,你也不用到这儿来攀亲带故。”
“娘──”
“我到这儿并不是来攀亲带故的。”小萱挺直背脊,扬起下巴,“你们本来就是我的亲人,根本无所谓的攀亲带故,虽然您不承认,但爹还是要我谨记,我是秦家的一份子,我不需要因为您这么说而觉得羞愧。”
耿桓含笑地看着小萱,显然她的怒火也上来了。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看你说话的样子,就知道你爹对你疏于管教,好个野丫头。”
“我本来就是野丫头,爹都是这么叫我的。”小萱不以为忤的说。
耿桓快笑出来了,小萱老是听不懂人家在讽刺她,这会儿连秦仕民和秦裕都在微笑,只有老夫人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原来你连性子都和你娘一个样。”她脾睨地看了小萱一眼,“我就说嘛!她能生出什么好东西。”
小萱倒抽一口气,“我不许你侮辱我娘。”她握紧双手,“娘比你好千万倍。”她怒道。
“奶奶,小萱是个好姑娘。”秦裕这时也怯怯地开口。
老夫人重重地拿起拐杖撞击地面,“这儿哪轮得到你插嘴?”
“娘──”
“你也别说话。”老夫人斥喝,她转向小萱,毫不留情地道:“你听清楚了,你娘从未进我秦家大门,我也从未承认有这媳妇;至于你爹,我早就和他断了母子关系,彼此再无相关,所以,你也不必跑来这儿认亲,我可担当不起。”
小萱看了耿桓一眼,“我想回家。”她的脸色有些泛白,她不想待在这儿任人辱骂,反正老夫人已表明不会认她。
耿桓握着她的手,低头道:“我们回去。”他牵着她往门口走去。
“放肆。”老夫人冷冷道,“我准许你们走了吗?”
耿桓回过头,冷硬道:“您是在求我们留下吗?”
“你──”老夫人顿了一下,忿声道:“看来,莽夫的儿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娘,您别再说了。”秦仕民求道,“都快三十年了,您的气怎么还消不了?爹不也都释怀了?”
“闭嘴。”老夫人喝道。
“叔叔,您别说了,小萱不强求。”小萱摇头。
耿桓打开门,回头说道:“老夫人,您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世间事也该看淡了。”
“你好大的胆子,敢教训我!”老夫人怒道。
耿桓笑道:“自古忠言逆耳。”语毕,他牵着小萱走出秦府。
“你是带这些人回来侮辱我的吗?”老夫人道。
“孩儿没这个意思,只是娘,您就让大哥瞑目吧!这是他最后的希望。”秦仕民突然跪了下来,“让大哥大嫂的牌位和小萱一同回来吧!”
秦裕见爹跪下,他也跪道:“奶奶,您就原谅大伯吧!”
“你们这是做什么?”老夫人骂道。
“娘,爹临死前不也说过,一切就让它归于尘土,若是大哥再回来,就别再计较,您不也亲口答应了?如今大哥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您教他怎么放得下心?”秦仕民激动地道。
老夫人起身道:“我不想再谈这件事。”但她的声音听来已有些抖。“送我回房。”
“娘──”
“怎么?连你也不把我的话当话了?”
“孩儿不敢。”
“那还不扶我回房。”
秦仕民和秦裕只得起身,两人搀着老夫人回到卧房。
“你们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疲惫道。
“是,娘。”秦仕民应道,但他却在心里叹口气,看来,要说服娘不是件容易的事。
待两人走后,老夫人慢慢坐回床沿,她从枕头下拿出玉佩。
“老伴,难道我真的太固执了?”她叹口气,眼神飘得好远。
◎ ◎ ◎
小萱出了秦府后,深吸好几口气,以镇定自己的情绪。
“别伤心。”耿桓揽着她,安慰道。
小萱摇头道:“我一直以为我不在乎奶奶,现在才知道她的话还是会让我难过。对不起,害你也被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