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敏但笑不语,不理他。“我们去哪儿?”车于的行进方向似乎正往着市区外驶去。
“去一个你一定会喜欢的地方。”这可是他想了一个下午的结果,她一定会喜欢那“神秘兮兮!”话虽如此,织敏却被他那股不寻常的兴奋感染,心情也跟着愉快起他们高亢的情绪一直到看见硕大的月亮高挂在他们的头顶时,到达了顶点。
“是月亮耶!”织敏兴奋得大叫。“又大又圆,今天是农历十五吗?”
“差了一点点,是农历十六,月最圆的日子。”屈之介瞧见她狂喜的模样,霎时觉得一切辛苦有了代价。
“好美哦!”她像孩子般的高举双手,似乎想把月亮摘下来。
“可惜现在是秋天。如果是夏季天气又不错的话,还可以看见满天星斗,甚至偶尔还能看得见流星哦!”那种场面,说有多美就有多美。
“真可惜。”她真想看见满天的星光。“没关系,我们明年夏天再来好了。”
屈之介闻言愣了一下。这小妮子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吗?她说得如此自然,奇怪的是,他竟也听得这般自在,好象他们明年真会再来一样。
“这样看月亮倒是头一次,我觉得月亮就像块大饼,好大哦!”
屈之介被她孩子气的反应感染,不禁露出笑容。“在海上看会更大哦!就像一个大鼓。”
“真的?”织敏兴奋的转头望向他。“我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有一幕场景;男女主角坐在由路易斯威登的皮箱所绑成的皮筏上,漂浮在海面上,两人相依偎的看着由海上升起的月亮,那种浪漫的感觉,真是教人说不出来。”
“我知道。”屈之介看着她凄迷的脸庞,整个心像被人用针扎了一下。“那部片子叫做‘跳火山的人’。”是一部浪漫温馨的爱情文艺片。
这个答案真是出乎织敏的意料之外,她惊讶地看着他。“怎么啦?干嘛这样看着我,我也曾年轻过。”也不过是看过部文艺片,犯得着如此大惊小怪?
“你现在也不老啊!不过了三十岁。”跟她差七岁,称不上有代沟问题。
“虽然如此,我却觉得自己跟你有一段距离。”她显得如此年轻,如此有活力,究竟是为什么?
织敏从没想过屈之介也有这种时候,褪去了轻佻、浮华的外表,他其实只是个寂寞的大男孩,身上背着不得不负的重担而已。
“谈谈你自己好吗?”第一次对他感到好奇,她想了解真实的他。
“我?”屈之介愣了一下。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过真正的自我,也从没想过这样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必须懂得伪装自己、武装自己,这是爷爷自幼灌输给他的观念,也是一个庞大家业继承人该有的举动。
而今这个多愁善感的小女人正以一股前所未有的柔情牵动着他的心,他感到困惑,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感,觉得可以将一切在她面前表明,包括这三十年来的生活。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大多数的新闻报导都介绍过。”那些小报周刊专挖名人的隐私。
织敏摇头,她才不会让他就这么赖过去呢!“我要听的是那些少部分的故事。比如说,你的兄弟。”这才是最奇怪的一部分,那些记者们似乎部不知道屈之介有弟弟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弟弟?”除了少数几个好友,他从未向人提过往事。
“你别那么凶嘛!”他的样子好象要杀人。“我只是猜测而已,那天晚上你自己问我是不是之臣派来的,我否认了,你还记不记得?”
屈之介苦笑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说出他的故事。
“我和之臣从小就被分开扶养,他归母亲,而我则归父亲。”他的思绪开始寻找回家的路,飘得老远。
“你们的父母离婚了?”真是可怜。
“要真是那样,我们的心理还平衡些。”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表情狰狞。
“那对任性的父母将我和之臣当成自由的工具,藉由我们摆脱双方家庭的重担,现在不知正在哪一个国家逍遥着呢!”
“你是说……你和你弟弟是他们换取自由的筹码?”天下竟有这样的父母。
“没错。”他冷笑。“无论是台湾的屈氏或是日本的佐原家族都是各自国内商界的要角,自然免不了要有重要的继承人。”
“你有日本血统?”她的鷘讶又多了一项。
“是啊!”她惊讶的呆样真好玩,他笑着趋进。“你不觉得我的名字很日本化吗?那是我外公取的。”
“我就说嘛,你的眼睛好象日本人。”细细长长又单眼皮,充满了异邦之美。
“总之,我和之臣成了双方家族协议下的牺牲品。我成为‘屈氏集团’的继承人,而之臣就归佐原家族的一方,从我们襁褓开始,就不曾见过父母的脸。”他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不带一丝感情。
但是有哪个小孩不渴望父母的亲情?他虽然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仍然掩饰不了那份伤痛。织敏感觉到了,她冲动的抱住他,吓了他一大跳。
“你一定很难过。”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我没有。”他柔声否认,下巴顶着她的头,双手则轻抚着她的背。
“你骗人。”她撑起身子面看向他。“一个没有父母关爱的小孩不可能不渴望亲情。偶尔脆弱一下并不为过,你又何必强装坚强。”孩子气十足的论调,却很挑动人心,屈之介没由来的一阵心悸,对着她露出一个诱感性极强的微笑,他不想被人看透内心,那会让他觉得……脆弱。
“我祖父说……”
“别管那个老头说什么?”织敏突兀地打断他的话。屈氏大家长屈人杰向来以严厉出名,会调教出这么个外表吊儿郎当的继承人也真的教人跌破眼镜。
但又有谁会了解一个被当做货品买卖的孩子他内心的悲哀呢?透过屈之介坚强、不正经的外表,织敏彷佛能看见那个躲在墙角哭泣的孩子。
“别管你祖父说什么,谁都没有资格告诉你该怎么过你自己的人生。”她注视着他的脸,语意坚定彷佛观透他的灵魂。
说不出来他有多惊讶,屈之介静静的看着织敏那张细致的脸庞。成长的过程中不只一次自家出走,但总被祖父派人找回来。屈人杰是个极为严厉的长者,绝不容许他有一丝的懦弱和犹豫。狠、准、快是他做生意的铁则,他从小就给屈之介一个观念,唯有失败者才会懦弱得哭泣,而屈家绝不允许失败者出现。
不准哭、不准懦弱、不准同情失败者,这些声音回荡在他的每一个噩博里。
他怀疑自己曾幼小过,他和之臣似乎生来就必须像现在这般老成,只不过他是照屈家的愿望成长了,而之臣却不,他常教远在日本的外戚气得跳脚,或许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反抗?
他不知道!他从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么轻松吐露身世的一天。他忍不住轻捏织敏的鼻尖,轻轻地问道。“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这下反倒换织敏佩服他的机敏了。“答对了。”她顽皮的吐舌。
“我老爸一听见我决定要写罗曼史小说而不肯接受他安排的职位时,不但气得跳脚,还四处拆我的台,搞得根本没人敢出版我的书。”
那必定很刺激,跟自己的老爸杠上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更何况对方是秦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