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做得够多了,相比之下自己才像废物。看着他的侧脸,咏贤瞬间觉得无地自容。她只会一味的说大话、事功劳,其实还不是为了自己,相比之下,他的无私教人汗颜。
“我才不会嘲弄你,我个人认为你已经很了不起了。有许多事并非说改就能改,尤其是朝廷的事。”
一个惊讶又打趣的眼神倏地瞟过来,瞟得她一阵脸红。
“我是说真的!”她快气翻了。她可是很难得才会赞美人耶,凭她自恋的倾向,这已经算是破天荒。
“我相信。”展裴衡再一次闷笑,有些受宠若惊。她真的很有活力,难怪能做好女捕快的工作。“咏贤姑娘,你有没有想过留下来,不要回去了?”他知道这是在冒险,但他真的无法忍住不问,他好想知道她的心意。
“没想过。”她毫不犹豫的拒绝。“我绝对不想留在这个鬼地方,光想到贞节牌坊就足以令我倒尽胃口。”什么鬼嘛,光凭那几块石头就想绑住一个女人的一生?青春宝贵耶,怎么可以只为了留个“贞节”的名声眼睁睁地断送一生的幸福?
贞节牌坊?这又是另一种新玩意吗?
“贞节牌坊有什么不对吗?”他忍不住好奇。
“大大的不对。”猛然间,咏贤又恢复成超级女罗剎,刚刚的温柔全跑光了。“你想想,要一个女人守几十年寡是多么可怕的事?若是她幸运养了个好儿子还有点指望,若是不幸养到一个孽子,岂不是自白浪费了宝贵的光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没人养已经够可怜了,还得扛大背小,守身如玉,就这样过了一生。没有男人照顾,也无法享受性爱的乐趣,那她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抱着那些石头加入祖先的行列算了。”所以说还是生活在二十世纪来得快意些。
他还是头一次听人把“贞节”二字批评成这副德行。
强忍住大笑的冲动,展裴衡提出下一个疑问,他相信答案必然精采。
“那么咏贤姑娘的建议是……”
“砸烂它!”她早想这么做了。以往每次出任务看到这类古迹都会忍不住手痒,要不是碍于法律,她早趁着夜深人静开推土机撞它个稀巴烂。
听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笑意,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偌大的树林中,和沙沙的树叶声谱成一篇生动的乐章。
“笑什么?我可是认真的!”被笑得火大又尴尬的咏贤霎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抡起拳头就想送给他一个黑眼圈,未料会踏空,险些跌下树梢,正好称了展裴衡的心。
“又急着投怀送抱啊?”及时搂住她的大手不安分的往上轻移,差点移出她的心脏病。“我不是强调过,在这种地方很难进行你想做的事,怎么你对我的能力这么有信心?”
贼兮兮的眼神就和往她胸前爬去的大手一样可憎,气得无处可逃的咏贤只想放声尖叫,顺便痛捶自己无用的大脑。
这人是魔鬼,她却还对他的义行感动不已,真蠢毙了。
“谁对你有有信心……啊,是牌简!”话还没说完,冷不防又让她瞧见那块牌简。她连忙伸手想夺过她的回家之路,未料它的拥有者动作比她更快,及时点住她的昏穴,迫使她连同好不容易到手的浮月一起落入黑暗中。
“对不起,咏贤姑娘。”他拿起她手中的牌简,在她的唇上留下一个轻盈的吻,打横抱起她飞下树梢。“这块牌简还不能给你。”而且或许永远也不会给。展裴衡默默在心中加上一句,握紧手中的牌简和怀中的人儿消失在冰凉的夜色中。
过了今晚,明天又将是个全新的开始?
第五章
“又急着投怀送抱啊?”一双如湖面般平滑的眼睛散发出戏弄的光泽,不疾不徐的捉弄头顶生烟的咏贤。
死家伙,你再说下去,看我不宰了你才怪!
梦境中的咏贤磨利了她的指甲,调整好她的十指关节,发誓他要是再敢说出轻佻的话,非打到他爹娘都认不出是他为止,最低限度也要掐得他无法呼吸。
她屏息以待。
“别太热情了,咏贤姑娘,我可不想你的初夜是倒吊在树上进行的。”
厚颜无耻的话语果然如同她预料中落下。她立刻伸出早早预藏好的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去死吧!她边掐边骂,骂得好不畅快。竟敢夺走我的初吻,又在树上戏弄我,看我不把你掐死才怪。
睡梦中的咏贤愈掐愈得意,也愈掐愈用力,丝毫没察觉频频的哀叫声。
“Shi…Shi…Shit姑娘。”被掐得快断气的小白脸瞬时转红。
她再掐下去,他脖子就要断啦。
咏贤好不容易报一箭之仇,掐得可愉快了。难得有这个机会,不多掐点怎么划得来。
“Shi……Shit……Shit姑娘——”不想就这么死去的展裴衡只好释放出自他落地以来最凄厉的尖叫,以免自己平白无故身亡。每回叫醒她都得冒丢掉生命的危险,上次是打人,这回是掐脖子,他是招谁惹谁了?
“你他妈的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咦,是你?”正掐得尽兴的咏贤瞠大一双铜铃般的眼,布满红丝的眼球看起来就像只纵欲过度的黑猩猩,由此可看出她的狠劲。
“是我。”好不容易才夺回呼吸权的展裴衡满怀感激的盯着她的双手,怀疑她那些战绩都是像这样掐出来的成果。他八成是有自虐倾向才会喜欢她,唉。
是人妖公鸡,怎么会?
刚从梦境里醒来的咏贤一时还搞不清状况,面对展裴衡饱受惊吓的眼睛和涨红的脸色也无法做出该有的反应,整个人呆若木鸡。
她明明记得自己正和那无耻的小偷大战三百回合,掐得神清气爽,神采飞扬,怎么一晃眼间该杀的对象就这么平空消失,换了一张同样欠掐的脸?
看着她突爆的眼球和难以理解的表情,展裴衡真想大笑。若此刻他是以龙蟠的身分出现,早抱着她亲她好几回了,只可惜他现在的身分是展裴衡——一个温弱的世族子弟,所能做的只是不断惊叫和喘息。而他也尽力表现出以上两点,但求能拐走她的疑虑,不再时时刻刻跟踪他。
“我们……回来了?”她愣愣的观察四周,发现自己的所在地和平日一样,仍是展氏大宅的客房。而且原本应该还待在破山寨的白面公子也像平常一样,小心翼翼揪着心口同她说话,彷佛她会吃了他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她会莫名其妙回到展宅?难道这一切都是梦?可是,那也不对啊……
“是啊,咱们回来了!”展裴衡毫不犹豫放声尖叫,生怕她左想右想,决定把昨日发生过的事当成一场梦,将他好不容易才建立的机会破坏掉。
“幸好那无耻的夜贼还懂得一点羞耻,知道见死不救会坏了龙蟠的名声,才勉强将我救回来,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度过漫漫长夜呢!”他继续卖力演出,想尽办法让她相信昨天的一切都是真的。“你真该瞧瞧那间破屋子,可怕呀!又是蟑螂又是蜘蛛又是老鼠,简直比猪圈还脏。再看看那片屋顶,吓人哪!满目疮痍,破得活像张渔网,害得我昨晚躲雨还得靠边站,而且还没有床。”
当他是住客栈啊,还想要床?
头痛欲裂的咏贤抱着快被吵成两半的脑袋起身,恨不得将被子塞进展裴衡叨絮不休的嘴里。这个没常识的破病公子吵则吵矣,但至少告诉了她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