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字句不停地重复在她的每个梦里,甚至在她和亚蒙热烈的温存时。她试着捂住耳朵,但没用,她照常听得到它,听得见那神秘的音波。
“你能。”亚蒙抬起手阻止她的否认,她原本就不善于说谎。“即使是现在,即使是和我说话的当头,那声音他一直存在,一直呼唤着你,对不对?”
她无话可说,她再怎么否认也无法掩盖这个事实。
该是放手的时候了。叶特的预言已然成真,即使他有千军万马之力也难抵成千上万要求处决女巫的村民。这次她幸运逃过一劫,但下次呢?勃艮地势必会想尽办法除掉他,连带除掉他身旁的小貂。
他多舍不得她呀,但现实终归是现实,他怎能一味自私贪求她的体温,而将她置于危险中?放了吧!让她回到她原来的世界,那里有另外一个男人正热切的盼望她的归去。
深吸一口气后,再次转头看向窗外,沉痛的说出他的决定。
“跟他走,跟那声音回去你原来的世界。”他心痛的看着琉音不相信的表情,她如何了解连他自己也无法置信他竟说得出口。
他在说什么?他要她回去二十世纪,他在赶她走吗?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世界,你根本不清楚我从哪里来!”这一刻,她已经无法再继续保持冷静,他的无情重重的伤害了她。“你这么说不过是因为怕我会成为你的负担,怕我会连累到你!”该死的,他怎能这样对她?
“我怕的不是你会连累到我,而是怕你会因为我而丧命。”他用力捉住琉音挥舞的双臂,要她冷静下来。“而且你说错了,我知道你从哪里来,也知道一直有人呼唤着你,所以我才命人为你作画,目的就是想留住你。”即使是多几分钟也好。
他的回答使琉音停上了手臂的晃动。他知道她的来处?而且还为此找人帮她作画?
“你找人帮我作画的目的是为了留住我?”这太难理解了。
亚蒙点头,抬起她的脸颊凝视她的容颜,将她的影子深深烙印在心底。“你以为我真的不关心你,不想了解你的过去吗?”她点头,为她的小心眼感到歉疚。
“我不怪你误解我,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不爱张扬的人。”在他的理念里,真正的关爱比表面的倾诉来得更重要。“但是小貂,我要你知道,我一直是爱你的。因为真正爱你,所以将你典藏在心中最深的角落;因为怕失去你,所以自私的将你的灵魂困在这遥远的年代。”他满怀伤感的看着她逐渐扩大的瞳孔,轻轻的吐出实话。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他怎么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也一直不肯放手。“从你脸上开始出现恍惚神情,我就找人询问原因,是他告诉我你不是属于这个年代的人,迟早要回去你的世界。”
“我不回去!”琉音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入他的胸膛寻求保护。“我不回去!一定有什么方法可以留在这里的!”她开始哭泣,眼泪几乎停不下来。
“我试过,我真的试过。”亚蒙心痛的说。“但叶特说过,上帝的旨意并不要你留在这里,祂对你另有安排。我命人帮你作画的目的,就是想借着画和绳索的力量把你留下来,但终究还是留不住你的灵魂,只留得住你画中的身影。”
“可以的!”琉音更用力的抱紧他,宛若他是块浮木。“你可以的!只要紧紧抱着我,就能留住我的灵魂。”她的灵魂早已被困住,早已沉溺在他的双眼之中。
“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事,你能否认你已渐渐觉得疲惫,甚至再也抗拒不了那越趋急切的呼唤声吗?”他再度支起她的脸,不让她逃避事实。
她猛摇头,不想承认她真的累了,但疲倦已写在她的眼中。
他真该死,居然让她独自抵抗那么巨大的力量。位于远方的后世一定看见了什么,否则不会这么激烈的将他的急切传达给天际的巨雷,影响它们打个不停。
“回去吧,小貂。”他的眼中满是不舍的哀伤。“回你原来的世界,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我们容身之地。”勃艮地一定会不择手段的追杀他,他不能害了她。
“你是说真的吗?”她的头摇得更厉害了,难以接受事实。“你真的想我回去?”
“如果你是问我的心的话,那么答案必定是不。但理智上却又不得不让你走。答应我,小貂,回去你原来的世界,我不要你受到任何伤害。”她的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考量。
“我宁愿被伤害,只要能够不与你分离。”她毫无理智的回答,勾起亚蒙哀伤的嘴角。
爱情的世界里不需要理智,你可以思考你所爱的人,但这种思考不是爱。他和小貂都掉进了爱的陷阱,不同的是她可以任性,他却不能不理智。
“任何敢伤你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我不会让你的鲜血白流。”残忍的笑意倏地升起,脸色阴森得骇人。
“难不成你想大开杀戒?”琉音捉住他的衣袖紧张的问。“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做,那不是你。”她还记得他说过只要杀人便会作噩梦的事,她不想他的下半生是在噩梦中度过。
“那么你也要答应我,哪一天时候到了,你会跟着那声音回到你原来的世界,远离这些危险。”他们都知道他所说的危险指的是什么,勃艮地的阴谋无所不在,防不胜防。
“我……我答应。”她沉痛的允诺,希望那天永远不会来临。
亚蒙拥紧她,给她一吻看向窗外频击的闪电,心中的不安一拥而上。
他该就此解开绳索吗?
“亚蒙?”玫瑰花瓣似的容颜很快地抹去他心中的念头。
不!他做不到,他只能乞求上帝再多给他一点时间。
他弯下身子拦腰抱起琉音走向床铺,开始他们有史以来最激烈的缠绵。
在他俩缱绻的同时,缩在黑暗一角的丽丝收到一封黏有勃艮地封蜡的密函,当她看完整封信,不禁沉下一张瘦尖的小脸,沉重的下定决心。
“请代我回复公爵大人,说丽丝一定尽快办到。”
细尖的声音悄悄的传入冰冷的空气中,为亚蒙和琉音的分离揭开序幕。
第十章
“谢谢你,丽丝,麻烦你了。”
琉音接过丽丝遮上来的花茶,就杯啜饮一小口,淡淡的澄黄色中点缀着几片花瓣,看起来清凉爽目,味道也很香醇。
“不客气,夫人。”丽丝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一副不习惯他人赞美的模样。“这种茶很香、很好喝,但容易迷醉人的心智,喝多了容易睡着。”她话中有话,可惜琉音听不懂。
“那正好。”她微笑,拿起杯子再啜一口,觉得它还是一样好喝。“我正愁睡不着,亚蒙不在总教我心神不宁。”或许是被宠惯了,仅仅是一天的分离都教人难以忍受。
“那么请夫人赶快喝了它吧,也好早早入睡。”快睡吧,丽丝盼望。她想尽办法将亚蒙调离城堡,就是想趁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搜她的身,据仆人说她懂得战斗,不能跟她硬冲。
“好。”琉音一口气喝完掺着迷药的花茶,对着接过空杯子的丽丝微笑。
“你知道吗,丽丝?”她柔顺地在丽丝的帮忙下躺入巨型的枕头中,拉起丽丝的手温柔的看她。“你是这么懂事乖巧,就像我不曾有的妹妹,也像我渴望的女儿。虽然亚蒙叫我不能信任你,认为你是勃艮地派来的间谍,但我还是喜欢你,一点也不相信你会是间谍或者是出卖我……”剩下的话随着药力的发作一道坠入黑暗中,只剩来不及收回的手掌,还温柔的和丽丝的五指交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