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可以活一千年没错。”在冬舞无与伦比的声量下,温玉连忙抬起手臂抵挡河东狮吼。“可那高人也说过两头鸡是一种具有灵性的动物,若不喜欢新主人,随时会翘掉。”
换句话说,那只鸡也不喜欢跟一个不懂识人的笨蛋为伴,才会早早翘辫子,直奔王母娘娘的怀抱。
此刻的冬舞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想想那只鸡都比她幸福,至少它可以用死来逃避跟错主人的不幸,她却还得和他继续耗下去。
“好,就当它够灵性,懂得趁早开溜。”冬舞认了,愿那只鸡在天上安息。“两头鸡的事我可以不过问,但这把扇子呢?什么扇子需要花到一百两,你倒是给我解释清楚。”冬舞指着一百两的位置,打算一次气个够。
冬舞早有心理准备,而温玉也没让她失望,几乎是在她手指向“扇子”两个字的同时便冲入房里,拿出那把价值一百两的黑色蒲扇。
“就是这把扇子值一百两银子!”毫无例外的,温玉又是拿出来现宝。
“你要我向你解释这把扇子,这我会。”他边喘边解释。“这把扇子的扇面用金箔着色,扇骨是龙骨,所以才会那么贵。”
温玉气吁吁地解释,黑色的扇子举得老高,一如冬舞气黑了的脸。
“能不能请教一下,天底下要去哪里找龙骨?”冬舞口气阴寒,直瞪着那把一看就知道是便宜货的蒲扇,怀疑他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好坏都分不清。
“啊?”显然冬舞随口提出的问题让温玉很烦恼。“呃……这……这我不太清楚耶,店家没说。”一听是龙骨立刻就买下来,哪还管得着出处。
“你不知道是吧!”冬舞的脸色只能用可怕形容。“既然你不清处出处,那我建议你直接去皇帝老子的身上抓,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找到一副完整的骨骸。”几根破树枝,就能骗到一百两,这生意还真好赚。
“皇……皇帝身上?”温玉愕然,原来龙骨长在那里。
“可是……”他吞吞口水。“可是我怕皇上不肯给……”
温玉烦恼的方向,跟冬舞完全不同,可偏偏就能凑成一句绝妙答词。
冬舞瞬间说不出话来。她能说什么呢?面对这种白痴,她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趁早走了吧!
“我认输。”这句话她是含泪说的,她这一生中头一次遇见像温玉这种人,春织跟他没得比,夏染更不用说。
“我要走了。”再不走就是傻瓜。“这桩婚事取消,我要回‘羽梦馆’,你尽管当你挥霍无度的大少爷,我的下半辈子才不要和你这种白——”
冬舞的“痴”字未能及时出口,一张嘴便让一双老手硬是给遮了去,连人带话地让一句“借一步说话。”给拖到大厅外,成了老管家手上的人质。
“啊——嗯——”冬舞没想到老管家有这一招,嗯嗯啊啊了半天就是说不出话,直到大厅的门甩上,将他们俩和厅内的人完全隔绝为止,她才得以呼吸。
“老管家,您做什么?干嘛把我往外拖呀……”冬舞原本高亢的质问声,在老管家突然弯下身子的动作中跟着往下掉,差点忘了说话。
“少夫人,请您原谅老仆的无礼,实在是因为老仆不忍心见您出口伤害少爷,才出此下策。”老管家跪着掉泪,自责的说词让冬舞差点说不出话。
“我……我哪里有说话伤他啊!”冬舞觉得莫名其妙。“我从头到尾只问他怎么花钱……”
“有。”老管家出言打断冬舞的辩解。“您刚才就想骂少爷白痴,要不是小的动作快,您早骂出口了。”
这倒是。冬舞红着脸低头看着一心为主的老管家,除了尴尬之外还有不解。他,还有刚才那帐房全都向着温玉,仿佛他是尊易碎的娃娃,需要人供着。
“老管家,您先起来,别跪着同我说话,我不习惯。”冬舞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可她知道不要人跪,她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不,您让小的跪。”对温家来说,她很重要。“我不跪,您就要走。我跪,还有商量的余地,您就让我跪吧!”
“可是……”冬舞不知所措。
“我知道少夫人您一定觉得少爷没救了,但这是有原因的。”老管家依旧跪着,硬是不肯起来。
“我不需要知道原因。”伤脑筋,他怎么执意下跪。“反正我已经决定离开,是什么理由,对我来说都没关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冬舞想得爽快,事实却非如此。“您已经和少爷拜过堂了,算是正式的夫妻,怎能说没有关系?”
‘湖……胡扯!”冬舞垂看老管家突然射出精光的眼睛,瞬时觉得惊惊万分。“跟我拜堂的人不知道是你从什么地方拉出来的冒失鬼,谁跟他拜过堂……”
“可不管代替少爷跟你拜堂的人是谁,你都和他拜过天地,祭过温家的祖先,这点您能否认吗?”老管家趁着冬舞还没回神前接连打断她的辩解。
这下子冬舞可真的是哑口无言了。先别说她糊里糊涂的同人拜堂,就说她还分不清东南西北,便跟着人家一会儿持香、一会儿洒酒的上上下下又跪又拜,把人家十八代祖先都祭遍了才来喊冤枉,这不是闹笑话吗?
但是,她当时被红盖巾罩住头,又认不得新郎官的长相,这怎能全怪她呢?
“您说的都没错,可是……可是……”冬舞觉得很为难,一张清丽的脸庞胀得跟弥月时分送的红蛋一般光艳,支吾了半天还开不了口。
这时候老管家反倒先开口说话了。
“少夫人,我知道您一定对这一切感到困惑,甚至有上当的感觉。”老管家语重心长,一下子就说中了冬舞的心事。
冬舞默默在心里点头,老管家接着又说:“小的也不愿相信,但我必须承认,温家偌大的家业,真的只剩帐上那么一点了。”
现在的温家只剩下祖宅、少数的现银,满屋子华而不实的东西,和一堆等待养活的仆人。
老管家泪光盈盈地诉说温家的现况,冬舞不知不觉地蹲下身平视老管家沧桑的脸,发觉他真的很忠心;忠于温家。
“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呢?”冬舞一向就对忠心的仆人没辙。
“我虽然不爱同人道长短,可也约略听过温家的事。就我记忆所及,温家的产业遍及京城,温老爷又擅于理财,虽时常出钱造桥铺路建庙,可也不至于变成现今这副模样才对。”铺路建庙是要花大钱没错,可这路也不是天天铺,庙也不是天天盖,没有理由一下子落得这般窘境。
“少夫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提起过世的温老爷,老管家益发伤心感慨。“老爷子生前是很会理财没错,可近年来温家在鄂州的土地相继发生虫害,佃农缴不出租金来。老爷子的心肠好,不忍心见佃农们受苦,也就免去他们的租金。”而温家最大的财源收人就来自此。
“接着,和老爷一向交往甚密的商家,因为被人牵连,突然间倒闭,非但无法偿还欠老爷子的矩额货款,还闹着要带全家上吊自杀。老爷子见那家子可怜,主动拿钱给他们度过难关,没想到他们却拿着钱连夜逃跑,于是老爷子又平白损失一笔钱。然后,又由于老爷子为善济贫的名声过于响亮,不只是京城,就连其他乡镇的人也纷纷慕名前来,要求老爷子慷慨解囊,帮助他们的故乡造桥铺路。于是,老爷子这边掏一点,那边拿一点,很快地便把原有的积蓄花光。再加上老爷子晚年身体又不好,无法凡事亲躬,少爷又搞不清楚状况,老是花大钱买些无用的东西回家,以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