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手?”夏染倏地停止哭泣,不解地望着莫沁涛。
“砍去一条手臂就叫去手。”他面无表情地解释,夏染则是倒抽一口气。
“你……你好残忍。”就她看来打五十军棍就够可怕了,更何况是断人手臂。
“真正残忍的事你还没见识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军营,是边疆,一旦爆发战事,随处可见断臂残脚,打他们几棍算客气了。
“我……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就是军营。“可你将过错都推往他们身上,我不服!更何况钱是我花的,东西也是我带回来的,我自己闯的祸我会自己负责,你别拿他们出气。”
“哦,你倒很有志气嘛!”莫沁涛冷笑,才给她三分颜色,便开起染坊来了。
“你知道自己买的都是什么垃圾吗?你若买些能吃的回来便罢,偏偏带回来的净是一些枯草,那些枯草能做什么,你倒是说啊!”
“那不是枯草,是染料。”而且是很珍贵的染料。
“都一样。”漠沁涛冷冷截断她的辩解。“对我来说,不能用的东西都是废物,比垃圾还不如。”他越想越生气,军费原本就少,让她这么一挥霍,更是捉襟见肘,而他居然还傻呼呼的信任女人!
“它们不是垃圾,是染料,是最珍贵的染料!”不只是莫沁涛生气,夏染也固执得很,她最恨人说她不识货,她虽不聪明,但对自个儿的眼力深具信心,干脆和他卯上。
“你居然敢在我的军营里跟我大呼小叫?!”一把抓住她的衣领,莫沁涛像拎小鸡似的将她抬到半空中瞪着她。
“我……这本来就是事实!”尽管怕,夏染还是坚持己见,也睁大眼睛和他对瞪。
“好你个事实。”这女人分明欠揍。“既然你口口声声说那些废物有用,你最好他*的把它们利用给我看,否则我要你当我的面把它们吞进肚子里去,听见了没夜!”他就不信她从花草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听……听见了。”老天,她快被勒死了。“但……但是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我快不能呼吸了。”夏染请求,莫沁涛却是眯起眼睛不悦地瞪着她。
该死的女人,居然还敢跟他谈条件。
“哼。”他丢开她,睨着一双眼冷看差点撞上营柱的夏染。对于她的窘境,没有丝毫同情。
“本将军限你于明日之前把那些垃圾清理掉。”谅她也变不出什么戏法。“过了明天早晨,我若是还看见那些花草堆在营区内。我会要你当场吞掉。”他凶恶的眼神说明他可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会要她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我懂。”谁要她一时冲动。“可是,在处理染料之前,我希望你能停止对伙头军的处罚,这不是他们的错。”说到底,她最在意的还是受她牵连的无辜弟兄,他们都是好人,没有理由平白受罚。
“不可能,他们仍要受罚。”军纪就是军纪,没有转圜的空间。
“但是——”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比较要紧吧!”莫沁涛挑起一边的嘴角截断地的话。“希望你能安然度过这次考验,不会提早离开军营。”
他要笑不笑的提醒夏染,过了这一关,她还有更严厉的考验等着她——那三十件胯袍。
“我……我一定会做到的。”她对自己发誓,她绝不让自己被赶出军营,绝对不会。
“但愿如此。”莫沁涛老大不爽的面对着夏染的倔强,对于她拗到极点的顽执深感到不可思议,军营的生活很好过吗,她为什么不肯离开?
“你可以滚了,别再来烦我。”他下逐客令,觉得自己也开始不正常了,干么为她设想这么多?
“那……我走了。”夏染怯怯地偷看他阴沉的脸色,相当意外他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他刚刚不是才扬言要揍她吗,怎么这会儿又改口要她滚?
他的举动令她费解,但夏染却没多余的空闲质疑他多变的情绪。一回到营帐夏染便忙着思索如何解决眼前的难题。
她该怎么证那些花草不是废物呢?夏染抱着发疼的头思考。光把它们煮成好料是没有用的,莫沁涛才不管这些,他要的是更实际的东西,最好是能一眼看穿,且让他说不出话的成效……有了!就是这个!她怎么这么笨,她早该想到才是!
脑子忽然开窍的夏染,除了猛敲自个儿的脑袋以外、小脚儿更是没停过的来回奔波,只见她娇小的人影上上下下抱着自市集买回来的花草请人帮忙掏碎,等捣烂了之后,再丢入烧着炽火的大锅中,拼命搅动,等花汁和花朵分离了以后,又丢入槐花当做媒介,让锅里头的花料能够与之结合颜色,沥出最鲜艳的色调。
好不容易才过滤出鲜艳的染料,忙碌的夏染没有太多时间庆贺她过人的调色功夫,随即匆匆忙忙地闪入各大帐幕内要东西,激起一堆男人害羞的惊呼声。
不一会儿,姑娘她手上便叠满了一堆臭衣服、臭袜子,一古脑儿的往她才调好色的大锅子倒。
“莫沁涛,你等着……”她像女巫似的喃喃自语,拼命搅动她手上的大棍子,如此折腾了一夜,终于给她弄出成果来。
没有人知道她这样来回奔波是何用意,直到清晨的号角吹起,众人看见高挂在风中飘摇的衣物时,才有所反应。
“天……天哪!怎么会变成这样?”第一个瞧见此景的士兵惊呼,含泪注视着他被高高挂起的外袍。
“哦……我的军服!”第二个赶到的士兵亦泪眼汪汪。
就这样,哭泣的男人一个接着一个,全都在高高飞扬的衣物前发呆,怎么也无法相信他们心爱的行头会变成眼前这副模样。
“一大早又吵什么?”
被营帐外头那一群喳呼声惊扰,莫沁涛亦丢下早餐,顺着声音的方向来到营后的大草原,同士兵们一起观看空中的奇景。
“启禀将军,那个……那个……”回话的士兵找不到适当的形容词,索性举起手指着挂衣绳,要他自己看。
莫沁涛是看了,而且差点没气炸,东方夏染那丫头居然——“很美吧,这景观。”
现行犯自动现身,省去莫沁涛找人的麻烦。
“昨儿个在染些衣服时候我就曾想过,如果这些衣服一件件挂起来一定很漂亮,可没想到竟会是这个情况。”甫加入人群的夏染幽幽地说道。充满光彩的小脸上净是自我陶醉的痕迹。
看得莫沁涛当场翻脸。
这天杀的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个儿干了什么好事?她居然把整个军营的战袍都染成七颜六色!这要是真穿出去,人家还以为唐军改行跑龙套,一个个生变成可笑的小丑!
“你……你以为这很有趣吗,你是想咱们当场出丑是不是?”额暴着青筋,手指握得格格作响,莫沁涛当场就要掐死夏染。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突然被拖住脖子,夏染眼看着就要窒息。“我只想贯彻你下的命令,想办法证明这些染料有用而已。”
换言之,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若是不出言刁难,她也不会干这些蠢事。到头来他还是败了,败在她看似愚蠢,却又找不到缺陷的诡计之中。
“你很得意吧,因为你打败了我?”想到他居然莫名其妙的败阵就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