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腰抱起雷黛薇,时追地思索着救她的方法。拜她随意乱跑的冲动所赐,现在他们反倒离直升机更近一些,随时可以搭机离开。
让我回去,让我回到爹地身边。
让她回去吧!时追地告诉自己。他没有权利扣住她不放,只为了她体内那块看不见的晶片。
她或许愚笨,或许不够聪明,但至少有雷老爱她。是谎言也好,是刻意的保护也罢,她都有权利选择过她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必像他一样被责任绑死,动也动不了。
至于任务……再说吧!最多让违天自己想办法弄到晶片,他则上虚拟幻境度假。只不过,那也意味着,他手上这副妖娆胴体可以随违天的意思自由进出,而且依他的个性,他可不会客气。
想到这个可能性,时追地愣住了。他反射性的看着雷黛薇的脸,越想越觉得矛盾,最后决定抛开这个念头,先找他的直升机比较要紧。
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时追地来到原先停放直升机的空地。当他好不容易才能稍作喘息的时候,竟发现直升机不见了,可能是被大水冲走了。
荒谬!
面对这莫名的情景,时追地能做的,只有加强嘴边的笑容和垂看手上的人儿。看来老天也不赞成他将她交给违天,才会索性连他们唯一的逃生工具都一并带走。换句话说,他必须彻底发挥他的野地求生知识,把她从垂死的边缘救回来。
轻轻放下雷黛薇,时追地没有选择。为了阻止毒性的蔓延,他一定得在时效内找到解毒的药草,否则她就死定了。
时追地边走边抽出小刀,仔细分辨入眼的野草。幸好这片荒蛮大地不仅仅有咬人的蚊虫,能救人一命的植物也不少。事实上,世界上有百分之六十的药品来源都仰赖雨林的供给,这个时候,他免不了想起能与草木沟通的璋东,倘若有他在身边,事情就好办多了。
不过,就算没有时璋东帮忙,时追地仍然找到他想找的药草,挥刀割下它们并将其捣碎,带回原先的空地。
一回到空地,时追地立即发现雷黛薇的生命气息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情况极为严重。
她已经开始了中毒后的第一个现象日日昏迷,他必须赶在死神带走她之前抢救她的性命!
不作多想,他立刻将药草磨成汁,倒在叶片上,抓起雷黛薇的下巴扳开她的嘴,将药汁硬灌进去。
雷黛薇呛了一下咳了几声,不过还是没有醒,又陷入昏迷。
这样下去不行。
紧蹙起眉心,时追地决定将她带回原先的竹棚。昏迷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发烧、呕吐等现象会陆续产生,没有一个可以好好休息的地方,绝对撑不过接下来的难关。
再度拦腰抱起雷黛薇,时追地又往回走,连续走了几个钟头才回到竹棚,沿途雷黛薇不断地抽搐,不断地喃喃自语,陷入发烧状态。
进入了第二个阶段的雷黛薇,体温骤升,整个人难过不已,冷汗直流,她觉得好热、好热。
\\\"妈咪……\\\"她忍不住啜泣,回想起过去那段甜蜜时光。犹记得小时她也曾发烧过,当时她母亲就坐在床褥前为她细心照料,说她很乖。
她是真的很乖。虽然她是家中的独生女,可是她一点骄气也没有,她帮忙摺衣服,帮忙爹地四处送货,她的愿望仅仅是一家团聚这么简单,不敢奢求太多。
可惜她的愿望很快被夺走,换来一幕她不敢相信的事实。
\\\"不要走,蚂咪!我不要你死……\\\"倏然退回到小时候的雷黛薇无法抑制地猛哭,发烫的小手仿佛还停留在幼时,使尽身上所有力气阻止亲友将她母亲的遗体抬走。
\\\"都是你,爹地!都是你……\\\"分不清楚是现实或是梦境,雷黛薇对着模糊的影子猛施拳头,恍若这样就能发泄她的怒气。
\\\"你为什么不在家,为什么不在我们身边?\\\"她哭着质问。\\\"你知道妈咪多想见你吗?你为什么抛下我们去日本?我和妈咪不想过多有钱的生活,只想你天天回家吃晚饭……\\\"
细碎的拳头不停地落下,打在过去的魅影,也打在时追地的心上。他不在乎自己的胸膛承受了多少莫名的打击,真正的打击发生在十多年前的某个心碎的夜晚,那时她必定是像个游魂,紧紧握住她母亲的手,期盼她父亲能尽快回家再一次温热她母亲的手,带回她即将逝去的生命吧!
她的灵魂不见了,被锁在十几年前那个孤冷的夜。对她幼小只渴望亲情的心而言,她父亲的短暂离去无疑是最残酷的背叛。为了报复她父亲,她开始尽其所能的玩,花他辛苦赚来的每一分钱,而雷汉钟为了补偿他来不及回家的缺憾,也顺着她的意拚命撒钱,只求他的女儿不要恨他。
就表面上来看她是不恨他。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一直说服自己,给自己找了千百种理由重新接纳她父亲,只有在最无助、最不为人知的时刻,才会流露出心底的恨意。
人都是如此,他不也一样吗?
默默照料着她的时追地,倏然停下为她拭泪的手指,愣愣看着她那张素净、苍白的容颜,心中闪过千万种情绪。
原来,他们都是戴着面具过日子,只不过她附上的是彩妆,而他换上的是冷漠的表情,仅是这个差别而已。
\\\"不要拒绝我……\\\"才刚拭干的小脸又重染上几滴泪珠,伴着她突然缩紧的小手注入他的心灵深处。
\\\"我知道我笨……但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好喜欢……\\\"
她喜欢他。这四个字一点都不陌生,陌生的是他的感觉。为什么他的心好像在这一刻松动了?
是因为她的泪吗?不,不是。他从来不在乎女人的眼泪,就算是哪天有某个女人为他哭瞎了眼睛,他也不当一回事。
那么,是因为她的蠢了?
笨瓜!
他骂她,也骂自己。在这要命的时刻,他净想些与现实无关的问题,可见白痴真的有传染性。
收起游移的思绪,时追地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投注在雷黛薇的身上,一刻也不敢懈怠。他来来回回地奔走,一会儿提水为她擦澡降温,一会儿将她揽至身上保暖,就怕她撑不过难关。
幸好老天待她不薄。顺利撑过第一、第二阶段的雷黛薇,在遇刺的第二天就把体内残留的毒素吐光,之后又再度陷入昏睡,留下累僵了的时追地对着她平静安稳的小脸发呆。
好好睡吧。他以手指对着她道晚安,食指在她饱满的朱唇上流连了一会儿才慢慢的离去。
我可以喜欢你吗?
昂首仰望星辰,他似乎听见那天她兴奋的声音和情绪高昂的小脸,对着他殷勤盼望。
他可以喜欢她吗?
时追地似乎听见自己这么问自己,而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 ? ?
累、酸、痛,这三个字是她此刻唯一的知觉,也是她对过度休息后所有感觉。
雷黛薇疲倦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仍是那一根根排列整齐的竹子,要不是她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她一定会认为自己在做梦。
她下意识的环顾竹棚一周,发觉没有人。她再检查一次,还是没有。事实胜于雄辩,她被抛弃了,现在她是孤独一人被丢在这杳无人烟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