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伦儿。”青春欧吉桑点头。“原本我就是因为怕她没人照顾,才会萌生娶她的念头。现在知道她其实过得很好,我也就安心了……”
说着说着,青春欧吉桑忽地把头转向田心。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居然可以和你一起唱歌,过去我一直坐在台下,今天居然可以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合唱,我好感动……”
“我也好感动,马伯伯。”田心的眼眶又濡湿起来。“我也好喜欢和你一起唱歌……”
“既然你们都喜欢唱歌,以后乾脆一起唱好了。”一旁的马伦看不下去,冷眼建议。
“好啊,我们也是这么想!”青春欧吉桑和田心两人异口同声,马伦反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原本的用意是讽刺,哪知道这两个天兵真的把他的话当建议,而且马上采纳。
“甜心,你乾脆每个礼拜天都来我这里一趟好了,马伯伯准备你最喜欢的零嘴,你喜欢吃什么?”青春欧吉桑已经开始规划起他们往后的行程。
“卤味!”田心开心的举高双手。“我最喜欢啃卤鸭翅膀,最好吃。”
“我也最喜欢啃鸭翅膀,甜心跟我真有默契。”青春欧吉桑没想到他们连喜欢吃的东西都一样,感动到一塌糊涂。
“马伯伯……”怎么会有志趣和她如此相投的人?
“甜、心……”啊啊啊,相逢恨晚啊……
“你够了没有,老头?”
就在他们两人正感叹不已的当头,马伦又十分杀风景地介入插话。
“就凭你剩下的那几颗牙齿,如果咬得动鸭翅膀的话,我连鸭头一起买给你。”也不想想自己的牙齿状况,还学年轻人争强斗狠,无聊!
冷不防被自己儿子的机关轮扫到,青春欧吉桑除了落泪还是落泪,谁要他生出这个专门气他的不肖子呢!
“不管怎么样,以后只要你有空,就上马伯伯这儿跟我聊聊……”
“好啊,马伯伯。”田心爽快地允诺。“我也想听听您年轻时候的事,一定很吸引人……”
“你要来这儿之前记得通知我,我和你一起来。”
田心和青春欧吉桑对话正热头,怎知马伦又插进来。
“啊?”田心和青春欧吉桑一起张大嘴,看着军事强人,不敢相信,他们唯一的乐趣,他也要剥夺。
“我、我干嘛要通知你?我有我的人身自由──”田心开口就是抗议,却被军事强人一脚给扫到天边。
“错,你没有人身自由。”马伦冷冷否决。“你往后的人身都是我的,没有我在场监视,休想接近我老头。”
“哪有这种事──”
“况且,我怀疑你想利用这个机会接近我老头,拐走我老头的钱。”无视于她已然呈O字型的嘴,马伦自顾自地往不说。
“你表面上说得好听,说什么兴趣相同。但我知道你其实另有目的,而我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形发生,你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多说无益。田心很快地闭嘴。
“很好。”马伦相当欣赏她的合作态度。“以后没有我的陪伴,你不能单独到老头这边来。要是你敢违规,就等着接受严重的后果。”
所谓的“严重后果”,毫无疑问即是告诉她父母,她偷偷在红包场驻唱的事,用脚想也知道。
“哇!马伯伯,我们怎么这么苦命!”想到自己往后的人生,田心哇一声扑进青春欧吉桑的怀里哭诉,和他一起哀悼彼此的命运。
“乖,不要哭了。”青春欧吉桑也很自责。“都是马伯伯不好,生出这种孽子来……”
同为天涯沦落人的田心和青春欧吉桑,就这么搂在一起,抱头痛哭。
“三秒钟以内给我分开,不然以后你别想再见到她。”
在马伦的咬牙威胁下,他们果然在时限内分开,簌簌流下眼泪。
第五章
某大楼的第十层楼中,正传出一阵热闹的声响。
只见满脸红光的老人,手持麦克风拚命地扯开喉咙,大唱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歌曲。而另一端柔美清丽的俏佳人,则是身披着羽毛,用力拍手,和老人一起唱租。
老人扯开喉咙大唱──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老人冒着断气的危险,硬是把这首“义勇军进行曲”给唱完,果然引来最热烈的喝采。
“好棒哦,马伯伯!”一旁的田心拚命鼓掌。“你居然唱得完耶,不愧是马伯伯,安可!”
田心一面拍手,一面大喊安可,相当捧老人的场。
“谢谢。”青春欧吉桑满面春风的挥手。“好久没唱这首歌了,真令人怀念。”
“马伯伯真是不简单,这么困难的歌曲都会唱,好厉害。”这首“勇军进行曲”是一首雄壮的歌曲,由聂耳作曲,田汉作词,当年是一首振奋人心的抗战歌曲。
“哪里哪里,小意思罢了。”青春欧吉桑谦虚地咳了两声。“毕竟我还年轻,大部分的歌曲都难不倒我……”
“七十岁了还叫年轻,亏你说得出口。”坐在沙发上跷高二郎腿的马伦,毫无例外又是赐给他父亲一记凉薄冷睇,消灭他父亲的豪情壮志。
“我才六十九。”青春欧吉桑亦照例抗议。“何况,唱歌是不分年龄的。来,甜心,我们再来合唱一首秋水伊人──”
“省下,老头。要唱你自己唱,我们要回去了。”什么秋水伊人,他自个儿慢慢盼吧!
“你们现在就要走?才九点。”青春欧吉桑慌慌张张地看表,不想就这么轻易结束聚会。
“够晚了。”马伦睨他父亲。“我们从下午两点就来你这儿报到,已经连续唱了七个钟头。”还想要怎么样?
“但是……”青春欧吉桑还想再说些什么。
“走了,田心。”马伦又摆出一副军事强人的姿态,强行押解战犯。
“可是马伯伯他……”看起来好寂寞。
“你再这么罗哩罗唆,当心上班迟到。”马伦提醒田心,她还要连赶两场,没有空杵在这儿感伤。
田心没敢再多话,她还得去红包场和电台上班是事实,但是她可以──“祝你们晚安,祝你们晚安,祝你们晚安,晚安!”她用歌曲激励青春欧吉桑的士气。
青春欧吉桑马上也接着唱:“祝你们晚安,祝你们晚安,祝你们晚安,晚安!”
两人如此一搭一唱,一路唱出青春欧吉桑的大门。直到门板被马伦甩上那一刹那,她还在高唱:“祝你们晚安──”
“闭、嘴!”马伦冷得不能再冷的语调,充分显现出他已经忍耐很久了,即将濒临发作的边缘。
田心立刻聪明地闭上嘴巴,仰头看着马伦,和他额上暴起的青筋。
“你很讨厌音乐,是吗?”田心好奇地问马伦,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不爽。
马伦不答话,只是臭着一张脸不置可否,田心更加好奇。
“我发现你从来没开口和我们一起唱歌,为什么?”她不怕死,再问他另一个问题,换来更冷的凝睇。
“因为,我从不唱歌,尤其讨厌你们喜欢的音乐。”尖尖细细的,难听死了。
“你从来不唱歌?”田心被他的回答吓一跳。“那你唱不唱KTV?”
这个问题就跟鸡生蛋或是蛋生鸡一样蠢,一样惹来冰冷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