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她竟然快哭了!见到她眼眶中兜转的泪珠,赵绮有点愧疚地别开眼,此刻的她像是辜负人家的负心汉似的,竟隐隐地感到不安。
“喂,你不要这样嘛,我又不是不相信你对我好,我只是……你也知道我今年已经十八,爹爹老说要替我找户人家嫁过去,可是我还不想嫁啊,光个汴京城我都还没逛透呢,若真是这样莫名其妙就嫁掉,我一定会闷死在夫家而且还会死不瞑目,春儿……”
赵绮的话还没说完,春儿已经瞪大眼,匪夷所思地瞅着自己的主子,“小姐难不成要春儿代小姐成亲?”
“我……当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我像是会做出这种虐待丫环的主子吗?”其实,是她竟然忘了有这种好办法,经春儿这一提醒,她得好好记住,也许玩这一趟回来,先把春儿给嫁出去……想着,赵绮的嘴角浮起一抹弯弯的笑容。
“那小姐的意思是……”
“我只是想请你陪我喝几杯,在我成亲之前好好痛痛快快地喝几杯,如何?这要求很微薄吧?”赵绮在春儿的利眼之下马上收起得意算计的嘴脸,讨好似的看着她。
春儿眨眨美丽动人的眸子,盯着主子看了好一会才柔柔地开口道:“主子,你脑袋没烧坏吧?”
“春儿……”怎么有人可以笑得这么柔、这么美,说出来的话却这么尖酸刻薄呢?唉。
“要不然怎么会叫春儿陪你喝酒呢?”春儿无辜地又眨眨眼。
全汴京的人哪一个不知道她乙春绿是海量,拥有“千杯不醉”的封号,就算当真有几个有眼无珠的人不知道,那个人也不会是自己跟了十年的主子,何况,她从来没见过主子沾过一滴酒,怎么突然兴致来潮……
“我知道你姑娘酒量好,可是我也不差喔。”
“你?”
“是啊,你可不要瞧不起你主子。”
“当真?”
“岂还有假?”
“可是,春儿从没见过小姐喝过一滴酒啊。”瞧小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春儿竟有点不确定了。
“有你这个丫环在身边岂轮得到我来喝酒,这十年来我可是憋得难受极了,所有的风采都被你给抢去,我这小姐真是当得窝囊,你可知道?不过这一次,我非得扳回一城不可,咱们今晚就溜到大街上喝去,让全汴京城的百姓都见识见识我赵绮的酒量,非得把你那“千杯不醉”的美名给抢来不可。”
“上大街?”春儿终于听到一个重点,小小的脑袋拼命摇晃,“不行的,小姐,你已经被禁足了,哪都不能去。”
“嗄?是吗?我差一点都忘了,那怎么办?”赵绮一下子像被戳破的气球般垮下了双肩,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哀怨非常,“难不成我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够达成吗?我真可怜。”
“小姐……”
“别叫我,我这个小姐连你这个丫环都不如,你可以逛大街,我却只能待在府里生霉等死。”
“小姐……”春儿见主子这般哀伤,心也跟着发疼。
“别叫我,才说你对我的一颗心如何了得,最终也抵不过爹爹的一句话,宁可看我待在府里待到白发苍苍最后给闷死,也不愿意陪我逛一趟大街,就怕你那细白的皮肉上惹一顿苦头挨,我这主子像是这么没人性的人吗?会眼睁睁看着你被爹爹打骂?从小到大,哪一次我不是把你护在身后宠着来着,就算是你未来的夫君恐怕都没我这主子来得疼你呢,也罢,算我赵绮找错丫头,也没得怨了。”说着,她转身便要离开。
“小姐,你别这样说,春儿的心都痛了。”春儿上前一把拉住赵绮的衣袖急切地道:“春儿愿意为小姐挨一千一万个打骂,真的,春儿只是担心小姐惹王爷生气,惹来皮肉之苦,而不是为自己想着。”
“别说了,我要回去睡了。”赵绮一手挥开她,迈开步子又要走。
“小姐!”春儿这回跑到她面前挡住去路,手臂一张硬是把赵绮给拦下,“春儿陪小姐上大街就是了!”
“我不喜欢勉强别人,你不必如此,让开。”
“春儿是真心的,一点都不勉强。”
“是吗?你不怕挨鞭子?不怕被爹爹赶出府?”赵绮扬起一道漂亮的柳眉,嘴角微笑地看着正低垂着脸的春儿。
“不怕。”
“当真?”
“当真。”
“不后悔?”
“不后悔。”
“好,那你打点好,我们晚上就出府去。”目的达到了,赵绮在得意忘形之前赶紧脚底抹油地离开现场,否则再待上一秒,恐怕会被春儿看穿自己的计谋。
老实说,她还是第一次在春儿面前当主子当得这般威风,这丫头聪明机灵得紧,自从十年前她闯下那大祸之后,春儿便成了她的监护人,爹爹美其名是说派个丫环好给她使唤,实质上爹爹信任春儿甚过信任她,她可是心知肚明得很。
好在春儿对她好得没话说,除了死盯着她不让她踏出王府一步,还有她不时而来的嗲功让她有点无法消受之外,对她这个主子可是照料备至没得挑剔,也因为如此,她也一直乖乖地待在府里不让春儿为难,可这回不同。
谁叫那些家丁们嘴碎让她耳尖地听到这个大消息!十年一次的射雕大赛呢!老天!她是非去凑凑热闹不可,就算利用春儿一下也不为过吧?让她心甘情愿带她出府再出其不意地灌醉她,让她无法再跟着她的屁股后面跑……
春儿那娇滴滴的模样,爹爹说什么也不可能真的找人打她吧?她这个当人家主子的也不必为了丢下她而牵肠挂肚的,怎么想这个主意都是天衣无缝、两全其美。
现在最要紧的是收拾细软,练了十来年的箭法总算是有派上用场的那一日了,啦啦啦,她的心在飞扬……
月 月 月
马行街是都城夜市极繁盛之地,一路熙熙攘攘,灯光照天,营业到三更,五更复又开张,通晓不绝。
边沿地区,卖饼、猪杂碎、鱼蟹及水果、团子、汤之类,到了三更,还有提壶卖茶的,更别提那皇城东南角潘楼酒店了,只要是住在汴京城内的百姓无一不知那儿是个通宵达旦的好去处。
换了一身的白色衣袍,赵绮以往走进走出潘楼酒店都是一副公子哥儿的装扮,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认出她的女儿身,酒楼内的姑娘还频频夸她是个俊公子哥儿,用她们那柔软的身子直朝她偎过来,要不是春儿早找人在酒楼内打点好一切,恐怕早穿了帮。
说是要拿回“千杯不醉”的美名自然是假,大把大把的银两花下去,春儿足足喝了十数缸坛子的烈酒才倒下,她这正主儿则依然脸不红气不喘地拿起早准备好的包袱走人,交代里头的嬷嬷一早将春儿送回八王爷府去。
跃上一匹北国快马,赵绮便趁着天还没亮之前动身前往洛阳,汴京城内耳目众多,她可没笨得待在酒楼里等天亮,那不被爹爹直接拎回家才怪。
进入洛阳天已大亮,骑了几小时的马的赵绮不但不觉得疲惫,一跃下马便往早市里挤去,摇着手中的折扇悠悠哉哉地逛街,见到珍奇古玩便拿起来随手把玩一番,见到没吃过的东西便眼睛发亮的想要买来尝尝。
“这是什么玩意?好香!”行经一个小摊子前,赵绮便被一阵香味所吸引,忙不迭近身一探。
“这位公子,这是洛阳城内最有名的水饭。”见是外地人,连一般人平常吃的水饭都不知道,小摊子的老板开心得眼睛发亮,胡乱说了一句,所谓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谁能怪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