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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怀安沉痛的点点头,“这两、三年来,他的身体状况一直很糟,除了糖尿病、高血压、气喘还有心肌梗塞症。上个月底,他又开始哮喘、发高烧,送进医院急救,可是却……”他语音瘖哑的微微一顿,“却一直昏睡在加护病房,好不容易在我赶到的前一天,他清醒了,却是回光返照,郑重地向我交代几桩未了的心事!”

  丘斐容的脸色白得像大理石,隐隐发抖的身躯像一株在寒风中挣扎而不胜战栗的柳絮,而她的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空白得连痛苦是什么,也麻痹得做不出任何适当的反应了。

  项怀安轻轻伸出关怀的手拍抚着她的肩背,“斐容,请节哀顺变,你父亲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委托你去帮他完成。”

  丘斐容像触电的人一般,猛然从四肢冰冷的晕眩中清醒了过来,“你说得对,我们到屋里谈吧!”她泪光闪烁的哽咽道,对神色凝重的项怀安绽出了一丝无力的微笑。



  进入了小巧简朴而古意盎然的客厅,项怀安开始扮演霸道的客人,他强迫丘斐容坐在沙发内休息,而他却自顾自地走进厨房,忙着烧水煮咖啡。

  十分钟后,他端着托盘出来,递了一杯热腾腾而香浓扑鼻的咖啡给神色木然的丘斐容。

  自己则坐在她对面的沙发内,双眉轻蹙,沉思了好一会,才缓缓地开口说道:

  “斐容,不管你和你父亲之间曾经有过多少不愉快的回忆,但,血浓于水,一个再不完美的父亲,他爱子女的心还是一样真挚、平凡而伟大的。”跟着,他从黑色的背包中,取出了一封信,还有一个精致的珠宝盒交予丘斐容。“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她的父亲丘达儒从未写过任何家书给她,没想到,唯一的一封信,竟是遗书。

  丘斐容静默无语的抽出了信函,竭力隐藏内心的悸痛和哀伤,试着在朦胧的水雾中,靠着非常有限的视力去研读上面的内容:斐容: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带着满身的罪疚,追随你母亲于九泉之下了。

  自你妈上吊自杀之后,我们父女的关系如同雪上加霜,更是恶化到了相对两无话的地步!

  你无法忍受我这个用情不专,逼得妻子走上绝路的恶父,而我……我也难以面对着你溢满在平静脸庞上的控诉和挞伐!!

  你虽然没有对我说过任何一句重话,但,你眼中的沉痛和冷漠,却使我心如刀割,无一刻不活在心灵的因狱中受到凌迟般的酷刑……

  于是,我把偌大的事业移交予你掌权管理,一个人孤零零的逃到旧金山来,试固给自己留下喘息的空间,留下一个可以疗伤止痛的避风港!

  我知道,我是一个儒弱的男人,一个失败的父亲,十年来的孤独寥落,是我咎由自取的果报,我不怨你恨我,不怨你即使到了美国念书,也不肯拐个弯来探视我这个饱受病魔缠身的父亲……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只能厚颜地要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帮我去照顾你同父异母的妹妹维珺,别让她一再堕落,在黑暗的深渊中过着迷失的生活。她是我在十七年前,逢场作戏和酒家女琪娜露水姻缘所生下的孩子,而我因为顾念着你母亲娘家那边的势力,顾念着自己在商场上得来不易的地位,所以,迟迟不敢认她,只是留了一笔巨款给她们母女,草草交差了事。

  六年前,琪娜死于子宫癌,维珺便由她舅舅领养监护,我得知消息后,又委由怀安代我汇了一笔现款给她舅舅,要他好好照顾、栽培维珺,有任何困难可以随时跟我联系。

  可是,她舅舅却是个嗜酒如命,又沉湎于赌博的酒鬼兼赌鬼,而维珺上了国中就开始变坏了,翘课、抽烟,和不良少年厮混、飚车;几乎是一个胆大妄为又无法无天的小太妹……

  国中毕业,她好不容易混到一所私立职业学校就读,可是,她却在坏朋友的蛊惑下,由台南逃学到台北鬼混,没钱用时,甚至不惜出卖灵魂,到酒廊、KTV去当玩伴公主,过着行尸走肉、纸醉金迷的荒唐生涯。

  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可是即将油尽灯枯的我,却无力为自己的错,做任何有效的救赎……只能惭愧地哀求你,帮我扛起这个重担,救救一个年轻而无知的灵魂,别让她毁灭在感官享乐的罪恶中,而走上了生命的不归路。

  斐容,千言万语,难以言尽我对你的愧疚和疼爱,但愿……你能原谅我这个失职的父亲,那么,即使我不能在临终前,握着你的手对你做最后的告别,我也足堪告慰了,九泉之下,当含笑赴之了。

  最后,我这个失败而俗气的父亲,只能将名下的股票、产权留予你,不管你希不希罕,那总是我的一份心意。

  珠宝盒内装的首饰是你曾祖母留下来的传家之物,请你善加珍惜典藏。

  更愿你能有好的归宿,别过度的压抑、委屈自己。

  唉!纸短情长,憾恨无穷……但有来生能弥补我对你的愧疚!

  父达儒绝笔

  丘斐容轻轻放下这封令她读来万般凄凉的遗书,整个人就像一尊僵硬而毫无生气的雕像,脸色又青又白,盈盈如水的黑眸在水光荡漾中,呈现着一种呆滞的凄然。

  项怀安赶紧移位,坐了过来,俊逸性格的脸庞上有着一份不暇掩饰的关切之情,“斐容,你在想什么?你还在恨你父亲吗?”

  丘斐容震动了一下,然后,她用力紧闭了一下眼睛,强忍住几近溃决边缘的泪意,“恨?是的,我恨他,恨他为什么连个送终尽孝的机会都不留给我……恨……恨他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她愈说愈激动,愈说愈伤心,终于在项怀安温柔而了解的目光注视下,哭出了一切的悲痛和酸楚,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婴孩,无助地蜷缩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卸下了那张再也无力伪装的假面具……

  经过一番任性而恣意的宣泄之,丘斐容面带腼腆地擦拭着脸上斑驳的泪痕,离开了项怀安“湿意盎然”的胸怀。

  “对不起,我……有点失态了。”

  “这是人性最自然的情感反应,怎能说是失态呢?”项怀安目光绵绵的注视着她,声音低沉中又带有几分令人心颤的温柔。“过于禁锢自己的感情,是一种近乎自虐又极不仁道的做法,也不是升华痛苦的最好方法,有时候,痛快的大哭一场,反而是摆脱悲伤的最佳药石。”说着,他还故作轻松地朝丘斐容眨眨眼,“如果,你还宣泄得不过瘾,我随时愿意把我的胸怀借给你“水洗一番”!”

  丘斐容轻轻摇摇头,露出了一丝温婉而略带羞赫的笑容,“谢谢你,小光哥,有些痛苦是可以借着眼泪宣泄的,但,有些痛苦却是哭几千遍、几万遍也无法蒸发升华的。”

  项怀安若有所感的点点头,“我承认,有的痛苦烙印得太深,不是眼泪和时间便能治愈的。但,我反对你过于压抑自己的感情,把一切的忧伤情欲都像沾水的棉花,稀释进自己的体内堆积,在打落门牙和血吞之后,还得强迫自己坚强地在别人面前,扮演金刚不坏之身的女超人!”

  丘斐容悒悒的垂下眼睑,“小光哥,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了,今天你不但权充我父亲的信差大使,也连带给我上了一堂心灵解剖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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