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都得不到回应,到底要轻醒她多少次她才会懂得提高警惕,不制造机会让歹徒有机可乘?
一进门,他发觉雪儿蜷缩在沙发上,连条棉被也没有的睡得正熟,他沉默地踱往冰箱,里面塞满各式各样的蔬菜、鱼肉以及水果。
林森真想将自己千刀万剐。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覆盖在她身上,接着在沙发旁边蹲下。她的睡脸十分平详平和,但是,一旦她睁开眼睛可就难说了,她究竟会像座堆满炸药的火药库来个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或是像尊雕像般不言不语地以怨恨的眼光杀死他?
不论如何,他愿意承受,承受她给他的一切责罚。
林森真想伸手拂开垂落在她额前的刘海,好看清她那两道秀气又具生命力的眉毛,还有眉毛下又浓又密又长又曲的睫毛。
但他什么也没做,他的手抬起来,在离她的睑只有五公分距离的时候触电般地缩回,颓然垂在身侧。
然而,她的眉头皱了皱、黑白分明的双眸仿佛一直看到他心里去,教他不得不心虚。
“你醒了?”
雪儿慌忙坐起身,“你回来了?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不过东西我全买齐了,放在冰箱里。”
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吐一吐舌头,笑容是天真烂漫的,“天啊!我快饿扁了,你再不去掌厨,不吃就没精神,想省点天天吃同样的菜色又觉得腻。”
他柔声道:“雪儿,现是早上了。”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睫毛扇动几下,似乎不很明白他的意思。
“我……”他困难地道:“我昨晚没有回来。”
她的表情有点困惑,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怪不得我觉得怎么特别饿,原来已经早上了。”
“我是来带你回公司的,今天就要开始CF的拍摄工作,当然,我会先带你去填饱肚子。”
林森赶快说明来意,赶快把该作的事做好,他受不了再与她那不解事、全然信赖的双眸相对。她怎么能那样?一句话也不用多说,光是这样看着他,便令他有着很深的罪恶感。
雪儿伸个懒腰站起来,“走吧!”
语气轻松自若,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林森找了家餐厅陪她吃完早餐,便驱车驶回公司。
她对昨晚的事绝口不提,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询问了拍摄工作的详细情形,及她应该注意的事项,林森耐心而仔细地一一回答。
他们之间的对话仅止于此。
林森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阻止他太接近雪儿,他发现只要他一接近她,他便不自觉地伤害到她。
只要关心她,不要伤害她,更不要让憾事重演。
他不断地在心中警告自己。
到了摄影棚,一群人又簇拥到雪儿身旁,她始终保持浅浅的笑容和每一个人打招呼,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目光不再依赖地飘往林森,今日的她似乎一脱稚气,摇身变为稳重懂事的女人。
但她在他眼中还是原本的那个小女孩。
他取来脚本,详细地为她解说各个场景及故事大纲,她的领悟力倒也强,不需要太多的揭示与说明,便能将她必须扮演的角色和表达用感觉牢记在心。
这系列广告共分四个主题:工作篇、夜宴篇、休闲篇以及保养篇,面面兼顾时下女性的各种需求。
林森震惊的发现,聪敏、慧黠、伶俐,这么象。
他燃起一根烟,伫立在最暗的角落里看着雪儿开始表演。
摄影棚里挤满了人,一些其它部门其他小组的人风闻他们发掘到一个瑰宝,全好奇地跑来一睹究竟。雪儿站到摄影机前面,神色泰然,好像盯着她看的几十双眼睛全不存在,唯有在视线触及林森时,她才微微一怔,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没说什么,然后,把视线移开。
林森的双眼里却只有她。是的,这正是他要的模样。她的头发拢到后颈梳成一个光滑饱满的髻,露出轮廓美好的脸孔,身上则是一装连身的白色雪纺纱套装,柔软服贴在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深V开有领口强调了她雪白晶莹的肌肤,连衣服上那一排K金钮扣相较之下都出然失色。
她的笑容动人,啊!他最最喜欢她的笑容,它们无时不在,在那身世故成熟的装扮下所露出来的笑容,一迳揉和着她特有的天真娇憨,完美无缺地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在他着手勾勒这个模特儿的形象时,根本不认为有人能符合所有的条件与要求。
但是,雪儿做到了。
“CUT!”导演喊。
“她简直是个天才。”导演如获至宝,“如果不是这套脚本根本针对她设计,那么,她一定是个天生的演员。”
雪儿满脸惊喜,似乎也不太相信自己出色的表现。一群人蜂拥而上,有递茶水的、有补妆的,也有想借机认识她的,直到导演下令要再补几个特写,才使摄影棚恢复原有的秩序。
工作进度不仅顺利而且超前,下午他们就开拔到商借来的私人别墅准备开拍其余的三个主题。
先是“休闲篇”。
她脸上的妆比刚才清淡一些,依旧尽一身的白色,白色圆领T恤、白色裢裙。白色短裤、白血球鞋,要不是他们临时弄不到白色的网球拍,只怕连这道具也无法幸免陷于白色的世界。
林森不由自主地提起脚步走向她。她身边总是有那么多人令他不得和她保持一点距离,但……不该是这样,他希望他能随时接近她,又能随时抽身而退,不要让她的存在影响他的情绪,她身上有那么多似曾相识的特质,他又想靠近她又怕靠近她,总是令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一看到围在她身边的那圈人他便泄了气,他根本挤不进去,只好转身走开,不意间有个娇美熟悉的声音喊住他。
“阿森!”
他停下脚步,回来过头。
“我想再和你讨论一下脚本。”雪儿说。
他身边的人识趣地一哄而散,林森慢慢走到她右手边的另一张沙滩椅坐下。
“好热!”她闲扯,仰脸看一看天空,又低头注视眼前波光粼粼的游泳池。“真奇怪,为什么是打网球而不是游泳,这种天气如果能跳下水泡一泡一定舒服透了。”
“我不喜欢水。”
“你以私人的好恶来决定脚本,算不算处置不公?”她调皮的笑开脸,“那么,你最喜欢白色?我看了全部的脚本,每一幕景的服装都是白色。”
“不,我喜欢黑色。”他似乎不愿深谈,“不是说要讨论脚本?快把握时间。”
林森又一本正经地投入工作,雪儿则显得心不在焉,无聊转动眼睛。她在想,这一涉足万万无法抽身了,不知道天使长会怎么罚她?但她也是无事被波及的呀!既然白天使的这宗旨是照顾帮助被选定的灵魂,她又怎能坐视林森身处困境呢?
雪儿看住林森,他专心解说的神情对她而言十分遥远。事实上,从昨天她被那群人“相中”到现在,林森对她的态度转变得很奇怪,他在他们两当中筑起一道无形的墙,将她隔绝在外。
她已经习惯了亲切细心的他,对这突如其来的冷漠有短暂的不适应。
算了,适应又如何?不适应又如何?她是天使,不该让这些无谓莫名的情绪困扰她,左右她中立超然的立场,她要做的是帮她,其他的最好别想太多。
所以,她对他昨晚爽约的事无心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