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拾起地上的柴刀,左右看了看,恶意的微笑。
“不如就用这把刀吧,你们觉得如何?说利不利,不足以一刀杀死人,说不定刀下去不够深,得多来几刀才死的透。但是说它钝嘛,却又不够钝,要杀死一个人也算绰绰有余,而且更显乐趣,你们说是不是?”众人全都哑口无言,心里只有一个共同的念头:他们死定了。
银狐一边把玩着手上的柴刀,一边走到村长的面前,将刀轻轻架在他的脖子上,冷笑的问:“在死之前,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说?”村长闭上眼睛。咬牙不语。
“你没有遗言交代吗?”他手上的力道又多加了几分。“像是对我娘道歉,祈求她在黄泉之下能原谅你?”
“你要杀就杀吧!”
强烈的恐惧反而让人平静,在这生死一瞬的时刻,回想起自己一生种种,村长只觉得死或许也算是另一种解脱,因此他反而平静了下来。但是他的平静,却更牵动银狐的怒气和恨意。
“好,我就成全你!”
手起,刀落。村人们有的惊叫出声,有的闭上眼睛,有的冲上前去,但是这刀最后没有落在村长的脖子上,而是砍进了旁边的柱子里。没有人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有说音明白。
她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所以便跟在他的后头出来。原本见他和村民起冲突、她已经想要冲出来,但是想起他曾承诺过要放下仇恨,便决心相信他。
这一刀,砍除了银狐和村民间的恩怨,他是真的放下了。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绽出了安心的笑容。
“到此为此吧!”她从阴影中走出,静静的道,“过去的不幸已经造成了遗憾,你们何必非得如此苦苦相逼?”
“沅音?!”村人们抽气的声音此起彼落,看着她的表情像了鬼。“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她走到银狐的身边,对他微笑。
他们之间毋需言语,他知道她想说什么。放下仇恨,原来是这么轻松,他或许无法遗忘,但却已经不再为此所困。
村长看着他们两人,惊愕的道:“你们……”’
“村长,够了吧。”沅音扶他站起,静静的道,“一切就到此为止,不要再制造更多的遗憾了。”
村长的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去。“抚音……你……和他……”银狐眯起眼睛,警告的看着他。
“我们彼此相爱。”沅音静静的道,“如果您是想问这个问题的话。”
“可是……你是人,他是妖啊!”“是人是妖,又有何妨?”她摇头。“妖无伤人之心,与人何异?人有害人之念,与妖何异?村长,您何必执着于此?”
村长闻言垂下头。“你说的对。”
“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我还活着,您也还活着,没有人因此受到伤害,那就够了。所有的恩恩怨怨就不要再计较了,让一切过去吧!”
村长看向一旁的银狐,良久之后,才低声道:“是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冷翠,这十五年来,没人忘得了这事。就是忘不了,才害怕,才恐惧,才会一错再错啊……”
“不要再说了。”银狐冷冷打断他。“你们走吧!”
村长无视他的制止,仍是接下去说道:“自从你走了以后,冷翠整天茶饭不思,不管我们怎么劝她,她还是一天又一天的抱着你的衣服流泪,一年后,她就这么去了。为了赎罪,这十五年来,那房子一直有人打扫,也一直维持着当初的摆设不变,如果你想去看……”
“够了!”银狐咬牙道,“我娘已经死了,再回去看那屋子又有什么用?不过触景伤情罢了,你们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等到众人都走了之后,沅音轻轻在他耳边问道:“其实你还是想去看看的吧?”
他不语。
“我想去看,你愿意带我去吗?”
他转头苦笑。“有时我觉得你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
沅音勾住他的手臂,甜甜一笑。“那是因为我爱你啊!”
景色依旧,人事已非。
重回童年居住的小屋,银狐的心里五味杂陈。
一切的摆设都仍然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甚至他幼时的衣物,也都整齐的径放在木柜里。
经过这么多年,母亲的脸已经在他脑里变的模糊,但是童年的快乐记忆,却依然那么鲜明,鲜明得令他心痛。
“这里一点也没变。”他抚着一尘不染的桌面,轻声说道,“以前我和娘就是在这张桌上吃饭,在那边的床上睡觉。她总是在我睡前,唱歌给我听……”
沅音默默的听着,没有问任何问题,也没有打断他。
这是属于他的时间,同于他和他的母亲的回忆。
他们在屋子里一直待到天亮,当东方大白,他突然说道:“我决定到白云观修法。”
抚音讶异的看着他。
“为什么?”她第一个想到的问题就是,“你不要我了?”
他转过头,握住她的手。“不,就是因为我要你,所以才做这个决定。”
她摇头。“我不懂。”
“我不要你跟着我过躲躲藏藏,不见天日的日子,我不要你过的这么委屈。你应该得到最好的。”
她柔声说道:“我并不介意啊因为我已经有你,你就是最好的。”
“就是因为你不介意,我更不愿意委屈你。”他将她紧紧拥人怀中。“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会恢复成平常人的模样。回来接你。虽然我的血液里流的仍是狐妖的血,但是有了正常的外表,我就能够给你正常的生活。”
一年……那是多么漫长的时间。换成以前,一年对她来说也许眨眼即过,但是现在……想到要和他分别整整一年,便觉得时间似乎分秒难捱了。
然而即使再不愿意,她也知道,这决定对他来说实属不易,若不是为了她,他也不会这么做,因此她只能要自己坚强,支持他的决定。
“我会等你。”她依偎在他的怀里,轻声的说,“不到一年两年,或是一辈子,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回来的那一天,我们一起白头偕老。”
话虽然说的坚强,然而到了离别之时,沅音想到再见之日遥遥无期,仍是忍不住眼中的泪水。
看着马背上的身影绝尘而去,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别哭了,他一定会尽快赶回你的身边的。”花婆搂住她的肩,安慰她。“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等他回来。”
“秋姐姐,还有我们呀!”大豆和小豆异口同声的道:“爷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会照顾你的!”
她闻言破涕为笑,打趣的道:“应该是我代替你们的爷照顾你们才对吧?”
“我们自己可以照顾自己,才不用别人照顾呢!”
大汉站在一旁,不好意思的指指自己。“还有……还有我。”
沅音微笑。“我们一起等,等他回来。”
尾声
一年后
“信来了……”大豆挥舞着手中的信,兴奋的从门外冲了进来,险些撞到买布的客人。沅音一边向客人赔不是,一边请小兰出来招呼,然后抢过大豆手中的信,毫不犹豫的撕开来,急切的看着信中的内容。
“怎么样?爷说什么?”
大豆垫着脚指头,凑上来想看个究竟,但是只看到“近”、“将”、“来”三个字。花婆和余大娘坐在一边,不禁微笑。
这种情形,这两年来,余大娘已经看的习惯了。
一年前,银狐走后,留给他们一笔不小的钱财。沅音在花婆的协助下,靠着沈家亲戚的帮助,在城里开了一家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