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
“你以为我和他相爱,所以我才到公司来上班?”
“难道不是?”
如果不是她认为辛可人是个没有心机的女孩的话,她会掉头而去。
她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她的行为和动机。
凯波叹口气,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我不太明白我为什么要来,或许是想换换环境,而他给了我机会吧。在以前的公司,日子过得太轻松,工作很惬意,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存在的价值,当我连自己都无法肯定我自己的价值时,我不认为工作还有什么意义。”
“你不爱钟司吗?”她试探地问。
“不爱。”答案是如此肯定,她对自己负责了。
突然一切都像拨云见日似的,由主角转成配角,远远地站在舞台的另一端,她看着这一切,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切感到如此荒谬。
阿俐说她是太理智了,或许吧。
当自己可以承认,可以接受自己并不是别人生命中的主角时,还有什么看不清楚的?
至少对钟司,对辛可人,她是清楚了。这其间,自己的心路历程,说真的,她并不是十分了解,但结果出现了。
这或许就叫理智吧。
必须承认,许多时候她十分憎恨自己的理智。
“可是他爱你。”
“为什么如此肯定?”
她愣了一愣,然后微微苦笑:“因为我从未看过他像现在这个样子。”
“人有时候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多时候只是单纯的一种迷恋和挑战。钟司向来太顺利,从不认为我对他来说是一项挑战,永远得不到的东西总是很美的,错过的东西永远是最美的,这是人性。”
“那我又怎能爱这样的他?即使我得到了又如何?他的心里永远不会有我。”
“他会有清醒一天的。”
辛可人茫然地望着窗外。
会吗?
会有那样一天吗?
她说他是迷恋,这也只不过是臆测,又怎么会知道那不是真爱呢?
“如果事事都要知道了肯定的答案才去做的话,那么就只能永远都站在原地等待了,你等得还不够久吗?有太多的变数是你看不到的,更有许多的结果是必须做了之后才会看到的,不做,就只有后悔,做了,失败了、受伤了也总比站在原地等待来得好,至少爱过了,可以去爱一个人是一件十分十分幸福的事。”她轻轻地告诉她,也在同时——肯定了自己。
和童天杰一起吃烛光晚餐,这是第一次。该是很浪漫的才是,但不知为什么,彼此的笑容都有点僵硬,仿佛在应付什么似的。这样的心情很难受。
彼此都心事重重的。这实在很好笑,自他们在一起,似乎就没有开心过,一直都只是在彼此的心情与周围的人、事、物之间周旋,反而对对方的心情是一直在逃避。
这是恋爱吗?
在彼此都还很陌生的时候,成天心里怕着的,都是对方的一切,在猜测和期待中品味恋爱的滋味。可是真的踏出了第一步,却又发现,身边有那么多的细节必须处理,而他们之间的情节呢?
他们之间竟没有情节可言。
这——是爱情吗?
如此反复地问着自己,每次的答案总是不一样,千百种回答冲击在自己的心里,每每望着彼此眼中的自己,居然无法看清自己的容颜。
“我们到底怎么了?”她忍不住问道。
童天杰点起一根眼,好半晌只是望着烛光发愣。据说,火是有魔法的东西,会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仿佛人间的爱情一样变化莫测,无法捉摸。
烛光下的古凯波,容颜十分美丽,有一半被阴影笼罩的脸,看不清楚,却有种神秘的魅力——
“我不知道,或许是彼此对对方的期许都太高了,一下子模糊了真正的视线吧。”他微微苦笑,抬起眼,盯着她那令他爱恋的眸子;“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有时候对一切都好笃定,好象都在掌握之中,可是有时候却又什么都无法确定,也许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没有游戏的本钱了吧,认真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是这样的吗?
幽幽地叹息一声,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叹息。
游戏吗?
游戏是有规则的,她却不知道自己遵循了什么规则,就这么自然地爱上他,就如此自然地在一起,有时明知是错,却仍不由自主地做了,错就错吧。
在这场理智与感情的挣扎战中,理智还是落居下风,然后挣扎着要扳回劣势。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一个人怎能同时如此淡漠,又如此冲动。
“钟司呢?”
她耸耸肩,面无表情地:“他是瞎子,有个可人苦苦守侯他那么多年,他却看不见,对她没好脸色。当女人很苦,当痴情的女人更苦,对他们我无能为力。”
“那你呢?”
望着他,她知道他在问什么,却只能笑而不答,现在说任何的话都是不智的,她不能自设牢笼:“我怎样?我只不过是个旁观者而已。”
他有些黯然她闪躲的方式,可是也知道她不会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这很傻。
他们都已不再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了,当年那种为了爱可以许下任何承诺的心情都已不再。
必须为太多事负责,这使他们都无法再轻易承诺任何事情。
这一点,想想是很悲哀的。
“那天琪呢?你准备对她怎么办?”
他摇摇头,更黯然了:“我不知道,我真的无法伤害她,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说真的,我很无奈。”
“难道就这样耗着?”
“你希望我怎么办?”
凯波无言。
她能希望他怎么办呢?他们彼此都还没有约束对方的权利,即使有,她也不能要求他些什么。
女人都很善妒和多疑,只不过是是否表现出来而已。她无法潇洒地当这件事不曾发生过,也无法自在地望着他而不想到他的生命中有个邵天琪,可是至少她可以不发表任何意见。
她讨厌当个小心眼的女人,即使她也承认她自己的确如此。
天杰叹口气:“我知道你的心里怎么想,因为天琪是我的好朋友,我没有办法冷血地去伤害她,我也不想让事情再这样拖下去,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我并没有要你去伤害她。”她十分平静地开口:“你认识她在我之前 ,你们之间的事我无法代你做决定。”她转移视线半晌,深吸一口气,凝视她困扰的眼神:“我也负担不起任何决定。”
“你是这样想的?”
她无言地点点头,这是她的想法。
童天杰苦涩一笑,这说明了他们之间的联系有多么的薄弱。
第一步是跨了出去,可是第二步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的,似乎谁先跨出谁就是输家似的。
这很可笑,在爱情之中居然要分胜负和输赢。
邵天琪想他告白了,那么她是输家吗?
很不可思议地,是他觉得他自己才是最大的输家。
所有的决定权都在他的手中,他有所选择,可以取舍,但他却觉得他是输家,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决定,他都注定要失去某些东西。
而那些东西都是他最珍视的。
无奈地,他又叹息了。这阵子,他似乎总是在叹息,总是无奈,总在思考,却什么也想不清楚。不知道为什么,难道这就是瓶颈。
或是生命中的另一扇门,另一个过度时期。
他们之间到底是谁比谁理智,谁又比谁清醒?
很多时候,当主角真的是一件十分十分令人感到疲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