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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药炉冒出袅袅白烟,在夕阳余晖里盘旋成飞龙的形状,传出苦中带甘的浓浓气味。

    蹲在药炉前的小女童约莫八、九岁,手执蒲扇专心致意地煽着火,白净瘦削的小脸上镶着两颗过大的黑眼珠,显得有些滑稽,但当她偶尔把眼珠子从炉火移开,望向前方时却又有股说不出的灵活神釆。她不时看向前方的原因是——她想知道面前的那个讨厌鬼到底离开了没!

    “草儿,”青年男子涎着脸唤她,纸扇在他胸前轻轻地煽呀煽,炉火熏得他满身是汗,“师父真的没说吗?”



    “没有!”霍草儿盯着炉火,不耐烦地答道。

    “真的?”“不相信我,大可自己去问爷爷,干嘛费劲缠了我一下午,烦不烦人?!”

    “对师伯说话该是这种态度吗?”责备声响起,霍草儿回头,毫不意外地见到了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他冷凝着严肃地瞪着霍草儿。!霍草儿提起药壶,将煎好的药汁倒进瓷碗里,不屑地冷哼,“爷爷从没告诉我,我有三个师伯!”

    自小,她就与爷爷二人相依为命,隐居在此,平时只有几名爷爷救治过的老病患者们尔前来探访,至于这几位自称是爷爷徒弟的名医们,可是在爷爷病危的消息的出名目叉然冒出来的,之前,她连他们的背影都没瞧过!

    “错了,是四个!”甜腻的女音带出一道白色俪影,“草儿,药煎好了啊?!辛苦你了!”

    “千疾医书不在我身上!”霍草儿对美貌女子也摆不出好脸色。装得慈祥温柔有什么用?谁不知道她和她的帅兄弟一样,打的全是岐黄门镇门之宝千疾医书的主意!



    “严煜不算—他早就被逐出师门了!”青年男子“咱”一声阖起扇子。

    “师弟说得对,岐黄门第六代以我为首!”富商捻须颔首。

    “师兄此言差矣,岐黄门掌门之位向来传贤不传长,师父也还没宣布要把位子传给谁!”青年男子立起身说道。

    白衣女子不理会师兄弟的喧呼,弯下身子,对霍草儿绽出”朵好灿烂、好友善的笑容!“草儿,跟师伯回苏州好不好?师伯在苏州有栋好大好大的房子,还有很多奴仆——”

    “千疾医书不在我身上!”霍草儿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哼,书上说了,巧言令色,鲜矣仁!

    “容华,你的办法也不怎么样嘛!”

    “人家根本不烦你的情!”

    两名男子一见她吃瘪,立刻不留情地嘲笑起来。

    叶容华见状脸色一黑,也控制不住骄蛮的本性了,“你们的法子又高明到哪去!拐了抢骗,丢不丢人!”

    “说我们?也不想想你自己……”

    名医?我呸!

    霍草儿白眼一翻,端着药汁离开冲天战火,一脚踢开木门,“爷爷,你什么时候才要好起来?”

    霍亦罕微微一笑,撑坐起身,“爷爷好不了。”

    “骗人!”霍草儿不信。”他一生医人无数,不会不清楚自己的身体.

    霍亦罕接过药汁,慢慢啜饮。他心知药汁只能让他少受点痛苦,延不了他半天阳寿但为了不让草儿难过,也只有喝下去了。“爷爷,你怎么会收这种人做徒弟?”霍草儿咕呜抱怨。“名利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性。”霍亦罕在心底暗自叹息,几个宝贝徒弟在门口的争吵,他全都听见了。

    “爷爷,你去把他们赶走好不好?你不准他们进屋来,他们便缠着我要千疾医书,烦都烦死了!”霍草儿收起空碗,仍抱怨着。

    千疾医书是由岐黄门祖师爷搜罗历代医书精华,加k毕生行医经验编订而成,记载各种世人认为是不治之症的医救妙方。其后经过数代掌门人的修订增添,莫说岐黄门徒视为至窦,江湖里若有人知晓这件宝贝在世,只怕也会兴起抢夺之意。所以,岐黄门除了掌门之外,向来无人知道有千疾医书的存在。

    此番若不是霍亦罕病危,放出消息想找回在外云游多年的大徒弟严煜,也不会引来门外那三个不肖徒弟。本来他们只希冀能得到一、两颗霍亦罕炼制的灵丹妙药,至于掌门之位,他们倒是可有可无、不甚在意,可惜霍亦半?时不察,让他们采知了千疾医书的存在,他们便赖着不走了。

    其实,千疾医书若有他们想像中的神效,他便不会病危,也不会费了迼么多年的时间仍治不好草儿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胎毒……霍亦罕揉着孙女略嫌稀少的发丝,幽幽叹息。

    鬼差快来了,严煜不归,岐黄门和草儿该托付给谁?“草儿,替爷爷办一件事好不好?”

    “好啊!”霍草儿孩子气地点头应允。“爷爷死后——”“爷爷不会死!”霍草儿打断他的话。“草儿,注意听爷爷说!”霍亦罕严肃地盯着她。“嗯。”霍草儿含泪点头,爷爷认真的神色吓住她了

    “爷爷死后,你不许哭,也不许声张让门外那三个人知道,悄悄回房里收拾行李,三更时放火把屋子烧了。趁他们救火时,你改换男装从屋后溜走。”

    “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霍亦罕拉开床铺内侧的暗格,取出一册书卷、一尊人形木雕,和一只蓝色药瓶,“你带着千疾医书和岐黄门倍物去找你大师伯严煜,替爷爷将掌门之位传给他。”

    “他不是被逐出岐黄门了吗?”

    “没有,他只是和爷爷吵架了。”他将千疾医书和人形信物仔细地藏进孙女的衣襟里,“记住,医书一定要亲手交给严煜,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千疾医书在你身上。”

    “草儿知道。”她乖巧地点头.

    如果不是草儿的体质不适合练武,他霍亦罕一身绝学,早传个几套功夫给她防身,又怎么需要担心她受人欺陵?

    霍亦罕叹了口气,将蓝色药瓶交给她,“这是九香回魂丹,世上就剩这么九颗了,一颗续你一年寿元,能保你活过二十岁生辰。”九年的时间,应该足够严煜找出救草儿活命的办法。

    “爷爷,你服一颗回魂丹,病就会好了啊!”从八岁开始服用回魂丹,怪病再发过,霍草儿自然知道它的神奇疗效,兴奋地想自瓶中倒出药丸。

    “没用的,回魂丹也无法扭转天命。”希望天命不要绝了霍家这点命脉答应爷爷,不论如何,回魂丹都不能送人。”

    “知道了。”她失望地垂下头,压根没想到二十岁以后自己该怎么办.

    “爷爷交代的事都记住了?”

    “记住了。”

    “好,好草儿。”

    鬼差来了!

    一代奇人霍亦罕疲惫地板上眼睛。即使医术号称“阎王愁”,也仍旧敌不过阴间阎罗.

    “爷爷,”霍草儿半晌听不到声音,纳闷地抬起头来,只见霍亦罕闭目垂首,“爷爷?”她伸手轻推,霍亦罕随即缓缓地倒了下去。

    “爷——”霍草儿及时在哭叫出声前捂住嘴巴,她忍着眼泪,放平爷爷的尸身,从房侧溜回自已的房间,悄悄收拾了行囊。

    待到三更天,她推倒烛台,火光一起,便趁乱从后门逃了出去。

    直直奔出了四里多,她才敢回首遥望,放声大哭……

  第一章

    午后,一声突如其来的雷声振动了大地,豆大的雨珠僻哩咱啦地从天顶倾倒下来,惊得路上行人匆匆走避。

    刚踏进双林镣的狄宵忙为主子撑起伞,过大的雨势却仍溅得主仆二人浑身湿透。

    “找个地方歇歇吧!等雨停了再走。”元傲风吩咐道。

    “是。”狄霄没有多话,引着主子来到客栈的门廊下,—要踏进客栈,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主仆二人回首,只见三四个家丁装扮的汉子簇拥着一顶轿子,来到客栈门廊下。

    “小心,小心,莫要摔着小姐!”

    瘦瘦小小的丫发将轿帘一掀,扶出一位珠圆玉润的富家千金,她蹙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撩起裙角,肥肥的小脚正要踏出轿子——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在门廊下躲雨的癞痢狗突然狂吠着朝她窜了过来,娇贵的千金惊呼一声,重重地摔回轿子里.

    “死狗!滚远一点!”轿旁突然窜出个瘦小的身影,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前,一脚将癞痢狗远远地踹r开去。

    说也奇怪,癞呐狗没有中向前逞凶,也没有夹苦尾巴逃开,只是坐在滂沱人向中一不住地哀鸣.

    “叫什么叫?澴不快滚!”小个子再喝一声,癞痢狗这才跑开.小个子转同身一笑得相当谄媚,“小姐没事吧?”

    “到后边去,这没你的事!”丫发玉手一挥,将小个子赶到轿子后头,才轻声细气地询问受惊的大小姐,“小姐,没吓箸吧?”

    轿子里传出娇喘铃,“珠兄,我们还是……回府吧!我的病又犯了。”

    小个子突然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大喷嚏,珠儿回—瞪了他一眼,小手一扬,“起轿,回府!”

    “那小姐不像有病。”狄霄沉默了半向,突然说道。

    “有病的是那个孩子。”元傲风微笑。观貌辨色是医家断病的基本技能。

    “那孩子……很怪。”狄霄注意到他退回轿后时,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那个孩子的眼睛确实大得诡异,方才他回头向他们扫来的一眼,令元傲风一股说不出的奇特感受。

    “狄霄,咱们——”

    “去瞧瞧。”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泛出抹感兴趣的浅笑。

    大雨停止时,夜幕已笼罩住双林镇。

    李家大宅的后门突然开放一道小小缝隙,小小人儿轻手轻脚地溜了出来,“大黄、大黄。”

    小人儿轻声唤了老半天,才见到一只癞痢狗在街角探头探脑地,犹疑着不知道该不该靠过来。

    “过来啊!大笨狗!”霍车儿双手把腰,横眉竖目地低吼。

    “汪!”癞痢狗轻吠一声,快步奔了过来,在她的脚边磨蹭她从李家厨房里偷出来的食物。了一会儿,才一头埋进她从李家厨房里偷出来的食物。

    “我看看你有没有被我踢伤。”霍草儿蹲下身子,仔细地检查过大黄,才放开它,坐在一旁看它进食,“我说大黄啊,你可别怨我踢你,是你自己狗眼没睁大,也不想想人家李千金何等娇贵,经得起你一炬般冲撞吗?我已是不踢你,你落到别人手头,还有这等好命可以全视啃骨头?早进香肉店被人啃了!”

    她撇撇嘴,又白腰际摸出一盒草药泥,不住地往大黄身上涂抹。“早告诉你下雨天别往外跑,瞧你,今早涂的药又被雨淋掉了,你这样病怎么会好?!”

    “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竟躲箸一名小神医——”

    “喝!”霍草儿骇了大跳,直觉地转身往后跳了一步,才看清楚来人原来是下午在客栈前躲雨的两名年轻男子,大眼睛里的神色转瞬间从惊骇变成责怪,“你们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她轻抚胸膛。

    “汪!汪!”大黄在一旁帮腔。

    “别叫!笨狗!”她低声斥责。

    “鸣……”大黄无辜地将头埋进饭碗里.

    元傲风看着觉得好笑,“小兄弟——”

    “我满十七了,不小了!”为了方便和安全,她一直没有换回女装,所有人一见到到她都会把她当成男孩,可是今儿个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这个男人唤她“小兄弟,”

    “十七岁是不小了……”元傲风脑海才意会到眼前的小男孩说—什么——他十七岁?未免也瘦小得太过分了吧!难道李家都不给下人饭吃?!

    他轻蹙起眉头,改口道:“这位兄台,你手中的草药可否借在下一观?”

    “干嘛?”她不友善地瞪着他。

    望着面前晶亮的大眼睛,元傲风不知怎地,忽然眩晕了一下。他稳住心神,暗暗称奇,一面绶声说道:“那草药似乎有股奇特的香气。”

    “不过是寻常药草,你也说成这样。啖!”她将草药泥塞给他,蹲下身子轻拍大黄,“吃饱了就快滚!小心点,药别再弄掉了。”

    元傲风捻起一小团药泥,凑到鼻端下一嗅——

    香气并非来自草药,但这盒草药泥却是治癞痢、烂疮的上等良方。

    “这草药是谁教你熬的?”以药泥粗糙的程度判断,应该只是用石头随意敲烂的自制品。

    霍草儿眼中迅速升起警戒之色,“我家乡的偏方。”

    她伸手想拿回药泥,不料元傲风手腕一沉,趁着交还药泥之际,扣住她的脉门,他脸泛惊异之色,右手再出,抓住她打一于脉门,愈发感到讦然。

    看他的眉宇气色,分明是病得极重,付脉象除了比常人稍弱外,并无特异之处二傲风不解地蹙紧眉头,他行医多年,还未遇过这等怪事……

    霍草儿手腕一翻,不动声色地滑出他的掌控。虽然没学到半点爷爷的高强武功,但这几招小擒拿手却是自小练熟的。

    “你是大夫吗?这么爱把脉!”她每年服用爷爷用九种珍奇药材炼制的九香回魂丹,不但不会发病,连小伤风都侵扰不了她,一常大夫根本察觉不出她身患奇症。

    不过,自从爷爷死后,她还是头一遭遇上主动替她诊脉的大夫。

    菱状红唇悄悄扬起,在草儿开口道:“明早来替小姐治治病吧!赏金丰厚得吓人。”

    也许她离开双林镇前,可以见识一下真正的医术.李家出入的大夫虽多,却个个都是肤医,筒直快闷死她了。

    她弯身拾起狗碗,挟着药泥盒子,肩膀微斜,撞开门扉,闪身消失在门后。

    他会武功!

    元傲风再次对这瘦弱少年感到惊异,他盯着紧闭的李家后门,低声吩咐身后沉默的护卫,“明早咱们拜访李家去。”

    ****

    李家是双林镣上的士财主,当家的李大富也是当地有名的乡绅,粗识大宇,神情态度难脱傲慢奢华,但对自称能救独生爱女性命的大夫可是吉恭语谦,敬重万分。

    元傲风才向门房透露自己略通医术,主仆二人马上被迎进大厅,糕饼点心如流水般上个不停,主人李大富也急急忙忙地出来迎客。

    “不知名医到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李大富拱手说道,“老夫李大富,请问合下是?”“在下元傲风.”“赛华佗元傲风?元傲风还礼.”李大富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名满天下的名医“赛华佗”会云游到双林镣,还主动登门造访.

    “正是在下。”他微笑,我想先看看病人。”

    早习惯人们乍听他名号时的惊异,“员外若是方便的话,我想先看看病人。”

    “是是是,这边请上这边请——”这下碧儿有救了!李大富高兴得简直要飞上天去,“小女自出生体质便弱,老是事着病,看了无数人大也不见好转.昨日好不容易气色好了点,老夫才许她前往山神庙进香还愿,没想到香都还没上到,便被一只死狗惊得又害起病来……”

    香闺门扉。推开,浓重的药味混着厚重的香料气味扑鼻而来,呛得几乎让人窒息。

    元傲风不适地蹙起眉头,扬于止住李大富的叨念,“我先看看病人再说.”

    元傲风坐到床沿,红色纱帐一晏伸出一只皓白嫩手,他搭上脉门,闭目凝神地把起脉来,随着时间流逝,他脸—的笑意也愈来愈盛。

    “换手。”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两脉俱切。

    “怎么样?”李大富在一旁着急地询问,“严不严重?”

    元傲风站起身,想狂笑,又碍著名医的身分,不敢放肆。他辛苦地忍住笑意,端出严肃认真的表情,“把窗户命人打开.”

    “大夫要你怎么傲,你就怎么!啰唆什么!”李大富马上斥责丫环.这个李大富倒是听话。

    元傲风暗暗好笑,提起笔写下药单,“令暧的体质不适合香料,最好是别燃了。”

    “是、是,我立刻命人熄掉。”李大富必恭必敬地接过药单,扬声呼唤,“来喜!来喜!”

    “来了!”

    熟悉的嗓音响起,昨日的那名少年再度出现在元傲风面前。

    “快去药铺抓药!”霍草儿接过币单,随意瞄—李大富一听,也惊讶地看向眼,脸—闪现惊讶之色,“这不是药方,是食谱啊!”

    李大富一听,也惊讶地看向元傲风,“元大夫,这……”

    “李小姐气弱体虚,药补不如食补,小兄——台,”他及时硬生生地改口“同意吗?”

    霍草儿嘴角微扬,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奇特的光芒,“我送到厨房去!”

    “这孩子会看药方?”元傲风转头问李大富。

    “数个月前,一名前来医治小女的郎中忽然病逝,留下这名小厮,老夫看他略通药理,又无处可去,便留他在府里帮忙。”李大富不甚在意地换了话题,“元大夫若无急事待办,可否多在寒舍盘桓几日?”他怕赛华佗前脚一跨出大门,宝贝女儿的病便又犯了,到时他找谁救命去?

    “也好,元傲风摸摸下巴,发现这名神秘少年真的引起他莫大的兴趣,“那名郎中叫什么名宇?”

    “好像叫张什么的吧?我不太记得了,反正只是个骗吃骗喝的蒙古大夫!”对不能医治女儿的大夫,李大富可拿不出什么好态度。

    元傲风一笑,跟着李大富跨出问房,心想若是李大富知道他这个名医困在李家也是骗吃骗喝,大概会气得晕过去吧?!

    入夜,元傲风悄悄飞身坐卜李家的屋檐上,等待神秘的大眼少年再度现身。屋檐下,癞痢狗才忒兮兮地流着唾涎蹲坐着,显然和他等的是同一个人。

    晚风拂过树梢,月儿微步轲移,已近中大,狗儿饿扁似地瘫趴在地上。

    “大黄,你等很久了吗?对不起,今天事情比较多。”在草兄放下狗碗,摸着大黄的头,唇边忍不住逸出串轻笑声,“你相信吗?他居然是赛革佗元傲风!说不定他知道那人的下落……”

    这几年流浪江湖,她听人说起严煜,才知道他的医术高超,直追霍亦罕当年,人称“逍遥医仙”。既然号称“逍遥”,就表示他的行踪飘忽不定,大江南北都有可能出现。加上霍草儿不敢张扬,生怕二位师伯追踪而来,因此追寻严煜多年,仍无所获.

    但是听人家说,“赛华佗”曾蒙“逍遥医仙”指点过”段时间的医术,两人甚为交好,或许元傲风会知道如何联络严煜。

    屋檐上的元傲风不知他口中的“那人”指的是何方神圣,正要跃下的腿绶绶收回,苦思这名少年要寻的是他认识的何人。

    “大黄,如果我自荐当他的随从,你说他会不会答应?”

    “汪!”

    ***

    “我想也会,”霍草儿一手支颐,喃喃自语,“他身边的那个大个子,一脸木头,看起来就不怎么机灵,搞不好煎个药都会弄翻。元傲风一定会需要个小厮帮他……”

    元傲风差点闷笑出声。要是狄霄知道他被一个小孩子这么批评,那张而无表情的脸孔上月定铁青。有趣!他决定收他当小厮了!

    “可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名医我见多了,还没见过真正担得起“医”字的人。”

    幽幽的感叹声传进耳里,元傲风想起当年师父授他医术时曾说过:“医者,以其术治病,以其心视病,见大下无不该活之人。”

    他不由得收起笑意,肃穆凝思起来。他,元傲风,担得起“医”字吗?

    “少爷。”

    元傲风立刻回内。难得向来惜宇如金的狄胃大清早便上动唤他,想必是有大事发生了。

    “何时动身?”狄杳绷箸脸,个硬地问道。就受不了啦?”

    狄霄抿紧唇,不发一语.

    他这主子真是折腾人,诊出李家小姐是少动多叱他出的富贵病,交代她多走、多活动也就是了,竟然命令他陪着李家千金四处逛逛,他少爷自已则回客栈去替人看病,只有晚上才回李家休息,就连打探那名神秘少年的弈,也交代他向李家千金询问!明知道他狄霄生平最恨与人交际,特别是女人!

    元傲风对他的不悦神悄视而不见,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叩叩,敲门声响起。

    “进来。”

    丫髻将早饭放下,退了”步,低首道:“小姐请狄少爷用过早饭后,在后花园相——准姑爷“知道了。”狄霄闷声答道。小丫鬓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狄霄一眼,双颊染上红晕,快速退出厢房。

    “厉害!”居然连丫颦也勾上手了!

    “少爷!”狄霄板起俊脸,猜得出向来没有主子派头的少爷评论的是何事。

    元傲风嘿嘿笑箸,端起饭碗用餐,“现在不是我不走,是你走不了。”

    狄霄白眼一翻,无语问苍天。

    他知道元傲风想办的事若没有完成,就算是大王老子亲自来请,他也会找尽借口硬留下来。

    门外突然传出阵喧闹系,几傲风疑惑地蹙眉起身,“咱们去瞧瞧!”

    他向来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钻,身为护卫的狄霄即使好静,也只好跟在后头.

    “好痛!老爷饶命!来喜不敢了!不敢了!”

    是那名少年!

    元傲风加快步伐,转出迥廊,只见李大富怒气腾腾地站在天井边,指挥一名出面的家工手执木条不住地往来多身上抽打。

    “给我用力打——敢偷养狗!小姐的命你耍着玩啊,”

    “没有!来黄不敢!老爷饶命!”霍草儿人声哭号。

    忽地,大黄从她怀中骈出,扑向李大拼,政力咬住他的脚踝,痛得李大富龇牙咧嘴,他用力踹开大黄,大黄在空中翻了一圈,狠狠撞向地面。

    “大黄,快跑!”霍草儿突然站起身,推开家了冲向门口,但才跑没两步,立刻被人撂倒,木条再度狠狠击上身躯.

    “给我打死他!”李大富一边跳脚,一边大吼。

    “住手!”元傲风不知何时握住本条,一掌推开家丁。

    “元人大!救命!”布草儿见机不可火,急忙躲向救早脚分。

    “元大夫,这狗奴才”

    “他是人,不是狗。”元傲风蹲下身子,检视她的伤势,没注意到霍草儿眼中的惊讶。

    鲜血渗出破布衣,右手于骨已被打断,难怪他会哭成这样。

    “李员外,令千金复原得如何?”元傲风冷冷地抬眼。

    “很好。”李大富愣愣地点头,不明白温和的“赛华佗”怎么突然像换个人似的,阴冷得吓人。

    “你该付诊金了吧?”

    “当然,老夫早准备。”

    “我只要他。狄霄,我们走,元傲风抱起脚边的霍草儿,转身离开.狄霄默默跟在他身后,却掩不住眼中的记然。少爷——生气了!

  第二章

    元傲风抱着霍草儿脚步不停,一阵风似地来到福临客栈,“小二!”

    “来了!来了!”店小二赶忙迎了上来。

    元傲风这位活神仙在他店里租间上房为人问诊看病,几天下来,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因此只要元傲风一出现,候着看诊的人便把福临客栈塞得满满的,无形中生意也好了不少。所以店小二一听到元傲风的呼唤,便忙不迭地赶了上来,生怕怠慢了贵客。

    “哎呀,这位小兄弟时怎么了?”

    “烧壶热水到我房间里间,”元傲风无心回答他的问话二安置在床铺上。吩咐一句后便直直奔进上房里的最里间,将怀里的伤者安置在床铺上。

    “唔……”伤口触到床板,牵动出一阵痛莞!霍草儿不由得轻哼一声。

    “忍一下,我马上帮你医治!”元傲风轻柔地抚过她渗着冷汗的额头.这么瘦小的孩子,李大富居然也狠得下心下这么重的毒手!若不是他刚好在这孩子岂不是会被活活打死引二蹙着眉头,元傲风旋过身r,“狄霄,去把咱们留在李家的东西收拾收拾,还有把那只狗也顺便带来。”

    “是。”

    狄霄领命而出,店小二正巧捧了热水进来,元傲风打了赏金,一回身,发现床。的少年已半坐起身,睁着一双晶亮的黑眸,直盯着他瞧。

    元傲风忽然闪了一会儿神,说不出为什么,但那双黑眸仿佛有口魔力似的。只要一迎上,就会移不开目光……

    “怎么了?”他好不容易定住心神,坐回床畔。

    “谢谢元大夫。”

    “应该的。”元傲风低下顺,小心翼翼地剪开血迹斑斑的破布衣声拭干净了污血,柔声说道:“我要帮你接骨,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元傲风看了自己的小病患一眼,低头,双手上下一分,将手骨用力拉回应有的位置,敷上药,快速撑上木板固定。奇特的是,方才哭得呼天抢地的霍草儿,此刻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元傲风一面包扎一面微觉奇怪地抬眼看她,“不痛吗?”他可不以为自己的接骨技术一夕之间突飞猛进到令人丝毫不感到疼痛。

    “还好啦。”比起她病发时的痛苦上一点小伤真的算是还好而已。

    “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忍痛的。”他扎好伤处,习惯性地微笑道。

    “那当然。”霍草儿皱皱鼻头,抽回右手。

    她故作强悍的样子,让元傲风忍不住好笑,一时兴起,他起身洗手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是吗?这可奇了,那方才哭得惊天动地的是谁啊?”

    “那是哭给李大富和打我的得利叔听的,算不得准!”霍草儿摆摆手,脸不红气不喘地回道。

    “哦?怎么说?”元傲风饶富兴味地转回身,拭干双手,开始处理剩余的外伤。

    “大凡是人,多有恻隐之心,我哭得愈大声,得利叔的手愈软,落在我身上的棍子也就愈轻;而李大一昌听着呢,也以为我受够教训了,气也就消得快,我自船可以少出些打啊!”这可是她多年历练的经验之谈。

    “有道理!”元傲风点头,突生捉弄之心,“可是你现在说破机关,以后挨打时,这招就没效啰!”

    对哦!她差点忘了她是他的“诊金”!

    霍草儿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元傲风救她回来是为了让她当大小姐,就算他是一时突发善心,她也得尽心侍奉他,还他恩情。

    元傲风可是主子呢!她怎么会笨得向掌有生杀大权的主子泄漏生存之道?这下往后挨打时可怎么办才好?

    “别担心,我说着玩的。我不会打你。”元傲风兄她拧眉苦思的模样,有些后悔地安慰道。

    “哦。”霍草儿不太信任地应了一声。自从爷爷死后,她为了谋生,侍奉过不少主子,脾气好的有之,待人善的也有之,可就没有一个不责罚下人的。

    元傲风将她的不信任归因于李大富苛虐下人。瞧见她身上累累的旧伤痕,他暗叹口气,“你叫来喜?”

    “李大富是这么叫我的,少爷若是不喜欢,想改名也成!”她露出谄媚的笑容。

    “之前张郎中怎么喊你的?”元傲风刻意忽略她脸上的假笑。“他唤我“张宝”,李大富嫌彩头不好才改的。”

    “你姓张?”

    “不,那是张老爷喊的,”霍草儿摇摇头道,“他嫌之前刘大人取的名拗口。”

    原来他之前还跟过一个刘大人!元傲风点点头,

    “刘大人怎么唤你的?”

    “他叫我“桔梗”。刘大人说这名比之前的“辛咦”吉祥多了。

    桔梗和辛咦皆是药名。

    “你在跟着刘大人之前的主人该不会也是个悬壶济世的医者吧?”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元傲风开始怀疑她言下的真伪了。

    “是啊,庄大爷的医术相当高超呢!”她一向特意挑选居无定所的江湖郎中跟随,”

    方面为了学习医术,另一方面是因为严煜出没的地方,向来是瘟疫或大病流窜之所,医道中人也容易涉是。此番落是李家,是因为她奔波得有些累了,加上李家出人的大夫不少,她才暂时待下打听消息。

    元傲风不想再听她胡扯,“你父母怎么唤你的?”他该不会打一出生,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吧?

    “我出生就没爹娘,只有一个爷爷。”

    还真给他猜中了!

    “你爷爷叫你什么?”元傲风问道。他八岁时,父母相继离世,由舅父抚养长大,虽是寄人篱下,好歹也还是个“少爷”,同样是孤儿上顶孩子的身世却比他坎坷许多。

    “我爷爷管我叫“草儿。”好久没人这么唤她了。

    “草儿?”这名字比起前些个名号,是顺耳多了。“姓什么?”

    “我……”霍草儿犹豫了一下,爷爷的名声不小,这“赛华佗”看来也非等闲之辈,莫要让他猜知了她与岐黄门的关联,徒增麻烦。“我没有姓。”

    “没有?”元傲风不信,“你爷爷叫什么?”

    “爷爷就叫爷爷啊!”她故意装傻。

    “旁人叫你爷爷什么?”

    “叫“老太爷”。”她狡猾地微笑。

    “你爷爷人呢?”

    “死了。”她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那时你几岁?”

    “十岁.”

    元傲风可以肯定草儿是在刻意隐瞒身世。姑且不论背后的理由为何孤零零地在这世上,日子绝对不好过.

    “好吧,草儿,把衣服脱下来,我看看你背后的伤。”元傲风善心他一个小孩子起,也不急着追问草儿的身世问题了。

    “啊?不用了啦!”霍草儿红着脸急急摇手。虽然她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基本男女之防的观念她还是有的。

    “你背上的伤得上药才行。”元傲风不懂她在闹什么别扭。

    “那我自己来就行了,天底下没有主子帮仆人上药的道理。”

    “伤在背上,你怎么自己来?要当仆人也得等你复原了再说.”

    他坚持要解下霍车儿的外衣,正巧门外传来狄霄的呼唤声。

    “少爷。”

    “进来。”他抓住霍草儿不合作的小手,“草儿,听话,只是上药而已,不会痛的。”

    “少爷,外间有人求诊,说是急症。”狄霄肩上背着从李家收拾回来的包袱,一手托着新买的衣衫,面无表情地看着缠闹中的两人说道。

    “我这就去看看。”元傲风放开田草儿,将草药递给狄霄,“帮我替草儿上来。”

    才刚松了口气的霍草儿,立刻又晕红了双颊.怎么办?这个大个子看来好像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那个……那个……不麻烦你了,我自已来就可以了……”她拚着最后一丝希望!

    不太有信心地和狄霄打着商量。

    狄霄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若有所悟地点头,将草药和新衣衫都交给她!替她把此帐放了下来。“擦好药,把衣服也换了。”

    “谢谢.”

    霍草儿胡乱地沾了点药膏人背上抹了几把,擦不到的地方,就当没伤到,然后快了快脚地换好衣衫,坐在床沿,半掀起床帐。

    “狄大哥……”她欲言又止地,已猜到狄霄看出她是女儿身。若是元傲风也知道了,难保不会赶走她,毕竟江湖险恶,身边多个女孩子,便是多个麻烦。

    狄霄为她打起床帐,看—她眼,脚跟。转便要出门.“狄大哥!”霍草儿连忙唤住他,“你要上哪?”都还没问清楚新任主人是什么脾气,怎么能放他走?

    狄青回首,不小心看进她的眸子里,那晶灿灿的神采令他一时忘了自己不回答陌生人问题的习惯,竟莫名其妙地开口了,“去帮少爷。”

    “我也去!”

    霍草儿急忙踏下床,不想落得混吃不尽责的骂名,让以后的日子难过.不料太急的结果竟是没注意到床炕和地板的落差!狠狠地绊了一下,狄霄急忙搂住她的腰,帮她稳住身子,随即放开手。

    “谢谢上霍草儿红着脸拍拍胸口,定了定心神,才扶着床沿站直了身子

    元傲风正巧进来见着了这一幕,瞟了一眼脸上红潮未褪的霍草儿,打趣道“不是姑娘家,怎么让狄霄一扶,也会脸红?”

    “为什么姑娘家让狄大哥一扶就得脸红?”霍草儿随口问道。

    元傲风瞅了眼狄霄,笑道:“因为你狄大哥号称“红颜杀手””。

    “你专杀女人吗?”霍草儿狐疑地看向狄霄。

    狄霄不自在地避开那双疑惑的大眼眸,“少爷,咱们何时动身?”

    “等草儿的伤好点再说.”元傲风将手里的药单递给狄霄,“你先去吩咐店家,把饭开在房里,再照着这方子把药煎了,饭后送进来。”

    狄霄颔首,转身离开.

    霍草儿好奇地问道:“咱们要上哪去?”

    “湖州。”

    “听说湖州连年水患、百病横行,少爷打算去义诊吗?”

    “你倒是知道得不少。”元傲风凝目看她上洹才发现草儿明眸皓齿、清秀异常,实在不像惯傲仆役之人。“草儿,你爷爷生前做什么营生?”

    “乡下人家胡乱栽些庄稼,混口饭吃。”她没有说谎,只不过那些庄稼都是名贵药材罢了。

    霍草儿坚不吐实,元傲风也拿她没办法。说话间,店家已上好来!元傲风便口替她的手,从上房里问经过暗间来到外间的客厅,要她上桌用饭。

    “可是……”霍草儿迟疑地看着桌上的三副碗筷。难道元家一向都是主仆同桌?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规矩。”元傲风看出她的心思,拉她坐下,顺手挟了块牛肉到她碗里,“多吃点.”少爷为她布菜呢!霍草儿惊愕地看向神色自若的狄霄,后者朝她微微点头,她这才放心地用左手拿起筷子,有些困难地进食。

    元傲风观察一拔草儿好一会儿,看她挺进嘴盛的,还没有落进碗里的多,忍不住放下自己的筷子,接过她的碗筷,“我喂你。”

    “草儿自己可以吃!”她吓到了,哪家的少爷会喂奴仆吃饭的?

    “你的手不方便。”元傲风系眉,为甚么草儿不接受他的好意呢?

    “我左手还好好的,可以自己吃——”

    “狄霄。”元傲风懒得和她争论。

    狄霄愣了一下,目光有些哀怨的瞥了元傲风一眼,还是认分地接过屋草儿的碗筷“张嘴。”这回霍草儿倒是没有反抗,乖乖地吞下食物,不一会儿,已吃了半碗饭。

    草儿似乎信任狄霄胜过信任他这个救命恩人!不知为何,元傲风竟因此而略感不悦,向来挂在脸上的笑容稍稍敛了些。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狗吠声。

    “大黄!”霍草儿惊喜地奔到门口,抱起地上的小狗儿,“你有没有事?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兴奋地抱着大革又吻又亲,半晌过后才发觉大黄似乎不对劲,她将狗儿放回地下,用左手仔细地摸过大黄全身,慢慢地蹙起眉头.

    “怎么了?”感觉到霍草儿的情绪陡降,元傲风不由得放下筷子,起身来到她身比。

    “大黄的腿骨断了。”她犹豫地抬眼看他,不知道该不该向他求助。若是平时.她自己便能医治大黄,但现在她的手也断了,只怕不能替大黄接骨。若是开口求元傲风,似乎又逾越了……

    那双大眼眸里写满了哀求和不安,元傲风的胸口竟为此而略略一系,他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接过大黄,“我会治好它。”真令人惊讶,才几日而已,他一身的癞痢竟已痊愈!

    “谢谢少爷!”

    霍草儿笑了,刹那问天地问的所有光亮仿佛全收进了她的眸子里,耀眼得让人目眩神迷,元傲风竟看得有些痴了。

    少爷怎么这样看她?是不是她的服装有什么问题?还是……少爷看出她是女儿身了?

    霍草儿慌忙垂下眼,检视自己的服装仪容。就替它接骨,你先去吃饭。”

    元傲风站起身,洗净手,狄雪已将所需器材全都准备至外间来一。霍草儿跟在元傲风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帮大鼓医治。

    “你不相信我的医术吗?”元傲风忍不住微笑。

    “少爷医术名满天下,草儿怎么会不相信?!”

    “名满天下的也有欺世盗名之辈,你说是不是?”元傲风一边说话,手下不停,不一会儿已将断骨重新接续固定好,将大黄抱还给顾草儿。

    “少爷的医术有日共睹,绝不是欺世盗名之徒。”霍草儿笑嘻嘻地抱着大黄,与它亲热了好一会儿。

    “那么医德如何?”元傲风笑问。霍草儿的动作突然一顿,脑中的警钟响起。元傲风是在查探什么吗?

    “听人说少爷济弱扶贫,是个大大的好人!”草儿眼中的防备实在强烈得不像话!

    他到底在瞒些什么元傲风略皱了一下眉头,洗净双手,重新落坐用饭,没再多说什么.

    “你一定得每天都跟我打上一场架吗?”

    福临客栈的上由里再度传出一声暴吼,闲杂人等纷纷走避,知道上房内又要上演每日一次的“驯奴纪”。

    自从元大夫从李家带回来那个说干瘦瘦、浑身是伤的小厮之后,“赛华佗”温文儒雅的形象便不复存在了,福临客栈里上至掌柜的,下至卖柴火的都知道,每逢这个时候,能离上房多远就离上房多远.上回店小二。不小心在元大夫冒火的当口,送壶茶进去,还很不识相地劝了两句,结果居然让元大夫连人带荼给轰了出来。

    “等狄大哥回来再换药就行了啊!”霍草儿好无辜、好可怜地瞅着元傲风.几天相处下来,她已经明白元傲风是个很体恤下人的主子,可是若让他晓得她其实是女儿身,元傲风再怎么体恤下人,也不会闲她在身边。

    元傲风深保吸—口气,“我告诉拆过你多少次了,我差狄霄去办事,他不知道多久才会回来,你昨天已经没换药了,今大不能不换!”

    元傲风真不明白,先前狄霄在的时候,草儿坚持让狄霄帮他上药,每天都可以跟他吵上一回,昨儿个狄霄去帮他办事,赶不回客栈,他要帮草儿换药,结果草儿不肯,又跟他闹上一回,后来草儿既然开不出换药,他才让他喂他吃饭的条件。

    天!到底谁是主人、谁是仆人?但是他竟然还是答应了草儿这无礼的要求,只因草儿从狄霄清早出门后便滴水未进,他担心草儿会饿死!

    “既然昨天都没换了,今天也可以不用换—啦!”相攀儿别过脸上。

    “草儿!”元傲风气红了脸,伸手将霍草儿的左手反扣在背后,“我今天非帮你换药不可!”

    “少爷!”

    “少爷!”两声呼喝同时响起声是来自霍草儿惊慌的嗓音,一声则是狄霄四平八稳的声音

    “狄大哥……”见到他,霍草儿感动得快要掉下眼泪了。

    “你狄大哥回来也没用,今天少爷我亲自帮你换!”元傲风和她卯上了。他非要看看草儿背后有什么玄机是狄霄能看,他不能看的。

    “少爷,”狄霄一个箭步向前,握住了元傲风正要采向霍草儿腰带的手,“我来就行了。”

    “放手!”元傲风蹙眉。

    狄霄没有听命收回手,若有所思的目光直直望向元傲风眼里,“少爷最近越来越易怒了。”

    是吗?元傲风愣了一下,想想自己也觉得好笑,只是个小厮不肯听话换药,竟然就能惹得他大吼大叫。他是怎么了?“赛华佗”不是一向以好修养、好脾气闻名江湖吗?

    元傲风抽回手,“你帮他吧。”

    霍草儿登时松—口气,“谢谢少爷!”

    她放松的模样立刻再度激起元傲风无名的怒火。草儿是嫌弃他元傲风吗?他竟然半点也碰他不得!

    “明早,我们出发前往湖州!”他恶狠狠地瞪了霍草儿一眼,愤愤地转身出房。

    “我向他道谢也不对吗?”霍草儿不明了地小声咕哝。

    狄霄为她解下床帐,“快换药。”

    “狄大哥,你为什么会帮我瞒着少爷?”

    “不为什么。”

    隔着床帐,霍草儿肴不见狄宵脸上泛起—抹极淡极淡的笑意。

    “太美好的事物,都不容易让人相信它的真实性。”

    元傲风回身,看向发话音。

    “当初我也不信任你。”狄霄继续道。

    元傲风望进护卫兼好友的眼里,想起七岁那年在街头捡到满身伤痕的小狄霄,当时他眸里的防备就和现在的草儿不相上下。不同的是,他费了许多工夫才真正与狄霄交心,但是草儿……似乎第一眼就信任了狄霄。

    “他可不防你。”元傲风懒懒地转回身,欣赏窗外的景致。

    隔壁房门轻轻“吱呀”了?声,霍草儿瘦小的身影迅速隐没在黑夜里.

    元傲风身形一拔,也窜出窗口,尾随在后。

    只见小小身影这里一弯、那里一拐,居然又回到李家后墙。

    霍草儿先是推了推门扉,不见动弹,她顿了顿是,转到墙角,开始爬树。可惜右手已断动不了,左手又受了棍伤,使不上力,攀了老半天,也不见身子上升,急得她团团转.

    “你去帮帮他。”元傲风吩咐身后的狄霄,“别让他知道是我要你去的。”

    “是。”

    狄霄微一躬身,衣袖飘起,人已来到霍草儿身后,伸手一揽,转瞬间两人已飞人李家门墙。

    再度踏上实地,霍草儿惊骇地眨眼,定睛看向来人,“狄大哥?!”还好她机灵,没惊叫出声,“你在这儿干嘛?”

    “帮你。”他双手环胸,没有多说一字赘言。

    霍草儿回李家是为了秘密取回千疾医书、岐黄门信物,和九香回魂丹等物品,纵知竟让狄霄给跟了上来。她晓得苦是多所遮掩,狄霤更会起疑,倒不如坦然让他跟随,反正狄霄不识医理,也不晓得她拿的是什么东西,加上他武功高强,若是不小心被发觉,还可以保她全身而退。

    乌黑晶眸一转,心中已有计较,“跟我来。”

    她带着狄贸来至佣人仍,扒开墙脚的间顺,取出一个小包袱,塞进怀里,“东西到手,可以走了。”

    她转身奔向后门,连提也没提里面是啥东西的!料定寡言的狄霄定然不会开口的问,果然狄霄什么也没问,来到后门,托起她的腰身,又将她带出了李家。

    “谢谢.你在看什么?”霍草儿狐疑地看着望向街角的狄霄。“没什么.”狄霄收到元傲风的暗示,没让霍草儿知道元傲风正守在暗处程。”他再度托着她,施展轻功,不一会儿已将她带回客栈,“好好歇息”

    “狄大哥!”霍草儿唤住他,“谢谢.”

    “嗯。”狄霄淡淡地颔角,退出房门.

    霍草儿合衣躺在床上,摸着怀中的包袱,嘴角禁不住泛起一抹笑。狄霄是个好人,元傲风也不差,看来她的运势转吉了!或许一到湖州,她就能遇到严煜呢!

    闭起眼,霍草儿疲累地沉入梦乡.

    房门外,狄霄迎向元傲风黯幽的双眸,“少爷。”

    “他怀里藏的是什么!”

    “她没说.”

    “嗯,”元傲风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多照料着点.”

  第三章

    天刚破晓,福临客栈外投着两匹骏马,店小二呵着手,送客倌出门.

    “草儿呢?”元傲风疑惑地回身,奇怪那小人儿怎么会晃眼就消失了。

    “我在这儿!”食草儿跌跌撞撞地从街角跑来。“怎么了?”元傲风注意到她眼角含泪,心头竟也烦闷起来,昨夜的气闷早已抛到脑后。

    “没事。”霍草儿吸吸鼻子,便向狄霄走去。

    元傲风眯起眼睛,双手环胸,“草儿,大黄呢?”

    “少爷放心,我已经处理好了,大黄不会跟着我们她低垂着头,忍着不掉下眼泪来。

    “过来!”元傲风尽旦里保持语调的平稳。

    霍草儿乖巧地走到他身前,“少爷有什么事吩咐?”

    “我有没有说不让大黄跟?”

    “呃?”她惊愕地抬眼。

    “有没有?”元傲风努力压下心头翻涌而起的怒气。该死的,草儿竟然在哭,为了那只瘟狗!要是舍不得,不会向他开口吗?难道在草儿眼中,他真是这么失败无情的主子?

    “没有,可是带着大黄会很不方便”

    “方不方便是我决定的!”元傲风紧握住拳头,“去把大黄抱回来。”

    “少爷是认真的?”霍草儿不敢相情。

    “去!”

    “谢谢少爷!”她漾开一朵灿烂的笑容,转身向街角跑去。

    元傲风不由得也荡开了一抹笑意,看得一旁的狄霄暗觉不妙。果然,兴奋的身影再从街角奔回,元傲风便开口了,“草儿,把大黄交给狄霄。”

    狄霄蹙着眉头,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认命地接过.

    “过来。”元傲风将霍草儿唤到身畔,伸手将她扶上马,接着自个儿也翻身上马.

    “少爷?”她没料到元傲风会与她共乘一骑.

    “我知道你想和狄霄共骑,不过那匹马负荷不了你和大黄的重量二元傲风马鞭一挥,马儿放开步伐跶跶地向前跑去。

    清早街道上人烃稀少,不多时,三人二马已奔出双林镇。

    元傲风深吸口气,笑道:“原来那股神秘的药草香真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

    霍草儿回眸微笑!“少爷身上也有药草香啊!”

    “是吗?难怪我觉得熟悉。”元傲风低头嗅了嗅自个儿身上的味道,带着恍然大悟的笑容。触及怀中那对晶亮的眸子,他心下陡然一震,慌忙抬眼,山野风光尽人眼底。

    他雄心一起,喊道:“狄霄,咱们奔他一奔!”接着低头轻声叮咛草儿,“抓好。”鞭子抽向马臀,身下骏马立刻加快步子,往前冲去。

    霍草儿晃了一下,忙抓紧马鬃,忽而感觉一只铁臂构上腰肢,元傲风温热的气息拂向她脸庞。

    “草儿,抬起头来看看,风景正好呢!”

    霍草儿只觉红潮猛然涌向双颊,心跳加剧,心神恍惚地抬眼,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周围掠过的景色何等美好三处青山万峦层层叠叠,朵朵白中一轻巧翻过山峰,近处流水潺潺,花开遍野,好不热闹.

    “好漂亮!”她忘却羞涩,张口轻呼。

    “是啊,好溧亮!”

    元傲风低首微笑附和,忽然马蹄一绊,他忙扯缰绳,另一手拥紧霍草儿,一震一退间,嘴唇不行印下她光洁的额头,两人同时一愣。

    “有血腥味。”狄霄靠近。

    “嗯。”元傲风定了定心神,人了不自觉地将怀中人儿搂得更紧,放松缰绳徐徐心行,“咱们去看看。”霍草儿靠箸他的胸口,只听得心跳砰砰,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行了不久,血气混番胛胞恶臭扑鼻而来,稻草儿蹙起眉头,“有人下毒。”

    “而且手段毒辣。”元傲风他舍她下马,“等会儿不要离开我身边。”霍草儿点头,跟着他和狄霄的步伐,离开大道,往路旁小径大去。走了不久便见具尸体,面色死白一七孔俱烂。

    “五毒教的蚀心粉!”

    “你知道?”狄雷霍然起身,黑眸里泛起敌意。五毒教是武林里的一大邪教,擅长使毒用蛊,来历不明的草儿居然能眼认出触心粉,说不定与五毒教有所关联。

    “我小时候见过,那人不过挥挥手,人就全死光了一个也不剩……”霍草儿愣愣地看向远处,突然向前跑去,“那一边还有人!”

    元傲风和狄霄交换一眼,迅速向前将霍草儿拉到身侧,“慢点.”

    霍草儿定住步伐,拉着元傲风的衣襟,“都死光了,没得救了……”

    眼前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兵刃,约有十来具尸身横躺在地,发出阵阵恶臭,看来皆是中了蚀心粉。

    “也许还有活口。”元傲风拍拍她的肩膀,跨步向前,发觉霍草儿仍拉着他的衣角,不禁泛出一朵温和的笑意,“别怕,没事的。狄霄!”

    狄霄木然向前,牵过霍草儿的手,方便元傲风查看尸首。

    “你什么时候见过五毒教的人施毒?”狄霄突然开口。

    霍草儿惊讶地抬眼。她第一次听到狄霄说出这么长的句子,足足有十四个字呢!“我七岁时,在我家附近的林子玩耍时遇到的。”

    “那人生得如何?”

    “红发白发,目赤而面黑,挺可怕的。”霍草儿微微颤抖,七岁时见到的恐怖景象仍历历在目。

    是五毒教的右护法!

    “炎侯下手,从不留活口!”狄霄突然扣紧她的脉门,“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痛、痛、狄大哥,好痛啊!”霍草儿见他脸色大变,知道自己一定说错了什么的,惹起狄霄的杀机.若是大喊,虽能吸引元傲风注意,但狄霄内力一催,她必命丧当场可怜兮兮地轻呼出声。

    “说.”他冷着脸。“有人救我。”

    “蚀心粉无人能救!”他再次施压。

    ““阎王愁”能救!”

    “你见过霍亦罕?”狄霄放开手。

    “见过.”霍草儿一得回自由,立刻拔腿奔向元傲风身旁。

    “怎么了?”元傲风抬眼看她。霍草儿摇头,不想多惹风波。她挨着元傲风蹲下,“啊,有活口!”

    “有得救吗?”

    “我试试。”

    元傲风取出银针,扎了那名气息奄奄的壮年男子几个穴道,见他动了几下,元傲风一喜,拔起银针,另刺他数个大穴。那男子哈咳起来,开始吐出秽物,不一会儿便幽幽转醒,元傲风忙将他扶坐起身。

    怎料他一坐起身,立刻趴伙在地,“玄玉大人饶命!”

    是五毒教总执法玄玉下的手?!

    狄霄轻蹙起眉。玄玉是这几年武林新窜起的人物,极少以真面目示人,据说是个年轻的翩翩佳公子,行事极度隐密,毒辣不输教中耆老。

    “我不是玄玉。”元傲风不以为意地扶起他。

    男人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终于确定自己安全了,“你救了我?”

    元傲风点头,“你的毒性已解,休养个几日,当能恢复如常。”

    “在下聂缤,敢问恩公姓名?”聂缤拱手道。

    聂缤刀霍草儿头皮一麻,忙躲到元傲风身后。她运气怎么好到这个地步?才出双林便遇上爷爷的关门小弟子。菩萨保佑,可别让他认出她来。

    “霍亦罕的高徒,莫怪乎熬得过蚀心粉的毒性。”狄霄冷冷的开口。

    “好说,”聂膑心下暗叫惭愧,若不是当年在大火中偷出师父数瓶宝药方才惊险之际,光吞服了一颗,挡住毒性蔓延,只怕现下已是幽魂一褛.

    “还未请教数位恩公姓名。”

    “在下元傲风.”

    “赛华佗元傲风,久仰久仰!这位想必就是狄霄狄大侠?!”聂膑暗自庆幸自个儿命大,言语中颇多巴结.

    三人相互谦逊了好一会儿,元傲风扶他起身,“狄霄,咱们送聂大夫一程。”

    “喂!”霍草儿紧张地轻扯他的衣角。

    “怎么了?”元傲风不斛地低顺探问。

    “这位是?”聂愿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些面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是我的小朋友,名唤草兄。”元傲风答道。

    出乎意料之外,聂缤竟神色未变,也未与她相认.霍草儿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聂缤定是猜知她隐瞒了她是霍亦罕之系的身分,若是当场揭破,怕元傲风会下手同他抢夺千疾医书,因此隐去不言。

    四人来到大道上,狄霄阙口作哨,唤回两匹良驹,大黄汪汪吠叫,也自路旁奔出,霍草儿忙弯下身子将她抱进怀里,远远地跟在三人身后。

    元傲风将最骠扶卜马,转头对草儿道:“草儿,到狄贸那边去。”

    和狄霄共骑?!她又不是想死了,谁晓得他会不会突然掐断地的小脖?可是元傲风那里有聂缤,同样不安今……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远远地跟着好。

    “草儿?”元傲风不解地皱眉“少爷,您上马吧!”狄霄将自己的坐骑让给元傲风自个儿牵着两匹马的缰绳,缓步前行,霍草儿则抱着大黄远远地落在后头.

    一刻钟后,元傲风发觉霍草儿似乎愈落愈远,频频回头关注,终于忍不住扯了扯缰绳,“狄霄。”

    狄霄会意,放开缰绳,元傲风立刻策马回奔。这厢,最坏开口试探,“那名少年是什么身分?”

    “小厮.”

    “元大夫对她的关心似乎超乎寻常。”少爷对草儿的态度的确不似主仆,一时闪神或者会误以为两人之间已濒男女之情,但草儿作男装打扮,聂膑眉宇间未现惊疑,反似在打听什么……

    “少爷对人向来如此。”狄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满腔疑惑皆未出口。

    ***

    只有两匹马,又带着两个伤患,因此元傲风一行人停停走走,前进得极慢,天黑时仍未找到旅店,只好找了间破庙栖身。狄霄打了几只野雉,在庙外生火烤食,霍草儿在一旁帮忙。

    “狄大哥。”她轻唤。

    狄霄抬眼看她,没有开口。的人误会了什么.最有可能的就是狄霄把她当成五毒教徒了。

    “我恨不得诛尽五毒教众。”狄霄阴沉地说道。

    五毒教的徒子徒孙加起来有上万人呢!杀光一万多人……

    霍草儿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低声道:“好残忍!”

    狄霄冷冽的目光立刻射向她。

    糟糕!被他听到了,这下怎么先安内再攘外?得罪了狄霄,要是聂骚动手来狠的,他肯定不会帮她的。

    霍草儿吐吐舌头,赶紧亡羊补牢,“我的意思是,五毒教里虽然多的是万死难赎其罪的大坏蛋,但五毒教徒也未必个个该死”

    狄霄的目光未见稍霁,杀机反而慢慢聚浓,“你和五毒教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霍草儿急急摇手,“我就是要告诉你,我和五毒教绝对点关系都没有!”

    狄霄眯起眼,“听你言语,倒挺维护五毒教的。”

    “没有一没有!我只是听我爷爷说,名门正派未必全是好的,邪魔歪道也未必全是坏的,这好坏善恶不是人断的,是天在看的。”

    “天若看得清,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枉死之人。”狄霄冷哼。

    “可是爷爷说人死必不枉,是天命终了,苦难受尽了。”

    “哦?你爷爷还说了什么?”元傲风的声音在身畔响起,饶富兴味的眸光盯着霍草儿直瞧。从草儿神秘的举措,到方才在庙里聂验直拉着他打采草儿,再加上草儿这番“爷爷说”,他可以肯定草儿的爷爷应该是个武林高人。

    他不是应该在庙里陪聂缤闲扯吗?怎么会跑出来了?

    霍草儿惊愕回眸,“没有了,没说什么了。”他怎么这么看她?是不是聂膑告诉他什么了?

    “你爷爷究竟是谁?”“爷爷就是爷爷啊—还是不肯说.霍草儿露出无邪的傻笑。

    元傲风微扯嘴角,淡淡地笑了,低头撕下半只鸡递给她,“送进去给聂大夫。”

    送给聂缤?!草儿蹙起眉头,乌黑品眸扫过元傲风和狄霄,知道他是刻意支开她,虽是百般不愿,也只有接了过来。反正快去快回,聂缤也不至于大胆到当场把她吞了。

    “你出来多久了?”狄青不答反问,用木棍插起另一只野雉,架在火堆上烧烤。

    “你要杀他?”这就可以解释为何草儿会。反之前对狄胃的信赖,不肯与他共骑.

    “如果她是五毒教徒的话。”

    “就算草儿真是五毒教徒,狄家庄血案也是在他出生之前发生的,与他一点相干都没有!”以狄霄的武功,要杀草儿是易如反掌。元傲风为此感到难以言喻的忧虑.

    “凡五毒教徒,死!”狄霄的眸光冰冷。

    元傲风凝视他的眼,“如果我阻挡呢?”

    “你我从此陌路。”狄霄淡然地说道。

    “狄霄!”

    “少爷!少爷!”霍草儿惊慌失措地从庙里跑了出来,“聂……聂大夫说要跟我们一起去湖州,是真的吗?”

    元傲风点头,拉他在身旁坐下,“聂大夫热心,湖州的百姓有福了。”

    “热心个鬼!”聂随跟去湖州分明是觊觎她身上的千疾医书!

    “草儿?”元傲风拧眉。

    “少爷,聂……聂大夫的风评一向不好,哪有这么好心?!”霍草儿试图打消一风让最愿同行的主意。

    “看来是世人有所误解了,元傲风微笑,顺手拂去她脸上的灰尘.

    “你怎么这么容易相信人?!”霍草儿气结.

    “若不是少爷如此,有人也活不到现在。”狄霄冷冷地说道,撕下鸡腿递给元傲风。

    元傲风接过,直觉地便转递给霍草儿。“狄霄,滥杀无辜非我辈中人的行径。”

    狄霄扫—眼霍草兄,目光又回到元傲风脸了,“你是以何种身分护卫她?”

    “见无依傍者,必挺身护卫之!当年师父是如此教导的。”

    “是吗?”狄霄深思的H光停留在他脸上。

    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迷,霍草儿两三下解决—鸡腿,困倦地打了个大呵欠。

    “换完药再睡。”

    狄霄的只目像阵冷风般吹走草儿的睡虫,她不由得挺直背,戒备地看向狄霄。

    “我来就行了。”同样戒备的神色出现在元傲风脸上,他伸出手欲揽过霍草儿,不料她却闪身躲开.

    “那个……那个……我自己来就行了。”

    “狄霄?”元傲风也跟着立起身。

    夜风吹起两人宽大的衣袍,霍草儿从下往上仰望,宛如见到两尊飘然伶的神像,狄霄剑眉星目,冷峻而肃然,元傲风朱唇玉面,俊朗而尔雅……他们各有千秋,各擅胜场,皆是令人心折的美男子,只是环绕两人的气流却胡谲得教她策闷,无心欣赏眼前“男色”。

    “那就麻烦狄大哥了。”在草儿起身站到狄霄身旁。反正她又不是狄霄痛恨的五毒教徒,狄霄不可能伤她,倒是女儿身的身分能多瞒得一人,便少一分危险.

    元傲风愕然地看向在草儿,不明白她怎么突然之间又忧松对狄霄的信任,更不明白自己心中那股气闷揪痛究竟所为何来?

    “少爷先歇息吧。”狄霄搭着霍草儿的肩转身,突然又抛下一句,“少爷还记得表小姐吗?”

    文鸢?!

    元傲风怔立晚风之中。狄霄好端端地提起他表妹傲什么?他和文鸢交好,但却未允诺舅父娶文鸢过门,就是因为他对文鸢向来只有兄妹之情,两人之间一清二白……

    ***

    等等,他在想什么?

    元傲风猛然拉回思绪.就算他和文鸢间真的有个什么,又和草儿之事有何相关?难道狄霄在暗示他对草儿是——

    断袖之癖!

    这四个字一刺入脑海,儿傲风的脸色霎时惨内“胡扯!”他悄愤拂袖,走进破庙.

    “狄人哥,我不是五毒教的人。”霍草儿拿了药膏跟着狄霄买走进破庙后头看来像是厢房的小房间,一面不放心地解释道。

    “嗯。”狄笑霄轻哼一声,打量了一下四周,拾起一根草绳缚在窗棂和床炕之间.

    “我说真的,我一样毒都不会使。”

    “过去。”他示意她走到绳子后头.

    “哦。”霍草儿依言而为,狄霄脱下披风,罩在绳子上,“快上药。”

    霍草儿松了口气,开始宽衣解带,突然又想到什么似地,“狄大哥,方才你和少爷在谈什么啊?”

    室内寂然。

    霍草儿耸耸肩,开始在背上涂抹乐膏,“是不是谈表小姐的事?”

    狄霄还是没说话。

    霍草儿也不以为意,反正她的目的只是不要让狄霄的脑袋有空去想到她可能是五毒教徒,然后决定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害她莫名其妙地丢掉小命。“表小姐人好不好?她叫什么名字?”

    “文鸢.”破天荒地,狄霄竟然答腔了!

    霍草儿穿衣服的手停顿了一下,复又动作,“她和少爷很要好吗?该不会是少爷未过门的夫人吧?!野台戏都是——”这么演的!

    霍草儿心头陡然一恸,无心再没话找话说,她快速整理好衣物,一回头,“狄……”

    她的动作猛然定住,睁大眼睛瞪着在狄霄披风上吐着红信,和她大眼瞪小眼的三角怪蛇。

    金线蛇!

    书上记载金线蛇是种罕见的毒濯蛇,浑身黑亮,仅头部绕箸一圈金色细线,遭其噬伤者,登时毙命,心肺俱腐,无药可救。最可怕的是它身上黏液亦具毒性,根本碰它不得……

    霍草儿咽—口唾沬,张开嘴复又问上,再根开嘴,生怕呼吸用力,—点,都会惊扰到它,“狄、狄……大哥,蛇……”

    狄霄回身,乍见眼前景象!不禁倒抽了口冷气。黑蛇盘踞在他的披风的蛇头和草儿相距不到一尺,遭它爬过的披风已现焦黑。

    “退后。”他沉杰命令。

    霍草儿慢慢往后退了一步,狄霄抽匕首割断草绳,金丝蛇随着披风往下落,还来不及动作,狄霄的暗器脱手,射中蛇身七寸,立即将它钉在地上,蛇身扭了几扭,终于不动了。

    “死了……”霍草儿愣愣地看着地上的死蛇。

    “五毒教徒不会怕蛇。”狄霄释然了。

    “谁告诉你我是五毒教徒了!”害怕的情绪蜂拥而上,加上白日所受的委屈,霍草儿突然“哇”地一声,蹲在地上放声痛哭。

    狄霄登时慌了手脚,“喂!”

    “狄霄,你做什么?”一袭青衫卷入,倾刻间霍草儿已落入元傲风怀中。

    “蛇。”狄霄脸现恼怒之色。

    蛇?元傲风低头一探,下意识地拥紧怀中人儿。老天!金线蛇!

    “谢谢.”目光回到好友脸上,元傲风轻吐谢意。

    狄霄脸上闪过一抹兴味,瞅着元傲风,“少爷多礼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他这话什么意思?

    元傲风再度发怔,不过这回怔愣未久,怀里轻颤的人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好了别哭,没事了……”他柔声安慰。

    霍草儿伏在他胸前轻声啜泣,身上特有的药草幽香窜入鼻腔,元傲风突觉心神荡漾低首轻吻她的发丝,随即一惊,着火般地推开霍草儿。

    “少爷?”霍草儿踉跄了一下。睁着盈泪双眸,不斛地凝视他。

    “男儿有泪不轻弹!”元傲风狼狈地别开眼,强为自己的突兀举动作解释。

    “我又——”霍草儿及时捂住嘴巴,伸手擦干眼泪,这才注意到处裹理金线蛇尸体的聂缤.

    “喂!你在做什么?”

    “这金线蛇虽死,却仍有毒性,若不妥善处理只怕有人会因而遇险。”正在处聂缤答道。

    “你有这么好心?”霍草儿不信。

    “草儿,不得无礼!”元傲风斥责,“还不帮帮聂大夫!”

    “不用了。闹了这么—天,大家都累了,你们还是早些安歇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聂缤拱手道。

    “那就麻烦聂大夫了!”元傲风身心俱疲,无心再打理这些琐事,拉了霍草儿便要出厢房。

    “可是……”霍草儿虽心生不安,却挣不开他的掌控,只好也跟出厢房。

    厢房里,聂缤露出得意冷笑,“金线蛇毒,无药可救。我就不相信你还敢不交出千疾医书!”

  第四章

    四人且停且走,行了七八天,好不容易到了—个稍大的市镇,狄霄顾—辆马车,又买了两匹马!好在途中轮替使用,行路的速度才快了起来。

    这一日,狄霄驾车,儿傲风坐在前座,欣赏沿途风光。霍草儿则抱着大黄,和同是伤患的聂缤一起窝在马车里.

    “草儿,这几年过得可好?”聂缤终于打破沉默。

    “托福,还过得去。”伸手不打笑脸人,霍草儿皱皱鼻头,无奈地寒暄。

    “是吗?想当年你爷爷在世时,何等风光,如今你却沦落成小小仆役,我想你爷爷在黄泉之下苦是有知,肯定不会瞑目。”

    “什么你爷爷我爷爷的?你连声“师父”都不愿叫了吗?”霍草儿冷哼。

    “不叫是为你好,若是让元傲风知道你的身世,他不晓得会使什么手段抢夺千疾医书!”他隐忍了这么多天,直到现在才和霍草儿攀谈,还刻意压低了音量,就是怕元傲风察觉了什么.

    “不要以为世间人人都同你一般!”霍草儿不屑地瞪着他。

    “毕竟是个孩子,尽说些孩子话。”聂缤哈哈大笑,“念在我好歹是你长辈的份上,我就提醒你两句!草儿,元傲风待你如何?”

    “很好。”她挺不耐烦的。

    “不似主仆是吧?!”

    霍草儿愣了—下,元傲风对她是有点好得过了头.。—路上,有得吃她先吃,有得睡她先睡,不要她伺候也就算了,还担心她有没有冷着饿着,有没有按时上药。乍看之下,根本让人弄不清谁是主、谁是仆?

    “那又怎么样?”她硬生生挥去那股甜蜜又不安的感受。

    “没有人会不求目的地对别人好。”至少他就不受这种傻事。

    “什么意思?”霍草儿摇头.

    “那么他便不是为了你的身子。”

    “你胡说什么!”霍草儿红着脸啤了口。

    “你想元傲风有没有可能知道你身上藏有千疾医书?”

    “你说他是为了千疾医书才对我好?像你们当年一样惺惺作态?!”她张大眼睛。

    霍草儿这话问得毒辣,聂缤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点了点头.

    “笑话!”霍草儿摆摆手,“当年你们忌惮爷爷,现下他忌惮个什么?他和狄霄随便动个手指头,就能——”等等,聂颜怎么会这么好心?还警告她呢!霍草儿眼珠子一转,眼中光芒亮起,“啊!我知道他忌惮什么了!他根本不知道我把医书藏在哪,要是一掌劈死我,那千疾医书就跟着我到地底下了,所以他才会百般地对我好,想瓦解我的心防!聂师伯,真是谢谢你啊,要是没有你警告我,我差点傻傻地相信他,把藏医书的地方告诉他了呢!”

    “你告诉他了吗?

    “你没听到我说一”聂验紧张了,“差点吗?”霍草儿暗暗在心里冷笑。这种货色也妄想得到千疾医书?!耍耍他!““差点”就是还没.”

    “那就好,那就好,千疾医书是歧黄门宝物,可不能落入歹人手里!聂缤松了口气。

    还歹人咧!元傲风苦是歹人,他聂缤不晓得算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霍草儿正经八白地点限,“我知道,爷爷交代过千疾医书只能交给心念天下苍生、仁心仁术的好医音,而且这个人会是咱们岐黄门的掌门人!”

    岐黄门自霍亦罕之下只传了郭震怀、叶容华和他聂缤三名徒儿,换言之,依照霍亦罕遗命,千疾医书应该是他们三人之一得到。

    “若论医术仁德,三人之中以我聂缤推崇!”聂缤傻呼呼地笑了。

    真不害臊!

    霍草儿翻了翻白眼,“不,不是你!”

    “难道是郭震怀?”那个唯利是图的暴发户?!师父偏心!

    霍草儿摇头.

    “叶容华?”那个风骚娘们?!霍亦罕简直老眼昏花!

    霍草儿右手闲闲地煽着风,“你们三个的确实歧黄门徒,可惜若真要说仁心仁术,你们连边都沾不上!”

    “难道你要违抗师父遗命?”聂缤扑身向前,攫住她的右手腕。

    现在叫师父啦?!

    霍草儿彻底地瞧不起他!

    “有何不可?”本来她就决定若是回魂丹吃完,寿命终了时仍寻不到严煜,就把千疾医书交给真正有心救尽天下疾苦的良医,好让苍生少些病痛之苦。她相信爷爷绝不会反对她如此做的。

    “你这是叛门,我可以立即杀了你!

    “要杀就杀,哪来的追么多废话?!””聂缤威胁道。她气定神闲地,“不过杀了我,可就找不到千疾医书啰!”

    “我自然有办法叫你说出来。”聂缤阴森森地放开她的手。

    “在告诉你之前,我会先告诉外面那两个大个儿,”霍草儿微笑,“然后在天上看着你们怎么争个你死我活。”

    “你不会有机会告诉他们。”

    “哦?”霍草儿压根不信,“咱们或许可以等着瞧!”

    话是这么说,不过白痴才会留下来瞧聂缤要耍什么手段!她绝定一到湖洲便脱离这个瘟神,自个儿寻严煜去!可是……这么一来,就等于是要离开元傲风了。

    霍草儿心头蓦然一紧.她放开大黄,伸了伸懒榄,故作无事状,“和你说话闷死了,我到外头去!”

    布帘一掀,她左手顺势搭上坐在右手的元傲风肩膀,“少爷,咱们到哪了?”

    元傲风身体微僵,语调却仍维持平缓,“再半日就进湖州地界了。”

    “哦。”她的心情忽然郁闷起来。”前座容纳两个大男人已无多余空位,于是霍草儿掀高布帘,侧跪在车里,将半个身子采出车外,想让山光水色洗濯她的坏心情。

    “草儿,你在做什么?”元傲风被她的危险动作吓得冷汗直冒,想也不想地侧过身子伸手环住她的腰。

    “我只是想看看风景。”霍草儿无辜地回首,散落的发丝随风飘扬,轻轻搔着元傲风的脸庞。

    魅惑人心的大眼眸近在咫尺,元傲风几乎克制不住亲吻她的欲望。他的理智不断在脑内叫嚣:放开他!放开他!然而下臂却仿佛有自己的意志一般,微一用力,霍草儿已腾飞至他膝上。

    “少爷?”霍草儿吓到了。

    元傲风又何尝不是被自己的举动吓住刀他低低咕哝一声,轻扣着她的腰肢转头假装欣赏远方景色。

    身旁突然传来一声轻笑,竟是发自镇日冷着脸的狄霄!

    元傲风又恼又怒地回头,“你的心情很好?”

    “不错.”狄霄难得地挂着浅笑。

    “狄大哥笑起来真好看!”霍草儿真心地赞美。

    “你不是姑娘家,没必要欣赏男人!”元傲风放在她腰间的手紧缩,莫名其妙地感觉不悦。

    “我不介意。”狄霄含笑。我介意!元傲风恶狠狠地瞪了狄霄一眼,气闷地撤过头。

    霍草儿感觉到元傲风的怒意,不由得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躯“少爷,是不是草儿太重了?”所以压得他难受?!

    “你如果吃胖点,我会很感激你!”对了,一定是草儿瘦弱的身躯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才会让他对他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到湖州以后,我替你开两帖强身健魄的药方。”他决定要将草儿养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没有用的啦!”霍草儿摇头.那种药方,爷爷在世时,她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还不是一样瘦弱!身上的奇症不除,她一辈子都不可能胖起来。

    “我说有用就有用!”元傲风突然着恼起来。

    霍草儿诧异地抬眼看他。还以为元傲风的脾气很好呢!相处过后才发觉他其实很容易生气,而且以这几天为聂,生气的频率愈来愈高,原因也愈来愈莫名其妙。”狄霄突然拉停马车,“少爷,咱们停下来歇歇吧!”

    “嗯。”元傲风点头.

    霍草儿忙不迭地跳下马车,活像火烧屁股似的。回身掀开布帘,“聂大大,咱们歇会儿,用点干粮.”

    聂缤答应着下了马车,四人分着干粮吃。

    霍草儿拿到食物,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一边还撕成小块丢人地上喂大黄.

    元傲风愈看,眉头拧得愈紧,忍不住住开口道:“草儿,你先喂饱自己,大黄那份少不了它的。”

    “喔。”霍草儿看了他一眼,听话地将要喂大黄的干粮改塞进自己口中。生气的人最好不要招惹他,省得麻烦。

    没有东西吃的人黄边吠边在她身边绕,霍草儿停下进食的动作,安抚它道:“等一下就喂你了!”

    元傲风怕霍草儿。—时心软,又拿自己的食物喂狗,索性将她拉到自己身旁,“狄霄。”

    狄霄会意,拿了块干粮,撕成小块抛在地上,然后又摇了摇手中的水壶,“我去找点水。”

    “我也去!”霍草儿忙不迭地起身,少爷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还是跟着狄大哥安全点.

    “你去干嘛?”元傲风将她拉回地上,“忘了你的伤了吗?”

    “都快一个月了,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她以左手轻击右手臂。

    “我看看。”

    元傲风低头解开霍草儿手上的包扎,狄霄迳自去找水,大黄汪汪叫着跟在他身后离开,微风吹至,大地一片静谧——

    静得有些诡异。

    霍草儿抬头,“咦,聂大夫呢?”

    元傲风也抬头,“也许去小解了吧?!草儿,你手臂的伤可以不用再包着了。背后的伤也让我看看。”

    “背后?”霍草儿脸色排红,“不用看了,已经好了!”

    “让我看看。”元傲风蹙眉。

    “真的好了啦!不信,你可以问狄大哥!”狄霄的寡言正好成了她的特大号挡箭牌。

    草儿的背部究竟臧着什么秘密?为什么狄霄可以看,他却不行?元傲风不快地沉下脸,正欲答话,忽觉一股极淡的暗香扑鼻而来,“草儿,闭气!”

    “现在才闭气,来不及了!聂缤的声音响起,暗器便破空而至,元傲风连忙拉着霍草儿往后腾越了一步。避开暗器,步伐尚未踏稳,抽利刀挟舍腥臭味扑来,元傲风斜退一步,堪堪避过,利刃往缩,又“呼”地迫来。原来聂国使的武器是在特制钢线的两端缚上利刃,他只需在之外,拉扯钢丝,利力便会波接会一波,源源不绝地打去。元傲风的武功与聂迹原本人伯仲之间,但他向来身上不带兵刃,加上还得分心护着霍草兄,已是左支右拙,突然又登骛胸中氧血翻遇,望腿渐渐暖软,心知是方才吸毒性渐次婆作,不由得暗暗叫苦。

    “交出霍草儿,留你不死——”聂缤忽然提气喝道。

    元傲风还未腾出心神同话,便听得模草儿低呼:“少爷,别理我——你快走!”

    “别想!”他扣紧霍草儿及欲挣脱的右手,刚避过一把利刃的攻击,便见一道暗器往霍草儿身上打去,另一把利刃则袭向他的下盘,”傲风眉头一拧,抱起模草儿向上旋跳,硬是避过—攻击,怎料得聂缤又将利刀对箸霍草儿甩来,他身在半空无法闪躲,索性将霍草儿护在怀中,用身体替她挡住那一击。

    元傲风只觉眼前一黑,身子逐渐虚软,就如棉絮一般飘落。

    身子撞击到地上的痛楚,让元傲风稍微清醒了点,步向他们走来,旁边还跟着两名身着五毒教服饰的汉子。

    “少爷—一”霍草儿在他怀中哭喊。半睁开眼,却看见聂验正踏着大元傲风费力地转头,视线注意到她身后略陡的山坡,“抱紧我。”拥紧怀中人儿,他使尽聂后一丝气力,奋力往旁滚落……

    ****

    “奇怪,应该在这附近才对,怎么不见人影?”

    “耐心点,仔细找找,他们跑不远的!”

    元傲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霍草儿忧心仲仲的大眼眸正凝望着他,四周满是茂密的杂草。原来他们这一滚正好滚进杂草堆里,所以聂缤等人才一时找不到他们。

    “不晓得三哥那里如何了?!”

    “他只是要制住狄霄而巳!应该不会有事。倒是我们这边若能活捉霍草儿,可是大功件呢!”

    “这回多亏了聂大夫报信,玄玉大人要是知道了,肯定重重有赏!”

    “哪里,还得靠您老多美言几句呢!”聂缤的声音传出,“金线蛇毒本来要给霍草儿尝尝,谁知招呼到元傲风身上去了!如此一来,只怕无法逼她交出千疾医书。”

    “那可未必!这年纪的姑娘家为了救心上人,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较为苍老的声音说道,“我看他们不在这里,咱们到别处找找!”

    草丛中的两人瞪大眼睛,无言相望,心中皆是惊诧莫名,只是理由各自不同。霍草儿是因为听闻元傲风中的是无药可救的金线蛇毒,元傲风是窄然得知此刻趴在他胸膛的小人儿竟是女儿身!

    天!她还趴在他的胸膛上!

    元傲风同过神来,正想推开霍草儿,不料双手却怎么也动不了,他一惊,微微蠕动双唇,一只软软的小手轻轻覆他的唇,霍草儿晶亮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远处又飘来聂缤的声音,“三哥,事情办得如何?”

    “狄霄逃了!你们呢?”

    “元傲风受伤了,他们应该跑不远!”

    “咱们还是先回去请示玄玉大人,兔得误了时辰,又要受罚—一”

    “三哥说得有理!”

    声音逐渐淡去,霍草儿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确定追兵已走上顶才长长吁了口气,坐到元傲风身旁,“少爷,你能站吗?”聂缤他们随时会回来,待在这裹不安全。

    “我想不行。”元傲风苦笑。

    “我扶你!”霍草儿坐直身子,想搀元傲风起来,不料微一用力,气血翻腾,又结结实实地跌回元傲风怀里.

    元傲风闷哼一声,霍草儿急忙挣扎起身。

    “不,躺着就好。”元傲风说道,“静躺一个时辰,酥筋散的药力自解。”

    酥筋散会让人在—个时辰内,气血翻涌,极不舒服,但酥筋散却能暂且压抑金线蛇毒,是以元傲风中毒后一时半刻不至于死。只不过酥筋散虽然延续了性命,却会让人保持清醒神智而对太线蛇聂腐蚀内脏时的痛分,囚此中了金线蛇毒之人多求速死,而不会服用酥筋散!只除了被逼供的时候……

    聂缤肯定是打算给此迫她说出千疚医书的下路,怎料到迼一切苦痛都麴兀傲风代受了!

    霍草儿眼眶含泪,偎在他胸前,忍着不哭出声来。

    “你是岐黄门霍亦罕在老前辈的系女。”元傲风轻叹一声?!己将片段线索全连接起来。草儿苋儿女儿分!他终于可以解释他对她异样的情愫,可惜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不得不瞒你。”霍草儿歉疚地道。

    “狄霄知道?”他想起霍草儿坚持只让狄霄为她换药。

    “他只知导我是女的。”

    “他竟然瞒我。”

    心脏突然被人刨走一块肉,剧烈的痛楚传来,元傲风忍不住痛叫出声,五藏六腹有如千刀万割般,豆大的汗珠开始自额际滚落。

    “少爷-一”霍草儿挣扎坐起,看着元傲风痛得扭曲了的五官,知道金丝蛇毒已经开始发作,而她却是束手无策。

    “草儿……”他虚弱地低唤。

    霍分儿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素性将耳朵附到他唇上,“少爷,你想说什么?”

    心肺搅在一起,仿佛被融解般,疼痛一阵强过一阵,但元傲风的神智却相当清楚,“叫狄霄照顾……你……”

    声音逐渐低微,霍草儿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抬起头,再也忍不住悲伤,“我不要狄大哥!我要你!我只要你!”

    她说她要他!

    元傲风的嘴角扯起一抹淡笑,感觉魂魄慢慢地自身体抽离,但他仍舍不得闭上眼,努力地想抬起手聂后一次触摸她。

    “你不会死!你不会死!”霍草儿突然灵光乍现.九香回魂丹能解百毒,或许也能救金丝蛇毒!

    她颤抖着手褪下上衣,再脱去亵衣、肚兜,七手八脚地解开缠绕在胸部上的布条握住了胸前的蓝色药瓶,任由破旧的册子掉落,从瓶子里倒出香气馥郁的黑色药丸塞进元傲风嘴里,“吞下去!少爷,我求求你吞下去!”

    元傲风此刻已呈弥留状态,根本吞不下药丸,霍草儿又急又慌,奋力摇撼他的身子,

    “吞下去!元傲风,你给我把药吞下去!”

    元傲风却只是不动,霍草儿挫败地停手。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地,抬起手来,用力咬破自己的手腕,吸出一口鲜血,俯身将唇务在他嘴上,将血灌人他口中,抬起头,“又在腕上吸了口鲜血……就这样连续灌了好几口血,终于将药九冲下去,元傲风却依然动也不动。

    霍草儿跌坐在地上,抬起头来望箸人夜的大空,“老大爷,我霍草儿从没求过你什么?这辈子也许也只能求你这么一次,你就答应我,让他活过来好不好?求求你让他活过来……”

    ****

    元傲风觉得自己似乎人空中铙了几圈,身子又轻飘飘地往下落,突然意识冲回脑海慢慢上涌,逐渐抚平五脏六腑的疼痛……

    “少爷,你醒了吗?”

    他听见霍草儿在唤他,于是睁开眼睛,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对焦到她那对被泪水濡湿的眼睛,嘴角微扬地笑了。

    “太好了!你没事了!”

    霍草儿抬起手来拭泪,带血皓腕闲入他的视野,元傲风广然坐起身,攫住她的手腕“你受伤了!”一开口说话,他才发现自己嘴内碱腥的血味,不禁戚起眉头,“草儿?”

    “你吞不下回魂丹,所以我才……”她纳纳地解释。

    她竟以自己的鲜血畋他服药!

    元傲风着实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时,胸间充塞得满满地,既是心疼又是感动,他伸手想将霍草儿拥进怀里,不料却发觉手下的触感光滑,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移,差点没岔了气息,他迅速转过身,“别告诉我是我做的!”

    “啥?”霍草儿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仍赤裸着上身,俏脸飞快红透,抓起衣物,“不是,是我为了取出回魂丹。”她扯了扯被他的手压住的布条,“喂,放开!”

    “什么?”元傲风低头一探,发现是条长布条,立刻明白它的作用,想也不想地用力扯了回来,不料力道太大,竟将霍草儿扯得撞向他背后,痛叫出声。

    “怎么了?”他立刻回过身子。

    “霍草儿一面捂着受伤的手腕,一面防止春光外泄,不禁手忙脚乱,“快还我!”

    “不。”他沉着脸,撕下一小段布条,拉过她的手腕替她止血。

    “那个……少爷……”

    “不用遮了!这长布早让你的身材没有任何看头了!”他吼她,对她的挣扎感到愤怒,难道狄雷帮她上药的时候,她也这般遮遮掩掩的?!

    狄霄。

    元傲风的眉头纠结成M,“你爱他?”

    “谁?”“你的狄大哥?!”他的声音是从齿缝你并出来的。

    “没有!”霍草儿抽回包扎好的手,不悦地瞪着他。

    “没有最好。”她的人、她的心都只能属于他元傲风!他翻过她的身子,替她系好肚兜,手指划过她的背部,马上拧起眉头,“你没有好好上药。”

    “我有,只是有些地方擦不到。”她拍开他的手,穿好衣服。

    “狄霄在做什么?”他低咒了一句,下一刻突然豁然开朗,“他没有帮你上药?!”

    “当然,男女授受不亲?!”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套上外衣,将千疾医书和信物塞回怀里.

    “男女授受不亲?!”元傲风笑了,他一把将她拉进怀中,抬起她的下巴,“如果碰了你,你就是不是就永远属于我?”

    “呃?”霍草儿听不懂。

    元傲风笑意更盛,长指划过她红润的嘴唇,下一秒钟,温热的唇已覆盖上她的。

    霍草儿一惊,直觉地想推开他,“少爷——”

    元傲风乘机侵入她口中,一手固定她的头颅,放搅纠缠,急切地素求她的回应,不让她有半丝犹豫退却的空间.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

    在草儿根本小知道该如何反应,想逃开,元傲风不许,她无助地捶打他的胸膛,他却毫无反应,只是不断地吸吮挑逗。渐渐地,她的脑海混沌起来,觉得身体里似乎有一把火在燃烧,她笨拙地用双手环抱住他,身子不自觉地往他贴去……

    等元傲风结束这个吻的时候,霍草儿已经半挂在他身上了。

    “如何?”元傲风笑着,吻了吻她紧闭的眼眸。

    “我想吐。”说着,霍草儿真的推开他,干呕不止。

    “老天,你真会伤男人的心。”元傲风失笑,自腰间掏出办白色药丸递给她“服下去,不是告诉过你,中了酥筋散得静休一个时辰吗?”

    霍草儿依言服下,闭了闭眼睛,忍过那阵不舒服的感觉,“我若是安静休息,你就活不成了!”

    元傲风一笑,抱着她站起身,“我们该去找狄霄了。还有,记得别让狄霄对你做同样的事。”

    “什么事?”霍草儿不解。

    他轻啄了下她的唇瓣,“这件事!”

  第五章

    人间炼狱.

    虽然从小到大,霍草儿不知到过多少饥荒她仍有这种想法。怪病横行的州郡,但一踏人湖州地界,她仍有这种想法。

    原以为乡间的情形已是惨绝人寰,没想到省城里更是凄惨,几乎三步就有一具死尸,五步就有一个小孩儿哭着找妈妈。

    霍草儿握紧元傲风的手,身子不自觉地偎向他,大黄跟在他们身后,低低呜叫,似乎亦为此番情景震慑悲伤。

    那日,他们躲了一夜,天亮时才发觉他们滚落之处恰巧便是河流左近,因此杂草才会生长得如此茂盛。他们沿着河流行走未久,便发现两、三具尸首,及遍地的血迹,大黄狂吠着朝他们跑来,却未见狄霄的身影。

    忍着不祥的感觉,元傲风和霍草儿仔细找过河边,又回到当日休憩之所,只见马车倒在地上,行李散落了一地,狄胃不在那里.

    两人不死心,就地等了一个昼夜,仍不见狄臂上顶才起程往湖州走来。

    一具瘦骨怜炯的身体突然在他们面前倒下!

    元傲风放开霍草儿的手,便要趋前探视,霍草儿急忙拉住他,“少爷!”

    “草儿,救人如救火!”元傲风甩开她的手,急赶向前,为那人把脉.

    救人如救火!就是这句话,让元傲风一再忘了他和霍草儿曾经约定要暂时隐姓埋名,避免五毒教再度前来纠缠。以元傲风的医术,只要一动手救人,就不可能瞒得住“赛华佗”的名号了。

    虽然元傲风食言,但霍草儿一点也不生气,真正的医者永远不可能见死不救。她身旁的这个男人不是沽名钓誉之辈,而是+得起“医”字的大夫。

    霍草儿的目光盈满深情,痴痴地击箸他。

    元傲风抬起眼,火击地脱过:“断气了。”已经数不清这是这些天以来第几个在他面倒下死去的人了。他站起身轻叹,“有时候我会怀疑我这身医术根本是浪得虚名。

    “神仙难救无命之人。”像她!九香回魂丹救了元傲风之后,就只剩一颗了,换言之,她仅剩一年多的寿命,在他身边的日子也只剩一年多了。霍草儿忧郁地微笑,将小手重新塞回元傲风手里,“咱们光去药铺里抓些药材,休息一晚,明儿个再开始义诊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少爷得好好休息休息,才有精力为人看病啊!”

    “就依你说的。”元傲风温柔地拭去她额上的汗珠儿,“你累不累?”中了酥筋散的当下,若无静休一个时辰,以后接连几日都会头晕胸闷、精神委顿。草儿拖着这样的身体陪他赶路,想必是难受至极.

    “不累。他们在排什么?”

    霍草儿拉他往街边难民形成的一列长队走去,队伍的尽头赫然是一间药铺.

    “这位爷,要看诊可得排队才行!”两人才踏进药铺,掌柜便迎了上来。

    “咱们不想看病,只是想来抓几帖药方。”元傲风向里张望,柜台的旁边置着一张简陋的桌子,桌后一名白发老者正在替人问诊,桌前坐着一名抱着娃儿的妇人,队伍的发源便是这儿。“您这儿也兼替人看病啊?”

    “可不是,那位丁大夫可是咱们回春堂里有名的活菩萨,医术高超不说,平日便乐善好施,见这世道不好,他看诊开方泰半不收钱,救个苦难而已。只可惜,天要亡人再怎么仁心仁术也救不回。”掌柜边说边摇头叹息。

    忽地,内里传来悲泣声,原本坐在桌前的妇人哭哭啼啼地起身,向了大夫道完谢抱着孩子流着眼泪向门口走来。

    “林大娘,要抓些什么药?”掌柜忙招呼道。”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妇人竟放声大哭掌柜似乎并不惊讶,叹了口气,安慰道:“大夫说二宝没救了,不用吃药了!”年头不好,日子难过,二宝这样,也是个福气。”

    “日子再怎么苦,能活着总是好事……”林大娘抽抽呓地道。

    霍草儿听她如此说道,不由得触动了心事,想到自己命不久长,禁不住暗自心伤,再看妇人怀中的孩儿不过四、五岁,憔悴地倚在母亲的怀中,又转而庆幸自已毕竟多活了几年,能遇上元傲风这般人儿,此生又有何遗憾?!如此一想,反倒可怜起那小孩,凝神细看竟发现那孩目黄面白,不似无药可救之人……

    “这位大娘,”她开口道,“我家少爷懂得一些医术,让他瞧瞧你的孩儿可好?”

    “小嫂子,我看你家相公也别费心了,丁大夫没法救跌到的人,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掌柜说道。

    原来他们二人在半途向农家买了几套粗布衣裳,元傲风甚至逼着霍草儿换回裙装,挽上髻,装作一对夫妇。现下看来,他们便似一对寻常乡野夫妻,根本不像懂回医术之人,难怪掌柜不信。

    “不,让他试试也好!求公子救救咱们家二宝!”病急乱投医是人的天性,林大娘抱着孩子,扑通一声便跪在元傲风身前。

    “您先起来。”元傲风忙扶起她,抱过孩子把了脉,又翻起眼睑瞧—会儿,“掌柜的,能否借张桌子?”

    “来这儿吧!”顶大夫竟让出自己的桌椅。

    “僭越了!”元傲风朝他颔个致歉,将孩子安放在桌上,取出银针,扎了几个穴道,

    “掌柜的,麻烦惜个痰盂。”

    掌柜连声答应,唤了人去取痰盂。痰盂取来没多久,二宝便“哇”地一声,吐了个天昏地暗。

    “二宝,你还好吧?”他母亲忙在他背上拍抚,为他顺气。

    “娘,好饿哦!”孩子吐完,抬起头来说道。

    林大娘见他脸色明显红润了不少,忍不住又掉下眼泪,抱着孩子,便又要来朝元傲风拜下。

    “万万使不得。”元傲风赶忙扶起她,又写了药方吩咐道“照着这方子服个两帖,应该就没事了。”

    “谢谢大大,”林大娘既高兴又不安,“诊金……”

    元傲风微微一笑,指着球草兄道:“我娘子的手拙,连髻都挽不好,你替她挽个髻,就当作诊金吧。”

    “少爷!”霍草儿狼狈地瞪了他一眼。明明就晓得她十岁起便扮男装,压根没挽过髻,挽得不好也是当然,偏偏在众人而前这样出她的丑!

    “这容易,夫人请坐。”林大娘拉她坐下,“掌柜,借把梳子。”

    “我唤小六子去拿,我去捉药!”子掌柜拿过药方,欢天喜地转身去配药去了。

    “真正后生可畏,”丁大夫拱手道,“老夫丁鹤,敢问公子姓名?”

    “敝姓文,单名一个风字。”元傲风报了个假名。

    正在说话间,一名汉子匆匆忙忙自外头撞了进来,一袋物品往地上一搁,连汗都来不及便嚷道:“好消息!好消息!朝廷派人放粮来了!”

    “这消息真不真确?”

    “几时会进城?”排队候诊的人们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汉子擦了擦汗水,说道:“千真万确!听说钦差大人赶得急,快则五日,慢则十日,必到湖州!”

    “派来的钦差是谁?可别像那年一样,赈灾赈灾,最后今服进那狗官的肚里去!”

    人群中有人说道。

    “是啊,这样的粮,不放也罢!”掌柜也愁眉苦脸地附和。

    “放心,这回来的是京府文颢文大人,他可是个大大的清官,就算他真的敢乱来,也还有文大人的爹,刑部尚书文涣大人!等着替咱们做主,担心个什么劲!”

    元傲风听到这个个名宇,眉头不自觉地轻轻拧起。

    “说的也是,文涣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人群中有人说道。

    “可是他就不会循私袒护自己的儿子吗?”有人发表不同的意见。

    “就是啊,自古以来便是官官相护,更何况是父子俩。”

    “各位!各位!”丁锦振臂高呼,“文大人还没来上顶事就先别担心了,现在咱们城里可是来了一位妙手回春的文大夫,咱们还是先把文大夫留下来再说!”

    元傲风救活了丁锦宣称不治的病人是众人亲眼所见,于是当下就有人鼓噪起来。

    “文大夫,您好人有好报,求您救救咱们!”

    “求您救救咱们!”

    元傲风抬下止住骚动,“我没说过要走。”

    “小六子,”丁锦赶紧吆喝,“还不赶快多加一副桌椅!

    “夫人,文大夫人俊心好医术又高,您还真是好福气。”这厢,林大娘在霍草儿耳畔低声称臜道。

    “别叫我夫人,叫我草儿就行了。”霍草儿微笑。

    “不行,我非得叫您夫人才行,您最好也让旁人唤您夫人。既然跟了少爷,就别老记着自个儿丫环的身分,不然会受一辈子委屈的。”

    “呃?”霍草儿不知道她这是扯到哪里去了。

    “您不是叫文大人叫少爷吗?是瞒着家人私逃出来的吧?夫人,大娘我劝您一句,“少爷”虽是叫顺了,可得改口才行,不然让人知道您俩是私逃,暗暗通报,可不就让家里的人给抓了回去!他是少爷没什么,您毕竟是丫环,到时全部的罪名只怕都要压在您身上!”林大娘叨叨念念地。

    “大娘,其实我们——”

    “我明白,我也不是说你什么,”林大娘打断她的话,“世道不好,能开开心心地活着,就是天大的幸运了,哪管得什么礼教阶层?咱们市井小民可不像那些达官贵人有那么多规矩,过你毗即然和富贵人家打交道,多提防着点总是好的。”

    “谢谢大娘教诲。”虽然林大娘的劝告合不太上她和元傲风的情形,但是霍草儿仍是感动,她看得出来这位初见面的大娘是真心地在关心她。

    “哎呀,我哪敢教诲夫人?!夫人命好,我瞧着那文大夫是个真情挚性的男子,世上肯为女人放弃富贵生活动男人不多了!”

    他是这样的男子吗?

    霍草儿看向一旁忙着问诊的元傲风,微微地笑了。

    元傲风拖着疲倦的身子走进回春堂掌柜为他们备下的客房,便见霍草儿手托香腮,正坐在桌边打盹,小小头颅缓缓下垂,看来是倦累已极,惹人心生爱怜。元傲风悄悄上前,正想将她抱上床铺,霍草儿却突然醒来。

    “少爷,你回来了啊!”她慌忙起身。原本她是在厅里帮着元傲风看诊拿药掌灯时分,见人潮少了,才先回房煎药,不料煎着煎着竟睡着了!

    “你若累了,就上床歇息。”元傲风心疼地看箸她苍白的脸蛋。来到回春堂已七日,草儿日日早起晚睡,忙里忙外地帮着煎药、布药、照顾病人,中了酥筋散的身子根本没有时间好好休息。

    “我还好。”霍草儿起身,端来煨在炉上的药汁,“幸好没糊掉。”

    “还要吃药?”元傲风蹙起眉头。白到同春堂以来,草儿早晚都熬了药汁,要他服用,说是她爷爷曾交代服过九香还魂丹以后,要续以他种药物调理,不然对身体会有大伤。

    “当然要服!我爷爷是“阎王愁”呢,他说的话肯定不会错!”霍草儿抬出了霍亦罕的名号,逼他服药。

    其实调理身体云云是她胡吹的,她真正担心的是,那日一时情急,忘了身上有病,竟用自己的血喂元傲风吃药,要是自己血中带有毒性,岂不是害了元傲风?!只是她却不知该如何对元傲风据实以告,难到要她说:她那日强灌他喝的血,可能会害他丧命?!

    “可是我的心口真的不会痛也不会闷,全身也没有被钻刺或火烙的感觉,更不冷忽热!”元傲风否认了她连日来在他身边叨问的症状。不是他不解草儿的好意,没病没痛的却要他服药,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

    “真的?”她还在担心,在城外耽搁的那几日弄不到药物服用,毒性会不会乘机渗入他的脏腑?

    但是霍草儿不知道的是,九香回块丹乃百年难得一见的圣物,将她体内的毒完完全全地固锁在她的心口,她的血液中不但半点毒性都没有,反倒散有回魂丹些微的药性。

    元傲风这天大的药根本是白服的,幸好霍草儿熬的是当年未得回魂丹时,霍亦罕拿来减轻家草儿痛苦的药方,相当温和滋养,当作补药吃亦是无妨。

    “真的。”元傲风认真的点头,“你爷爷是赫赫有名的“阎王愁”,你相公也不差,江湖上人称“赛华佗”,你可以相信我的话。”

    “谁说你是我相公了?”霍草儿红着脸啤了一口,仍是不安,转身研了墨,写下药回身交给元傲风,“以后若是觉得不舒服,就服这帖药方。”

    “以后若是觉得不舒服,自然有你煎药给我吃。”元傲风笑着。

    真能如此就好了,可惜她只剩一年多的寿命……!

    霍草儿暗叹口气,拿回药方折好,妥善地放进元傲风怀中,“收好。赶紧把药喝了该歇息了。”

    元傲风揽住她的腰肢,一把抱起她安置在自己膝上,耍赖道:“你喂我。”

    “哦。”霍草儿顺从地端起药碗,用调羹盛起药汁,正要吹凉。

    “别用调羹。”元傲风笑得有些邪气,“你那晚怎么额我吃回魂丹,现在就怎么喂。”

    “少爷,”霍草儿的脸都红到耳根子去了。

    “快点,不然我就不吃药了。”要是早想到这个有趣的吃药方法,他这几天就不会这么痛苦地喝药了。

    霍草儿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含口药汁,羞怯地吻住他的唇,将药汁哺进他嘴里.

    那夜之后,他们同食共寝,到了回春堂之后也不改变。虽然一直未真正到达夫妻的境地,但元傲风的举止却愈来愈大胆亲密,早已越过了男女之防。本身习医,加上自十岁起,便以男装行走江湖,对于男女之事,霍草儿并不像一常问女那般无知,她看得出元傲风眼中的欲念,但是她却不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她的。至于她自已,则是连想都不敢想,毕竟是无命之人啊!

    元傲风吮完苦苦的菜汁,没有放开霍草儿,继续搜寻起她唇齿间的甜蜜。他不确定自己是何时动的心,也许由第一眼看到霍草儿时,就已中了她的蛊,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定草儿是他今儿唯一想白头到老的女子。他想要她,非常的想要……

    霍草儿急忙喝了口药汁,再度哺进他嘴里,待一碗药喂完,已费了半个时辰,两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气喘吁吁、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

    元傲风撑起身体,勉强自已离开在草儿远一点,俯视箸她嫣红的脸蛋,他笑箸说道:“今天丁大夫问我,咱们俩可拜过天地,若无,他和掌柜要送咱们一桌酒席,好好地热闹一番。看来他们真把找当成拐带丫窦私逃的富家少爷了!”这都是因为草儿怎么也改不掉喊他少爷的习惯。他倒回霍草儿身旁,拉起锦被盖住两人,“我想这样也好,等摆过了酒,有了名分以后,我们再做对真正的夫妻。”

    他说什么?名分?

    霍草儿惊愕地坐起身了,“少爷——”

    “放心,不会在湖州摆!”元傲风将她拉回怀中,用锦被密密地裹住她瘦弱的身子,“疫情已经控制得差不多了,明儿个,咱们去见见文大人,他都来湖州两天了,我还没去拜见,可别得罪了他,在舅父面前又少了个帮手。”

    “文大人是你的表兄弟?”元傲风化名“文风”,狄霄又提过元傲风的表妹名唤文三连四连下来,霍草儿已略略猜出元傲风的舅父应是官拜刑部尚书的文涣文大人。

    “嗯。”元傲风有些忧郁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没想到你会是个官少爷。”她轻喃。

    “表少爷。我的父母早亡,是由舅父养大的。”

    “原来你跟我一样是个孤儿,狄大哥也是。”她听元傲风提过狄霄一家人皆命丧五毒教之手,是以狄霄对五毒教恨之人骨。想起了狄霄,她不禁郁郁,“少爷,我在想狄大哥会不会追着五毒教的人报仇去了?”

    若是报仇去了倒还好,就怕狄霄早已遭遇不测。他已到湖州多日,信号也发了不下十枚,狄霄却迟迟未现身上”在过去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

    元傲风皱起了眉头,“这也是我要去见文颢的原因之—,他手下兵多,或许能采出什么讯息。”

    “希望狄大哥没事才好。”

    “他当然没事,”元傲风挤出一抹笑容,安慰身旁忧心仲仲的小人儿,“他瞒我的事,我还没找他算帐。还有,咱们的喜宴,没他出席可不成!”

    霍草儿一听此话,心头更加难受了,“少爷,我……我……”

    “怎么?你不想嫁我?”元傲风开玩笑地问道。不料霍草儿竟真的点头了,“我不能嫁给你。”

    元傲风的笑意瞬间凝结,“为什么?”

    “因为我箸严师伯以后,我就得离开了。”她告诉元傲风得找着严煜将岐黄门的掌门信物交给他。

    “我会修书请他上京城喝我们的喜酒!严伯伯不是浑人,不会带走我的新婚妻子!”

    “不是他要带走我!”

    “那是谁?”元傲风气呼呼地问。

    是阎罗王!

    然而霍草儿却不愿如此回答他。一年之后,他们两人会变成如何都不知道,何必让他此刻就伤这个心?

    “没什么。”她挫败地将头埋进他怀里.

    元傲风深深吸着她的发香和身上独特的药草清香走你。“不管是谁,都不能从我身边带走你。你一定得嫁给我!”

    湖州边陲的一个小村子,夜幕里晚风拂过树梢,树林里突然传出夜枭的叫声,村子口的大石边,忽听得有人压低声音问道:“是杨二哥来了吗?”

    “谷兄到了吗?”尖削的声音回应。

    “早来了,探得如何?”早先低沉的声音问道。

    “两人都在回春堂里,霍草儿已恢复女装。”尖削的声音回答,“玄玉大人如何?”

    “暴躁得不像话,天天都有弟兄挨罚!”

    “没想到玄玉大人根本不想要千疾医书,都是聂缤那贼厮惹的祸,害得我们东奔西跑还得受罚!”

    “别抱怨了,等除了霍草儿以后,就天太平了!”低沉的声音又道:“消息探得可确实?”

    “实得不能再实了,万万不会错!谷允尽管派人去!”

    “辛苦你了,杨二哥,打成之后,玄玉大面前,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那就拜托谷兄了!”

    ****

    “为什么我也得来?”站在钦差大人下榻的行馆里,在草儿仍不解地咕哝。

    “因为我要和他谈的事与你有关。”元傲风握紧她的手,“紧张吗?”

    霍草儿摇头,知道他问的是要见钦差大人会不会紧张。她小时候还见过当朝宰相亲自驾临,向爷爷道谢,这几年随着各个大夫奔波江湖,见的富豪大官也不在少数,自然不会为了见钦差而紧张。她只是在担心,少爷一直握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待会儿文颢大人见了,会怎么想?

    “不紧张为何满手是汗?”元傲风不懂她的心思。

    “文大夫,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爽朗的男音带着笑声响起,文颢一身便衣,手执绸扇,缓步迎出厅来。他看来与元傲风差不多年纪,面如冠王、气质儒雅,一进厅来,便挥退了仆役,带着笑意瞅看元傲风,椰榆道:“想姓文也不是件难事,何必偷偷改姓,连名字也改了!”

    元傲风不以为意,也笑着回道:“改个名号,行事方便。”

    “出了什么事?怎么不见狄霄?”文颢挑眉。

    “这与我此番来见你的第一件事有关。我们来湖州途中遭遇五毒教徒攻击,狄霄应是落入五毒教手中。”

    “我会派人去查他的下落,”文颢注视着元傲风的眼睛,“但是江湖寻仇之事,朝廷向来不理。”

    “我明白。”这表示他们和五毒教之间的恩恩怨怨,只能自行了断。

    “至于第二件事……”文颢阗起扇子,看向霍草儿。

    打一进厅,他便注意到两人交握的了,知道眼前这位瘦小的女子便是百姓口中的夫人。

    “文夫人”。乍见之下,他不免对表弟的眼光有些失望,然而此刻细看广草儿,文颢却不由得怔愣住了。

    那对眸子呵,若将天上的繁早全聚在—起,所发出的光彩也不过如此吧?!美人,文颢见得不少,他的亲妹妹文鸢便是。以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儿,世是他却从未见过这样。”

    —对眼睛,晶灿灿地有如收纳了人地间所有灵气,却又黑黝黝地仿台两泓泥潭般魅惑人心嗯哼!”元傲风不悦地咳—声,文显亳无所觉

    “二表哥。”元傲风极其忍耐地唤了一声,但文颢仍傻愣着。

    元傲风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挡住他的视线,“二表哥!”

    仿佛元神突然掉回躯体,文颢锷—下,回过神来,立刻明白自己的失礼,“抱歉,我……”他下意识地想再看看霍草儿,但元傲风顺长的身躯大刺刺地伫在眼前,脸上阴暗的表情暗示,文颢若再不收敛,只怕会演出一场兄弟相残的惨剧。文颢一笑,定了定心神,“第二件事,恕为兄不能答应。因为鸢妹也来了。”

    “鸢妹?”儿傲风蹙眉,“她跟来干嘛?”

    “总之,不会是为我来的。”文颢打开扇子,轻轻地縯着,“我已叫人备下饭菜,等会儿你们见面,你再自个儿问她。”他顿了顿,又道:““文夫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草儿。”霍草儿从元傲风身后探头答道。

    “鸢妹不惯与生人同席,—会儿,咱们另开一席,我亲自陪你。”

    文颢要陪草儿?他安的是什么心?

    “不用了!”元傲风气冲冲地拉起霍草儿,“大人公事繁忙草民不敢打扰!”

    “傲风啊,”文颢唤住他的步伐,似笑非笑地端起荼碗,啜了口,“才两年不见你的好修养全给狗吃光—吗?”

    “就是我的修养好,不然现在你不会好端端地坐着喝茶。”傲风咬牙切齿地说完拉着案草儿转身踏出行馆.

    “希望你回到回春堂以后,修养仍然很好。”文颢喃喃自语,又啜—口香茗,“嗯好茶!”

  第六章

    霍草儿呆呆地看着元傲风身旁忙着抓药的美丽身影。她好漂亮,真的好漂亮。粉雕玉琢的脸蛋,匀称窈窕的身段优雅婉约的气质当她昂起脸,就那么站着时,自然流露的尊贵几乎教人不敢直视;但当她微扬着唇,轻声叮咛病人时,又让人错觉她该是天仙下凡。

    天仙,应该就是像她这样的人吧?!“夫……草儿夫人!”掌柜唤她,心下暗暗叹息。

    文鸢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在乎身分了,自从前几天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回春堂,便赖着不走,也不许他们唤草儿为夫人,说是“名不正,言不顺”。其实大伙心知肚明,她是认为草儿的出身的比不上她哥哥——文大夫。众人虽然为草儿抱屈,但文大夫不开口说话,草儿更是从来便不喜欢大伙喊她“夫人”,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在夫人前头加上草儿的名字,既不得罪文姑娘,也不委屈了草儿,是大伙公认的好法子。

    “呃?”霍草儿回过神来,“什么事?”

    “痰盂,里头等着用呢!”

    “哦,是。”霍草儿连忙将清理干净的痰盂拎进去。

    湖州连年水患、百病横行,其中大多是饿得发慌,胡乱吞下不该吃的食物所引胜的疾病,因此往往元傲风一下针,病人就吐得匕章八累的,痰盂时时要清。这工作叩十川堂里的仆役小六子在傲,霍草儿只是有时帮帮他,但文鸢来了以后,迳自将抓药的。接过去傲,霍草儿便转来帮小六子倒痰盂、熬药,好让小六子有多一点时问收的嘐勇重病的病人。

    那些病人对她来说太重了,她扛不动也扶不动,帮不上忙;只有打杂的工作,她还傲得。

    霍草儿不在乎他将亚方交给病人元傲风看了却是心疼,眼角余光瞥见霍草儿放下痰盂,用袖子擦汗转头道:“草儿,累了就休息。”得文鸢清脆悦耳的嗓音说道:“这样就累,怎么配傲名医身旁的杂役?啊,说错了服侍的人!”

    霍草儿昂起身子,回首就看见文鸢拿着一张药方,站在元傲风身旁,冷艳的脸蛋微扬,华光四射,和元傲风正是一对天下无双的璧人,哪像她自己……

    霍草儿自惭比不上文鸢美貌的同时,也不禁气愤她的羞辱。她挺直背脊说道:“是啊,要帮衬大夫问诊看病,要傲的事可多了,不只站在柜台后头抓抓药而已!”她不是没爪子,有时不反扑只是碍于情势,不想硬碰硬,让自己伤得更重。

    “你讽刺我?”文鸢涨红俏脸。

    备受呵护的千金小姐向来受不起激,道行太浅,欺负她没意思。霍草儿提起痰盂,“我说实话而已。”

    没料到文鸢倒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原来乡下地方的规矩人负责,若是经由贱役之手,可没人敢吃弄脏的药“那么小姐可别把药抓得太“尊贵”,我怕咱们市井小民承受不起,反而弄脏了小姐的贵手。”吕郦巴郦面不停,冷冷地说道。

    一个小小的草野践民。居然敢这么说话?文鸢神色一冷,偎向元傲风,“风哥,你听听她说的话。”

    “草儿,怎么这么对鸢妹说话?”元傲风开口喝斥。他不是不愤怒文鸢对草儿的贬抑羞辱,但是舅父毕竟是养育他长大的恩人,文鸢是舅父的掌上明珠,个性即便骄纵了些,他也得多加忍让,不好说她什么.

    元傲风竟然骂她?

    霍草儿回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不懂为什么文鸢一来,元傲风便不再与她同房,也不再提起婚事。绝对文鸢百般迁就。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她的?

    “你那什么眼神?风哥说你不得吗?”

    是啊,他有什么说不得的?他是少爷,文鸢是小姐,而她自己—爷爷死后,她便成为小厮,元傲风用诊金买她回来,也是为—浓她当小脚,即便换—女装,她也只是个丫环。几傲风的态度让她忘记了她的身分,丫窦就是丫窦!。主人再宠,再想把她纳为恃妾,也不能坏—规矩,与千金小姐到录州对。

    霍草儿保吸口气,“奴婢错了,请少爷、小姐原谅。”

    “草儿……”她那句“奴婢”揪痛了元傲风的心。霍草儿低下头,正想举步,手中的痰盂却被人抢过.

    “大人!”林大娘这声“夫人”叫得又重又响,她是回春堂唯一不买文蔚帐的人。

    “一些杂事交给小六子就行了!您累自已帮咱们是您心好,可让那此不长眼的家伙批评你辱没身分,就划不来了!走,咱们逛街买东西去!”霍草儿感激地朝林大娘微笑,“堂里事多,小六子忙不过来的,再说街上也没什么人在卖东西——”

    “粮放了,许多人的病也好了,这几天街上热闹得狠,草儿夫人还是上街逛逛吧!”

    “这儿交给我就行了!”小六子接过痰盂,也劝道。反正堂里的人手够多,草儿夫人留下来只是无端地教文姑娘欺负,文大夫也不帮她,看了让人难受!

    “去逛逛吧!”元傲风起身,走向霍草儿。文鸢满头珠翠,草儿却连根发簪都没有,身上也还是当日向农户买来的粗布衣裳,是他忙得疏忽了。他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霍草儿,“好好玩,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你这些日子辛苦了。”

    呵,多像在打赏下人啊!霍草儿接过,嘴角凝着一抹冷笑,“奴婢谢少爷赏!”

    “草儿!”元傲风低吼。他知道草儿在怪他,可是他又能如何?文鸢是舅父的女儿,是恩人之女啊!

    “一锭银子怎么够花?!这也给你!”文鸢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掏出一锭银子要给霍草儿,只是不待她伸手过来,玉手故意一松,“不好意思,我手滑!”

    “哎呀,这是什么东西?臭不啦叽的!小六子!”林大娘拉高嗓子呼唤,“还不赶快清走,小心别弄脏夫人要走的路!”

    “是!”小六子连声答应,真的拿出扫帚扫走银子。他也看不下去文鸢趾高气昂的样子了,文大夫不帮草儿夫人,自然有他们帮着!

    “你们……”反了!反了!这些死老百姓,一个比一个没规矩!她可是堂堂的尚书千金呢!

    林大娘无视文鸢气得快晕倒的模样,转向霍草儿道:“夫人,咱们走吧!”

    她可不怕文鸢回去向当官的父兄哭诉,找理由整洽她。她的丈夫和大儿子都病死了,要不是霍草儿当初开了金口留下她,只怕连小儿子都没了,就剩她一人孤苦伶仃。因此她绝对不会坐视霍草儿被人欺陵。

    “嗯。”霍草儿点头,跟着她走。她必须离开元傲风一下子,好好地想想他和她之间的一切。忍受她们如此嚣张地不把她放在眼里.

    “鸢妹,够了!”元傲风沉着声音喝道。

    霍草儿顿住步伐。

    “风哥?”文鸢不解地轻唤,元傲风从没凶过她。

    元傲风暗叹口气,收拾起情绪,放软声音,“还有人等着抓药。”

    霍草儿凄然一笑,举步往外走去。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文大夫怎么不管管她?”林大娘走在大街上,犹自愤愤地为霍草儿打抱不平。

    “少爷说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全家人都宠她。”霍草儿木然地走着,对冲旁的摊贩根本视而不见。

    “也宠得太过头了!你再怎么说也是她嫂嫂,半点伦常都不仅!”

    霍草儿微扯嘴角,淡淡地笑了,“若真要论伦常,我的身分怎后禁得住地喊我?嫂嫂?!”

    “夫人!”林大娘气结,可又辩她不得。草儿本就是丫鬓,文大夫又不护着她,还真像文鸢说的“名不正,言不顺”,只能被欺负着好玩!“算了,难得出来,就别提那些气闷的事了!这热闹的好光景不知道能有多久,咱们好好逛逛,乘机享享福!说不定明儿就变了天,又得苦过一生。”

    霍草儿笑着点头,“是啊,人活着难得有些欢乐的时光的日子剩得不多了,还和文鸢计较个什么?能待在少爷身边不好好把握怎么行。”她走完最后一段日子,就已经是老天给的福气了。她霍草儿几时变得如此不知足了?!

    这么转念一想,郁结的心情例开朗了不少,她拉着林大娘这个摊儿逛逛,那个摊儿跑跑,直到太阳西下,才依依不舍地同到回春堂。

    一踏进回春堂,便发觉堂里乱成一团,处处有人哀号,丁锦大夫满场飞奔忙着诊治,还有不少官兵在场,却不见元傲风.

    “发生什么事了?”霍草儿急问。

    答话的是小六子,“你和林大娘出去不久,就有一笔恶徒闯进来,什么法子,堂里的人就全都抱着肚子喊疼,文大夫还跟他们打了起来也不晓得他们用——”

    是五毒教!

    “少爷!”霍草儿还没听完小六子的话,便急忙往内堂奔去。见到文鸢房门一刖堆人,她想也不想地分开人群,踏进房里,便听见文鸢在喊痛,元傲风坐在床沿施针围著文颢也来了,正着急地踱着方步,还有……

    “狄大哥!”霍草儿见到多日不见的熟悉身影,又惊又喜地叫喊出声。

    “草儿!”元傲风一听到她的声音,马上奔了过来,“你的九香回魂丹呢?”

    “做什么?”她还弄不清状况。五毒教怎么会突然来袭?狄霄又怎么会正巧在这时候出现?

    “鸢妹中了五毒教的化骨摧心毒又不是无药可解!,需要回魂丹救命!”霍草儿不自觉地护住胸前,她只剩一颗回魂丹了,怎么可以随便给人引?!

    “但是毒性已经发作,这一时半刻上哪找五毒教徒讨解药?”

    “可是……”

    “风哥!我好痛!”文鸢大叫。

    元傲风变了脸色,“快拿来!”

    可是时序已将入秋,她体内的毒就要发作,若没了这颗回魂丹,她只怕挨不过十八岁生辰……

    霍草儿看了看元傲风,又看了看文鸢,“不行。”她不得不自私。

    “你……”元傲风登时气黑了脸,他没想到草儿竟然会见死不救。

    “傲风,你快来看看,鸢妹的情形不太对!”文颢焦急地喊道。

    元傲风奔回床边,见黑气已布满文鸢整张脸,她连痛也喊不出来了,只是费力地喘着气,不禁心焦起来。若是文鸢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向舅父交代?随手点下文鸢两个穴道,阻挡毒性蔓延,他回首朝霍草儿大吼:“霍草儿!你给是不给?”

    “不能给!”霍草儿摇头,“我答应过爷爷,回魂丹不能给任何人!”

    “你上回不是给了我?难道我的命是命,鸢妹的命就不是命?”元傲风断定了霍草儿根本就是怨恨文鸢刁难她,故意找借口不救文鸢.

    那不一样!那时自己一年的寿命,换的是他的性命,现在要她换的却是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不,不是不相干,而是他心爱的女人。霍草儿突然有些懂了,她几时见过元傲风如此着急?!

    “只要你肯把回魂丹给我们,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文颢干脆开口提条件。

    她要什么?若不能活下去,她还能要什么?

    霍草儿摇头,“还魂丹我有用处。”

    “回魂丹除了救人,还能有什么用处?”元傲风失望地大吼,不敢相信自己爱上的女人土见如此硬心肠,怀抱灵药,却不肯施救。

    “好痛……风哥,救我,我不想死……”文鸢抓住他的手呻吟道。

    “忍着点,我在这里陪你。”元傲风歉疚地握着地的手,异常温柔地低语.

    如果文鸢死去,元傲风一定会难过吧?会比见到她死去,还要难过吧?

    霍草儿紧紧握住怀中的药瓶,“少爷……”

    “不要叫我!我元傲风不认识你这种狠毒的女人!”元傲风简直失望透顶,“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竟然赶她走!前不久,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谁都不能把她从他身边带走。

    他一定很爱文鸢,一定很爱很爱她……

    草儿心痛得几乎要以为自己体内的毒提早发作了。其实就这么死去又如何?如果元傲风不爱她的话,多活一年和多活一天有什么差别?本来她的命就是爷爷硬向上天偷来的,现在也不过是还给上天,她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临死前做件好事,成全了元傲风和文鸢的姻缘,或许阎王爷会因此判她得个福报,来生…再遇见元傲风!

    霍草儿深吸口气,从怀中掏出药瓶,“回魂丹我可以给你但你要立即修书请严煜到京城里等我。”

    “严煜现在就在京城里为秦将军看病,我立刻修书,派人快马加鞭送进城里,请他多留一段日子!”文颢马上说道。

    “你听到了!”元傲风—把夺过药瓶,倒出药丸喂进文鸢嘴里,看也没看霍草儿一眼。

    霍草儿看着他温柔地拥著文鸢,就像他曾经拥着她一般,看他轻柔地对文鸢说话,她知道他再也不会如此对她,一颗泪珠忍不住滑出眼眶。她快速地擦掉眼泪,僵硬地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霍草儿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曾经到过什么地方,茫然地回到回春堂时,已近中夜。大黄一见到她,兴奋地边吠边摇着尾巴,绕着她打转。蹲下身子,摸摸大黄,“他们都忙得没时间喂你是不是?”

    “汪!”大善用力摇着尾巴。

    霍草儿站起身,走到厨房里。可能是大伙都忙坏了,没人有心思煮食,剩的饭菜不多,她勉强弄了点食物,回到门廊下,“来,吃吧!”

    不料,大黄凑近闻了闻,生气地吠了一声,竟是嫌菜色不好,不肯吃。

    霍草儿见状,不由得怒火中烧,破口大为起来,“死狗!才过几天好日子,就端起狗架子来啦!告诉你,有得吃你就多吃点,再过不久,你搞不好连吃都没得吃!”

    “汪!汪!”大黄朝她吠了几声,相当有“狗格”地走到墙角向下,不再看向狗碗。

    霍草儿怒气更盛,突然跳起来,一脚踹翻狗碗,“死狗!瘟狗!不肯吃就算了!饿死你算你的命!”

    她骂着骂着,忽然触动了心事,一时悲从中来,坐回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上,又开始流起眼泪。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感觉有人坐到她身边,她抬起头来!

    “狄大哥……”

    “已经哭了一整夜,还不够吗?”

    “我才没有——”

    她看见狄霄眼里的了然,“你跟了我一整夜?”

    狄霄点头,“五毒教的目标是你。”

    “为什么?”若是聂缤指使的,没有理由会将文鸢误认为她。

    “我以为你能回答我。”

    “我不知道。”霍草儿摇头,“狄大哥,你这些天上哪去了?”

    她觉得狄霄似乎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上哪裹不一样。

    “养伤去了。”那日他不小心中了五毒教的埋伙,幸亏那位神秘的小姑娘救了他一命。才与她分别数日,狄霄发现自已竟有些想念她忽嗔忽喜的模样,可是随即想起她与五毒教有颇深的牵扯,一颗心又为之抵到谷底。“把眼泪擦洗,别再哭了。”他收拾起出轨的思绪,将心思放回霍儿身上。

    霍草儿用衣袖擦了擦脸,自嘲地说这:“我哭成这样,一定更丑了对不对?难怪他不要我……”

    “少爷只是急坏了。”

    “我知道。”她将头颅搁回膝盖上。

    见那对一向灵活的大眼失去了夙昔光彩,狄霄忍不住伸手安慰性地轻拍她的头.

    “你们叙旧要叙多久?”元傲风声音冷冷地响起。狄霄和草儿出去整晚,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竟然不各自回房安歇,还恋恋不舍地聊天!他们当真有这么多话好说?

    “少爷。”狄霄立起身。

    霍草儿也站起身,静静地看着他。他终于舍得出文鸢的房门了。

    她哭过了?为什么?困为狄霄平安回来,她是喜极而泣吗?

    元傲风眼中闪过一丝悄怒,“你不知道大伙都忙坏了吗?躲到哪去了?”

    “除了回魂丹,我不知道还能帮什么忙。”银草儿垂下长睫盖住眼中的难过。她真的不懂,他怎么能说变就变?

    “回魂丹!回魂丹!你就这么珍视回魂丹?回魂丹若是不拿来救人,也只是无用的药丸!”元傲风想起她稍早见死不救的行径!更加生气地怒斥。

    无用?是啊,拿来续她一年的命!对他而言当然是无用至极!能救回文鸢的小命,回魂丹才算珍贵.

    霍草儿不言不语地,就只是看着他发愣。

    元傲风以为她还在舍不得那颗药九,愈发愤怒起来,“霍亦罕炼的回魂丹珍贵,我元傲风炼的药丸也不差!等回京里,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算我还不你就是了?”

    霍草儿凝视着他的眼,竟不知不觉地微笑了,“你能还我什么?”

    ***

    “草儿……”元傲风有些心慌地想伸手抓住她,他不喜欢草儿笑得那么飘忽,像是就要消失不见一般。

    霍草儿向后退了一步,“少爷请自重。”

    元傲风心头一痛,扫了一眼狄霄,觉得牙根有些发酸,目光回到霍草儿身上,他恶意地讽刺道:“自重?前一个夜里,怎么就不听你说这话?”

    他这么伤她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侮辱她?

    霍草儿闭了闭眼,忍着不掉下腴来,“我这辈子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不该忘了自己的身分。”她看向元傲风,空茫的大眼里重新有了光芒,不过却是冷然,“少爷别忘了提醒文大人修书给严煜。”

    元傲风克制着自己伸手拉回她的冲动,看着霍草儿纤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外,他回身,迎上狄霄深思的眸子,“你有话对我说?”

    狄霄摇头,“少爷自个儿明白。”

    元傲风带着醋意的怒火忽然扬起,“你给我说清楚!不要老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如果你不是少爷,我会杀了你。”

    “为了你的负心。”狄霄脚跟一转,没入黑夜之中。负心?究竟是谁负了谁?元傲风愤怒地握紧拳头,转身冲回房中。

    “爹爹说等咱们一回京,趁着他五十大寿,顺道把咱们的事办一办。风哥,你说怎么样?”文鸢倚在床头看完了文涣修来的家书,艳红着一张脸,娇羞地问道。

    “舅父高兴就好。”元傲风吹凉菜汁,喂进她嘴里。本来这件事大有奴仆服务,用不着元傲风亲自喂药,他只是忍受不住霍草儿对他淡漠的态度,找个借口在文鸢房中,图个眼不见为净罢了。

    “药好苦。”文鸢蹙眉。

    “良药苦口,乖,快喝下。”元傲风哄道,又怅了她一口菜汁。这已是他照着享儿当日给的药方抓来的,当时他没注意,此时细看才发觉那药方不过是鲈同心服的补药罢了,他不明白日亦罕为何要交代服过回魂丹要续服此方。若照他的口龋!文鸢此刻的身体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根本什么药都不用吃。不过霍亦罕的臀术酽然号称“阎王愁”,会这么交代自然有他的用意,所以他还是照办无误.

    “少爷!”霍草儿突然推门进来。

    “你这丫头好没规矩!我唤你进来了吗?”文鸢一见到她,就忍不住娇诉.

    “鸢妹,别这样,是草儿救了你的。”元傲风看像又瘦了,狄霄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她?

    “听说她救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有什么好希罕?”进门就直盯着她瞧,因此刻意要提醒他,霍草儿见死不救的毒辣心肠.

    “不管希不希罕,回魂丹你都服下了。既然你经好得差不多了,也该出发上京了吧。”霍草儿淡淡地说道。霍草儿心头隐隐揪疼着。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关心我们的婚事,”文鸢笑了,“风哥,咱们是该早些进京,不然误了日子就不好了。”

    他和文鸢要成规了?!或许是伤心到了极点,霍草儿竟不觉得痛,只是木然地立在当立在当场。

    “嗯。”元傲风应一声,目光依然绕在霍草儿身上。她眉宇间本就有一团黑气,因为一直诊不出病因,加上她除了瘦弱了点,一直也没见有什么病痛,草儿是不是病了?“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难道她的毒真的提早发作了?这几日,她老觉得心口作疼,昨夜还发了整夜的烧,现在元傲风也觉得她不对劲,看来她的大限真的到了。

    “少爷,何时要起身返京?”他救不了她,早日找到严煜才要紧.

    “我帮你看看。”元傲风没有回答,步下床炕便拉她的手腕。

    霍草儿没有反抗,任由他诊脉。“只是点小伤风。”

    “嗯。”元傲风疑惑地放开她的手。是伤风没错,但她的脉象为何又较前些时候薄弱了许多?

    “少爷何时要动身?”霍草儿再度问道。

    元傲风注意到她这几日见到他只问这句话,接着又想起她说过见着离他而去以后。

    便日离他而去,不禁气问。“严伯伯答应留在京里等你,就不会跑掉!你还心急做什么?”

    她当然心急,天知道她有多少日子好活?

    霍草儿攒起秀眉,“少爷答应过——”

    “我答应你修书,没答应带你进京!”元傲风瞪着她,忽略图低了音量,“你知不知道我一进京就得成婚?”

    “恭喜少爷。”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啥刀能不能活着进京还是个未知数她竟然恭喜他!

    她到底有没有在乎过他。元傲风眼中凝起怒火,复又盖上寒霜,他愤愤地拂袖走回床边,端起药碗,“等鸢妹的情形稳定了点,咱们再上路。”

    “她已经够稳定了!”霍草儿急道。九香回魂丹的神效她清楚得很不用服药!文鸢现在根本不用服药。

    “当初你起码让我服了七天的檗,现在鸢妹不过服了四天,怎么能算稳定?万一途中又病发了怎么办?”元傲风喂了文鸢一口药汁,故意轻柔地用手拭去她嘴边的残汁,“乖乖喝完,等会儿我让人送点蜜汁过来。

    “对了,草儿,你还没告诉我这种药总共该服几帖呢?”

    原以为早已流尽的泪水又在眼眶里积聚,霍草儿深吸口气,再徐徐吐出话,“服到你心安为止。”

    她木然转身,在泪水再度氾滥之前,夺门而出。

  第七章

    霍草儿静静地捧着药碗喝药,泪珠儿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颗地滑进药汁里,脓本就不甚可口的药汁更加苦涩难咽。

    “哎呀,怎么哭了?”林大娘惊慌地问,“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霍草儿摇头.

    “那么是药太苦了吗?”

    “我没事!”霍草儿将药喝由兀,站起身,“我把碗送到厨房去。”

    “行了,你好好休息。”林大娘接过空碗,一边叨念这:“夫人,你要不要阶元大夫过来看看,这么胡乱吃药不好吧?!”经过五毒教这么一闹,他们全都知道元傲风的真实姓名,也晓得了文鸢其实是元傲风的表妹,而霍草儿根本还没过门.

    “这药方可是丁大夫开的。”

    “可是你烧了又退,退了又起,反反覆覆的,我瞧了大夫这方子是没什么效果的。”

    自元傲风救了二宝以后,林大娘只信服元傲风的医术.

    就算是她爷爷复生,只怕也开不出有效的药方。霍草儿摸了摸自个儿的额头,微笑道:“烧退了,我找小六子去!”

    “不用了,我来了!”小六子捧着好几包药材,闯进房间来,“草儿夫人,您要这么多药材做什么?”

    “我要上京去。”她从床角拖出包袱来,将药材塞了进去。

    “上京?你一个人吗?”林大娘瞪大眼睛。

    “叹。”元傲风不肯走,她只有一个人动身。霍草儿拿出荷包来,“小六子,总共多少钱?”

    “草儿夫人的钱小六子不敢收!”小六子连忙摇头.

    “我不是夫人!”她将两锭银塞进他怀里,“够不够?”

    “太多了!”小六子忙将—锭银子还给她,又自怀里掏出了好多碎银子。

    霍草儿不收,“小六子,你当我一点行情都不懂吗?”

    “夫人只身在外,身—得多带点银子。”

    “你说这什么话!”林大娘赏了他一记爆粟,“夫人要走,你劝都不劝的吗?”

    “林大娘,我是男人我懂得,男人要是变—,就不会回头!夫人没名没分的,要是留下来,只是白白让人糟蹋,还不如趁早走得好!”小六子辩道。

    霍草儿闻言,不由得凄楚一笑,“小六子,再托你一件事,替我买匹脚程快点的马,我明日就要起程。要多少钱,回头我再和你算。”

    “明日?这么快?元大夫知道吗?”林大娘问道。

    “他不需要知道。”霍草儿摇头,“小六子,你快帮我跑一趟。我这就上回春堂接你的工作。”

    ****

    元傲风将开好的药方交给病人,抬头看向坐在药炉边的霍草儿,她的脸色似乎又较昨天差了些出眉宇间的那股黑气也圹散了不少。他正想扬声唤她过来,忽然注意到她身旁的狄霄,己到嘴边的话便硬声声地咽了下来。

    有狄霄陪着她,他担心什么?若草儿真有什么不对劲,狄霄自然会过来请他医治,他何必为她费这个心神?反正她也不会在乎。

    “草儿夫人!”门外忽然传来小六子的呼唤声,还伴着阵阵马嘶声,“您快来瞧瞧!”

    霍草儿站起身,突然心口一阵绞痛,颠了下步伐,狄霄急忙伸手扶她,忽又被烫着般地缩回手,“草儿,你……”

    “我没事。”

    狄霄低首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不明白方才那火烫的感觉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草儿的发着高烧。他回首往元傲风看去,只见他一脸冷然地替人诊脉,竟是动也不动。叹口气,他跟在霍草儿身后也出了回春堂。

    “好骏的马儿。小六子,真是谢谢你!”霍草儿抚着马儿笑道,心中暗自感激小六子贴心,相中一匹适合她身材的母马.

    “草儿夫人,我看您还是雇辆车的好!”小人子劝道,“我有朋友正要上京,您跟他一道,好歹有个照应。”

    “不用了。”霍草儿摇头。聂麒不知道会不会再度出现抢夺千疾医书,还有爷爷剩下的两个徒儿也在虎视耽眈,加上不知目的为何的五毒教,她简直是一身麻烦,还拖累小六子无辜的朋友。

    “你要独自上京?”

    狄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霍草儿回身,“是啊。”霍草儿往回春堂里头看了一眼,苦笑道:“狄大哥这话不白问了?”他心中挂满了文鸢,哪还有心思担心担心她?!

    她转回身子,想将着马儿拉回马厩,又是一阵扭疼。霍草烈的痛楚一波波传来,心头突然紧缩,她不由得急喘了一口气,心日接儿捂住胸口,想忍过去,不料这阵扭疼似乎没有停息的意思,剧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草儿!”

    一阵风吹来,她仿佛听到元傲风惊慌失措的吼声,但是怎么可能—他怎唐会在乎她的死活?粮草儿暗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头一局,在来人的胸膛里沉人瘘昙的黑甜梦乡.

    ***

    “丁大夫!你快来!为何我把不到草儿的脉息?”元傲风焦急地大声吼叫。

    “你太慌乱了!”丁锦靠到床边,执起霍草儿的手腕,脸色却不由自主地愈来愈苍白,“奇怪,当真没有脉息……”他放下霍草儿的手,改探她的心口,“还热着的啊!”

    “狄霄!把城里所有的大夫都给我找来!”元傲风早忘了他自己的医术比城里其他大夫都要高明上许多,他只知道他必须找人救草儿,他不能让草儿误在自己手里,白白送一条性命!“可是……”连“赛华佗”都救不了了上?湖州境内还有谁能救草儿?

    “快去!”他暴吼,拥紧怀中人儿。老天,她的体温愈来愈低了!“等等,有脉息了!”了锦突然叫道。“我看!”元仿风夺过在草儿的脉门,一探之下,脸色才稍霁,但立刻又转为狂乱“为什么会忽强忽弱?”

    “或许是中毒,”丁锦说道,“也许是白花丹或赤雁水之类的毒物——”

    “中了百花丹,脸色艳红,中了赤雁水,亦收水,脸色发青!元傲风反驳。草儿的脸色分明苍白得很!”

    “可是她脉搏忽强忽弱,前夜发烧时,可没这种情形……”丁锦喃哺自语.

    “草儿前夜发烧?为何没人告诉我?”元傲风怒吼。

    “好吵……”他怀中人儿突然蠕动了一下。

    “草儿!”元傲风慌忙仳头,见她双日紧闭,仍执意沉睡,不由得发起火来,“霍草儿!你给我醒过来!”

    “少爷,你冷静点”狄霄忍不住开口。以往少爷再怎么着急,也能在顷刻间收拾好自己的心绪,对他的医术丝毫不会有影响;然而此刻他却不敢劝少爷为草儿动针,只怕他在心绪不宁的情况下反送了草儿的性命。

    “你要我怎么冷静?我——”忽然感觉草儿的体温已低于正常,元傲风止住吼声,催起内力送进她体内。才刚催动,便发觉霍草儿体内升起一股寒气与之相抗!约出一盏荼后,寒气才渐渐转弱。

    “好了,谢谢。”霍草儿幽幽转醒,感觉体力有股真气流动,从是开口低语.

    元傲风缓缓收回真气,“你好些了吗?”

    “少爷?!”她身子一僵,连忙想挣开他的怀抱。

    “才醒就想推开我?!”元傲风缩紧臂膀,神色不豫地牢牢地扣在怀中。

    “我……”霍草儿抬眼,发觉了锦和狄霄都站在床边,林大娘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不由得微微一笑,“你们都围在这儿干嘛?”

    “您昏倒了啊!草儿夫人,您不记得了吗?”小六子冲了进来。

    “昏倒?!她想起之前的情况,“我是疼晕的。”

    “草儿夫人,你知道你患的是什么病吗?老夫诊了一辈子病,还没断过这种脉象。”

    丁锦问道。

    “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小病,不碍事的。”霍草儿一语带过.

    “所以您才要带那么多药材上京啊!”小六子点头道,“我看您还是跟着我的朋友道走吧!不然途中病又犯了,没人照料怎好?!”

    “你打算一人上京?”元傲风愤怒地低吼,不敢相信她竟然想抛下他。“您又不要她,夫人当然得走,不然还等您真拿扫帚赶吗?”小六子为霍草儿打抱不平。

    “我几时不要草儿了?”元傲风怒气冲冲地看向小六子,这个粗壮汉子护草儿倒护得紧!

    “那天文鸢姑娘受伤时,您自个儿叫夫人走的!我听到了,狄大侠听到了,文大人也听到了,还有许多许多人都听到了!”林大娘也冲进房里帮腔。

    “我只是一时气极,口不择言”他低头轻问,“草儿,你也信了?”

    “气气气,有啥好气的?”林大娘一向敬重元傲风,只是此时见霍草儿病得脸白,忍不住抢白道:“那个回什么丹的,一定是夫人的爷爷知道夫人有这病,才留夫人治病的!您偏要强抢去给那文姑娘,害夫人病成这样,您又高兴了吗?”

    “我好累!可不可以让我再睡一下?”她软声央求。众人皆退去,仅余元傲风一人。

    “小六子,”你帮我照著文姑娘的药方煎一帖给我好吗?霍草儿笑着,不想让众人担心。

    “没问题!”小六子应声出门.

    “少爷是不走吗?”她强迫自己挣脱他温暖的怀抱。

    元傲风俊脸刷地惨白,想起霍草儿确实说过回魂丹她自有用处。难道真像林大娘说的回魂丹是她的救命药九?!

    “草儿……”他的心头整个揪紧。“没了回魂丹,照样有别的药好服。”

    “那药方只不过是寻常补药,绝对没有回魂丹的神奇疗效。”元傲风盯着她的眼里,

    “林大娘说的是不是真的?”

    “对我的病来说,回魂丹和寻常补药差不多,都只能减轻疼痛,暂时压抑毒性而已。”

    霍草儿轻描淡写地带过,知道自己若是说出实话,定会让元傲风歉疚一辈子。她都是将死之人了,害他背上这个包袱,对她又有何好处?徒然增加自己的罪孽罢了。轮得到你和文姑娘?”

    草儿没有说实话!元傲风隐隐觉得不对,但又指不出她话中的矛盾,于是直直望进她眼里,想找出端倪。

    霍草儿不由自主地垂下眼,闪躲他的注视,“少爷该回房安歇了。”

    “嗯。”元傲风脱下鞋,掀开锦被,竟爬上她的床。

    “少爷?”霍草儿大惊失色。

    他把将她楼进怀里,“该睡了。”

    霍草儿挣不开他的搂抱,只好随他躺下,心中却不免受M惊,眼泪一落,沾湿了元傲风的胸膛。类水无声滑下。

    “你哭什么?”元傲风发觉了,怒不可遏地低吼,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和我同床共枕?为什么狄霄回来就全变了?”

    霍草儿给他一吼,泪水掉得更凶了。

    她的眼泪揪疼了元傲风的心,翻腾的醋意允塞整个胸臆,他猛然搂紧她,“霍草儿,你给我听着!就算你和狄留是真心相爱,我也不会把你让给他!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

    他用力吻住她的唇,接着愤怒地扯开她的束腰,大手狂暴地采进衣襟里,“只要你敢动离开我的念头,我会在没有名分之前就要了你,让你除了我之外,永远永远都不能跟别的男人!”

    “你能给我什么名分?文鸢会许我进门吗?”霍草儿终于哭出声来,“明明心中就有别人,明明打定主意要娶她,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既然招惹了我!为什后又在我头上扣罪名?我的心中明明就只有你一个,只有你一个而已!”

    她心中只有他一个!

    元傲风几乎为此狂喜得窒息,“草儿”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她满腹委屈地啜江着,“想搂就搂,想把就抱,厌烦了就叫我走……”

    “草儿,”元傲风心疼地吻去她的泪痕,“那夜是我太心急了,是我不对,我不是存心要叫你走。我道歉,你别放在心上了好吗?”

    他抬起她哭红的脸蛋,“草儿,看着我听我说。我不会娶文鸢,我要娶的是你。”

    “可是你爱的明明是她……”霍草儿哽咽地说。“谁告诉你我爱她的?”元傲风板起脸,要是让他查出足谁在造谣生事,—定不会放他好过!

    “那天她受伤,你慌乱成那个样子,难道是假的吗?你可是鼎鼎有名的赛华佗,要不是太过关心,怎么会急成那样?”

    元傲风忍不住失笑,吻了一下她的历瓣,“我慌乱的样子,你还没见过呢!今天回春堂里所有人都见到了,就你没见到。”

    “为什么?”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因为你睡着了。”他突然拥紧她,将头埋进她散着淡淡草药香的秀发里,“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怕过了,自从我娘死后,我就没这么怕过了。可是今天我好怕你会就此沉睡不醒,我好怕我这身医术根本使不上力……”他吻了吻她的发丝,“今天我陪你睡,以后的每一天我都陪你睡,每天天一亮,我就吻醒你,一刻钟也不准你多留恋梦乡……”

    “少爷,其实你知道我患的是什么病对不对?”霍草儿听出他声音里的惊慌恐惧。

    “不,我不知道。”他的头靠着她的,低声否认道。

    “那你怎么不问我?”

    “我不想知道!”不问、不想、不管—场噩梦也许就不会成真。

    “少爷!你是大夫,告诉我,你诊出什么了?”霍草儿不容许他逃避。

    “草儿,不要逼我!”他不想证实自己的诊断。

    “我想知道“阎王愁”救不得的病,“赛华佗”能不能治?”

    她淡淡柔柔的声音像股清泉流进元傲风心里,他的心头霎时清明起来,知这无的自己再怎么逃避否认,草儿身患绝症仍是事实。

    “依据你的脉象、气色、症状,还有你前些时候害怕我会出现的看来,你是同时中了烈焰掌和寒雪蝎毒,只是毒性缠人了心脉之中,而且两种毒口中巳相融产生另一种毒性,比日常烈焰掌和寒雪蝎毒更加难治。你说这是胎毒,因此她驴身中澎掌和蝎毒的应是令茔一同时中这两种毒物,本来必死无疑,我猜想是霍老前辈用药护住了令堂的心脉,待她产下你,又用药物抑制你体内的毒性蔓延,直到他过世为止。”如此医术,真教人不得不叹服。

    “无药可救,对不对?”霍草儿轻问。

    “不会无药可救!”元傲风突然提高音量,必此毒一定有药可解!他不是要你去找严伯伯吗?严伯伯是霍老前辈的高徒,说不定他会知道怎么解毒!否则为什么要你千里迢迢地找他?

    “那是为了将掌门信物传给他。”

    “不只如此!一定不只如此!”元傲风再度搂紧怀中娇躯,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咱们明天就起程进京,严伯伯一定有法子救你,一定有法子救你!”

    如果这么相信,会让他好过一点,就随他去吧!

    霍草儿轻声叹息,也伸手抱住他,不再言语.

    隔天一早,元傲风一行人便辞别回春堂。

    原本元傲风只打算带着霍草儿和狄霄,快马加鞭往京城驰去。不料文鸢坚持同行,元傲风推拒不过,文颢又派了一小队侍卫护送,人一多,行得就慢,眼见霍草儿的病情日益沉重,元傲风不免心焦。

    偏偏文鸢是个被捧在手心里奉承长大的千金小姐,不懂得看人脸色,硬是要坚持身分,不许霍草儿与自己同车,也不许她与元傲风同车,气得元傲风差点破口大骂,最后还是看在舅父的面子上,加上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拖延了行程,所以才隐忍了下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就这么赶了几天的路,倒也平静无事。

    这一日,霍草儿身体稍微好了一点,说是坐车气闷,想要骑马,元傲风拗不过她,只好交代狄霄多照看点。他和文鸢同坐车里,一颗心却依旧悬在草儿身上。

    “我猜我们不会有婚澧了对不对?”文鸢见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冷冷地的口。

    元傲风愣了一下,立刻点头,“舅父面前,还望鸢妹多美言几句!”

    “不可能!”文鸢毫不犹豫地拒绝,“为情敌美言,我可没道个器度。”

    “鸢妹……”元傲风叹息着,从小他就知道文鸢对他有好感,原以为长大后就会淡了,也不以为意。加上长成之后,他长年不在府中,久而久之就将这事抛诸脑后!没想到文鸢却是死心眼。

    “我不懂,我究竟是哪里比不上霍草儿那个病人。 ”文鸢嘟着嘴,倒不是在抱怨,只是疑惑。

    元傲风微微一笑,“也许草儿真的什么都比不上你,但是我就是要她。”

    “即使爹爹反对?”

    元傲风蹙眉。他一直没有碰草儿的原因之一就是顾忌舅父,他怕舅父真的反对他娶草儿过门,届时若草儿已非完璧,恐怕就只能孤老—生。但是经过草儿一病,他已明白不论是舅父或者是阎王爷,都不能教他放开草儿,即便是死,他也要同她共赴黄泉!

    “即使舅父反对也一样。”元仿风坚定地说道。

    文鸢突然笑了起来,“风哥,你晓得吗?爹爹常说咱们这四个孩子,外表看来再怎么不同,其实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大哥严肃、二哥好玩、你温和、我骄纵,看起来是完全不像的,可是却都同样固执,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手是绝不会干休!我文鸢从小到大,还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

    元傲风望进她眼里宣战般的执箸,不禁有些郁闷难受。“我坐到车外去。”他掀起布帘,想看看霍草儿。

    这一看可不得了,原来在草儿的坐骑不知怎地受惊狂奔,狄贸正设法靠近儿则整个人趴伏在马背,似乎已无知觉,随时都可能摔下来。

    “草儿!”而霍草儿仍在疾速奔驰,狄霄的坐骑根本近他不得。元傲风低吼一声,猛挥马鞭,硬是草儿身侧,就在她即将跌下的那一刻,施起轻功跃起,无视马蹄未停,整个身子扑上去。

    “少爷危险!”狄霄立刻发出数枚金钱镖,枚枚正中马匹要害,元傲风抱着霍草儿侧身一滚,千钧一发之际硬是避过了马匹倒下的庞大身躯.

    一脱离险境,元傲风立刻脱下外袍裹住霸草儿。此刻的草儿简直与冰块不相上下,马匹就是因为如此才会受惊,方才他一惊之下,也差点脱手。

    “少爷。”狄霄在他们身旁跳下马来。

    “多取几件衣袍来!”

    狄霄立刻将身上的外袍脱给他,然后才跃上马,奔回去唤停马车另取衣物。

    元傲风用两件外袍裹住霍草儿,却仍可以感觉到她身上透出的气一不由得心惊脓战,“草儿,睁开眼看着我!草儿,睁开眼!”

    “好痛,像火在烧……”霍草儿呻吟着。

    元傲风立即为她把脉,这才发觉地体内冷热两股毒性似乎脱口了相融之路,互相争伐起来,是以草儿浑身似冰,体内却如火炙。他取出银针想为她减轻痛楚,却又蓦然停顿住,怕这一针下去,反而加速霍草儿的死亡,又怕此时不下针,她便会活活疼死……

    名满天下的“赛华佗”,此刻竟惶惶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少爷……”霍草儿无力地轻唤。

    “什么事?”元傲风急忙搂紧她。

    “还要多久才到京城?”

    “快马加鞭,约莫十来天。”元傲风悔恨莫名。如果不是他和草儿斗气,他们就可以早一点出发,早一点到京城。

    霍草儿闻言,竟牵动嘴角,淡淡地笑—,“我熬不到了……”

    “不!不会!”几傲风把她抱得更紧,慌乱地吻着她,从不轻易流下的英雄泪已在眼眶里打转.

    “这辈子,我很快乐。因为有你,有爷爷,有狄大哥——”

    “不要再说了!”几傲风奴心吼着打断她类似秋别的话姐叩,“狄霄,备马!”

    “帮我……把盒里的交给……严焜……”被草儿仍絮絮交代。

    “我不会帮你!你自己交给他!”他抱答跌草兄翻身卜马,“狄霄,你护送表小姐慢慢上京,我和草儿先行。”

    “风哥!”文鸢低唤,她被元傲风着急空茫神情吓住了。

    “是。”没人多言。

    长鞭连连掸舞,元傲风抱着霍草儿飞驰上京,他决定要向上苍抢夺时间.

    “少爷……”霍草儿微弱的声音在狂刮的风中本该破碎得听不儿手执着缰绳,但元傲风却听见了。他低下头搂紧她的腰肢,“你要说什么?”

    “我死后,把我干在爷爷墓旁——”

    “不!霍草儿,你听着,你要是死了,我不会替你做任何事!我会娶文鸢!我会忘了你!会让你极成荒野!你有种就给我死看看!”马儿狂飘风中,马上的人儿早已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可是……我爱你……”

    “我也爱你!求你别死!千万别死!”

    天,你若是长眼,就让她活下来!让她活下来!

    元傲风狂挥若鞭子策马奔腾的同时,心中只有这个祈求。

  第八章

    秦廷甫是当朝第一名将。当年边牖守将叛乱,勾结外邦人侵,秦廷甫轻骑斩来将,孤军直捣对方巢穴,只用了十天时间,就轻轻松松地敉平战乱,顺这把效国君王给绑回京城。

    他一生戎马,功在社稷,直到两年前,皇帝怜他年老,许他还京,赐一楝大宅—给他,恩宠无限。

    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秦廷甫虽然年纪大了,但他手下仍不乏斌功高强的侍卫,因此将军府里的卫兵虽然不多,但守备却十分森严。京城的强国于里甚至流传着一句话:“皇官易闯,秦将军府难偷。”

    换句话说,任何正常一点的人都不会与泰将军府硬碰硬,但是,或许急疯的人不算正常人……

    元傲风自与狄霄分别以来,除了换马喝水外,不眠不休,日夜兼程急赶,累死了两匹马儿,终于在第六日傍晚时分奔进一以城。马蹄不停,尘土飞扬,路上行人见状纷纷走避,元傲风直直奔向秦将军府。

    “大胆刁民,竟敢!”

    侍卫的斥喝声未完,元傲风已连人带马直接拨进将军府,直到门廊之下,无法骑马,他才抱着霍草儿滑下马来,直闯内堂。沿途,元傲风对拦阻的斥骼声根本听若未闻,侍卫的刀枪挥来,他只足随格贻,心中只想着——找到严焜!找到严煜!

    “严伯伯!你在哪?严焜!”

    “找你的。”秦廷甫正在大厅与严煜下棋,听到元傲风凄厉的喊声,轻捻长须说道。

    “哦。将军!”严焜得意地放下棋子起身,“我去看看。”

    秦廷甫脸色一变,抓着严焜的袖子,“咱们再下一盘!等外面那群兔崽子擒住他以后,你再——”

    “砰”地—声,元傲风抱着霍草儿撞进厅来。

    “去看。”秦廷甫震慑住了。老大!又发生战事了吗?那小子脸上的神色,他在两军对决的死士脸上瞧见过.

    元傲风无视挥向他的武器,直扑严煜,跪了下来,“严伯伯,快救救草儿!”

    “傲风?”严焜也愣住了,这是那个一向冷静优雅的元傲风?“你怎么弄成这样?”

    “快救草儿!”他怒吼。

    “好、好,我看看、我看看!”严焜忙蹲下身子,为霍草儿把脉.

    “将军?”迫进厅里的侍卫不敢再妄动,齐看向秦廷甫。

    “退下。”秦廷甫挥挥手。

    严煜领完脉,面色凝重地翻起霍草儿的眼睑瞧—瞧,沉重地叹口气。

    “怎么样?你能救草儿对不对?”元傲风满怀期待。

    严煜摇头,“对不起——”

    “不!霍亦罕能够用药抑制草儿体内的毒性,你也一定能够!她是霍亦罕的孙女!是你的师侄!你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她!”元傲风狂乱地喊道。

    “她是师父的孙女?”严煜看着霍草儿死白的面容,喃喃地扭:“是了,朴月的女儿才会有这种脉象……”

    “你能救她吗?”元傲风仍不止月放弃希望。

    “我不能。”严煜一脸歉然。

    “你是“逍遥医仙”,是霍亦罕的谪传弟子,不可能救不了草儿!”元傲风坚持不肯相信事实,“天下没有你救不活的人,没有你治不了的病——”

    “就算是师父复生,也救不了她!”严煜同情地看着已近疯狂的元傲风,“傲风,你的医术不下于我,你自己心里明白,她是全仗着你的一日真气才能撑到现在。”

    “不,不会的……”。几傲风轻喃,低头轻吻着怀中仍昏迷不醒的小人儿,她羸弱的身躯几乎没有重量,仿佛他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

    不,草儿不会消失不见,他不会让她消失不见。他会紧紧抓着她,她上哪去,他就跟她上哪去,天上人间、黄泉地府,他都会跟着她,生生世世,永不离分……

    “傲风……”严煜不忍地唤道。

    “这是霍老前妀临终前要儿交给你的。”元傲风从霍草儿怀中取出盒子交给严煜,仿佛在刹那间,他已恢复了理智。吻皆在休儿的脸颊,他轻柔地说道:“东西交给你严师伯了,咱们这就同家去。”

    严煜捧着盒子,望向元傲风的眼神仍是忧心仲仲,“你要回你舅父家吗?”他怕元傲风根本撑不到尚书府。

    “不,回我和草儿的家,我们永远的家……”他抱着霍草儿颤巍巍地起身,灵魂仿佛已脱离他的躯体,只剩一具行尸走肉抱着一副皮囊往门口移步。

    “等一下,我能救她!”秦廷甫突然开口唤住元傲风的步伐,“秦旺,去取雪山珍果来!”

    “可是那是皇上御赐——”家仆秦旺犹豫着。

    “叫你去就去,啰唆什么!”秦廷甫斥道。

    “雪山珍果解不了此毒。”元傲风空茫地说道。

    “但至少半个月之内,毒性能暂时抑制下来!”严煜突然灵光闪现.

    半个月,然然后草儿还是得死,只是平白多受这半个月的折磨罢了。

    元傲风哀伤地微笑,早已放弃了希望,“不用了。”

    “也许半个月之内,集你我之力,能找出解药来!”

    机会非常渺茫。从满怀希望的高峰摔下绝望深渊的痛苦,心尝一回已的,他不想再试一次。

    “不用了,严伯伯,只要我和草儿能永远在一起,什么都无所出了。”黄泉路上,有他陪着草儿,一定不会让她累着、怕着。

    “喂!小伙子!”秦廷甫怒冲冲地挡住元傲风“咱家守了四十年的城了,没有一座城被破过!因为咱家从不降城!就算守到一粒米一滴水都不剩,吃树皮挖草根也得撑着,说不定隔天天一亮,就有援军到了!”

    秦廷甫见他不觎话,更加怒不可遏,“反正今天你绝对不能把这女娃带走!”他霸气时足地说道,“霍大夫救过我的命,咱家岂是有恩不报自人?他的孙女儿,我秦廷甫是救定了!”

    ***

    霍草儿眨了眨干涩的眼皮,疲累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刻工精细的床板,空气中浮动着檀香气,有点像是哪位千金小姐的闺房……

    忽然感觉手上紧紧缠绕的粗糙温暖,她微侧过头,便见元傲风趴在床沿边沉睡着,右手仍紧握着她的手。

    热辣辣的泪水突然涌出眼眶,霍草儿伸手抹去那抹湿意。她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但是心头忽然传来的扭痛,立刻打破她的喜悦。世上没有另一颗九香同魂丹了……

    心头的扭痛愈来愈剧,她紧咬着下唇,阻止自己哀号出声,免得吵醒了元傲风,她晓得他一定累坏了。但她愈来愈急促的呼吸声,仍是惊醒了不曾睡熟的元傲风.

    “老天!”他起身,点住霍草儿胸口数个穴道。

    “少爷……”扭痛稍绶,另一种心痛却开始作用了。那是元傲风吗?他怎么会这么憔悴、这么狼狈?清瘦的脸上满是胡碴,忧愁的眼睛深陷在苍白的皮肤里,他有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霍草儿挣扎着想起身,元傲风急忙坐到床沿,将她揽进怀里,“你想要什么,我帮你去取。”

    她伸手轻抚着他令人心疼的脸庞,泪珠不断地往下落。

    “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元傲风顿时乱了心绪.

    她摇头,“永远不要再这么折磨自己,不然我在九泉之下不会心安。”

    “你不会死了!”元傲风轻吻着她,“我们已经到了京城,也找到严伯伯了,秦将军还把御赐的雪山珍果给你服用,你不会死了……”

    “我还能活多久?”徐草儿轻问。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得很。

    “很久!”元傲风拥紧她,赌气地大吼。

    “少爷!”霍草儿轻叹.

    “傲风,草儿醒了吗?”严煜推开门,见相拥的两人,丝毫不觉得不妥,反而满心喜悦地坐到床边,“醒了就好!草儿,我有话要问你。”

    “你是……”草儿疑惑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中年男子。

    “瞧我这记性,你从没见过我,怎么会认得我?!”严煜说道,“我是严煜。”

    “那千疾医书——”她急着探寻怀中的医书。

    “别急!傲风已经交给我了。”严煜扬了扬手中的千疾医书,“我记得师父藏有一枝千年玉参,你可有带在身上?”

    霍草儿摇头,“那枝玉参早用完了。”

    “用完了?”严煜大失所望,“原以为可以制成师父所传的九香回魂丹,再续你一年阳寿的……”

    元傲风猛然扣紧霍草儿腰肢,“严伯伯,你说九香回魂丹如何?”

    霍草儿赶忙转移话题,“严师伯,我来京城的途中遇到聂缤,他——”

    “先别谈这他,”元傲风严肃地看着她,“我们先说九香回魂丹。”

    “嗯。”严煜没察觉元傲风的神色有异,及霍草儿着急的暗示,仍自顾自地说道:“千疾医书上记载回魂丹可压抑草儿身上的毒性一年以上。若有一年的时间,合你我之力,加上师傅先前的研究,应该能找出解毒之法——”

    “老天!”元傲风低孔一声,差点被悔恨的情绪淹没,他倏然起身,一拳一拳狂击墙壁,“为什么不干脆把我的命取去算了?”

    “傲风,你疯了吗?”严煜忙上前阻止他自残的行为。

    “放开我!”元傲风大吼。

    “再打下去,你这双手要废了!”

    “你不要管!”

    “元傲风!”

    “严师伯,”霍草儿忙劝道,“少爷只是情绪不稳,我和他谈谈,没事的。”

    “这……好吧。”严煆猎豫地不,—他们一眼,才退出房去。拳狂击粮草儿困难地走下床,移步到元傲风身后,轻触他的背,“少爷。”

    元傲风猛地回身抱住她,“我还做错什么?你全告诉我!我想知道我到底有多愚蠢!有多该死!”

    “这事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老天,”他凄厉地惨笑,“两年!我总共夺去你两年的寿命!”

    “可是也救回两条性命不是吗?”霍草儿拉他坐下,从裙摆撕下布条为他包扎,”

    就好比买东西一样,同样的银子在这家店只能买一尺粗布,在那家店却能买十尺绫罗,任何人都会选择买绫罗,而不会可惜那该舍弃的粗布。少爷想想,草儿两年的命能换得少爷跟文鸢一世的长寿上买卖划算得很,阎王的本可蚀大了!”

    “我只要你活着!”

    “回魂丹救不了我的命。”霍草儿幽幽叹息。

    “但能续你一年寿元!只要一年时间严伯伯就能找出解毒之法,更何况是两年!”

    “你死了,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草儿……”他感动地轻唤。

    “如果我活了,文鸢却死了,你又能原谅自已吗!”元傲风一愣,突然握紧拳头,“我顾不了那么多!”

    霍草儿摇头,笑了,“爷爷死后,我当过不少大人的小厮也看过许许多多的大夫有些大夫的医术不精,贻误人命,遗就不用说了。有些大大医术虽好,医德却教人不敢领教。遇着了富贵人家,为了贪那诊金,没病也硬说成有病;遇到了付不出诊金的人家,可是大步迈过,看也不看一眼。有何,我跟着张郎中陪着他同样行医的朋友上妓院,亲眼见到那窑子里的姑娘拿刀要砍张郎中的朋友。后来才听说,那姑娘的父亲因为穷,付不出诊金,被那大夫刻意拖着,后来拖死了,姑娘一家活不下去,连替她父亲下葬都没法儿,只好将她卖进窑子里。”她抬眼看着元傲风,“可少爷不同,在你眼里人命就是人命,全都是该救的,没有半点分别。不要为我垓这规矩。”

    “你真的不恨我?”元傲风凝视地的眼。

    霍车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恨过。那时我以为你爱文鸢胜过爱我,重视她的性命胜过我的,我真的很难受。但是现在我知道不是这样的,”她偎进他胸口,你是个大夫,绝不会见死不救。”

    元傲风叹了口气,吻了吻她的秀发,“我没有你想像中伟大,在我眼中,人命也有贵贱之别,你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任何人!”

    ****

    秋风徐拂,霍草儿病奄奄地趴在窗棂边,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壤中的小白兔,“你们真的要处死它吗?”她问着房里忙碌的两个男人。

    严煜一边将针刺进另只白兔身体里,一边答道“不是处死,是拿它试药。”

    “可你明明拿毒针刺它!”

    “动物受了伤会自己找药吃,等会儿我放了他,他就会救活自己,我们只要跟着就好了。”为了不让白兔立即就死,严煜还刻意减轻了剂量。

    “也许这附近没药呢,我刚刚又在草丛里看到两只死去的白兔!”霍草儿说道。

    元傲风户震,多刺进寸许,慌忙拔出来。他昨人放的两只白兔不只服了毒,也让它们试吃了解药,没想到还是熬不过这个晚上。

    “这山里白兔耶么多,也许不是我们放的。”严焜拍拍元傲风的肩膀说道。为了找出解药,他们离开将军府,暂时定居在京城郊区的荒上。

    “嗯,最好是这样。白兔那么可爱,我可不希望它们为我白白送了性命。”霍草儿亲亲怀中的白兔说道。

    “你这丫头真吵!去去去,到一边玩去!”严煜赶她走。其实他何尝不知道草儿是故意浇他们冷水,不想他们为她再多害性命,但这话听来仍教人心焦难受。

    “这兔子可不可以陪我去玩?我一个人好无聊——”

    严煜急忙抢过她怀中的兔子。这几天让她抱走的兔子不知道有多少只,害他要用时,又得忙着叫人抓。“傲风,你陪草儿玩人!这里我来就行了。”

    “谢谢严伯伯。”傲风并不推辞,拥度霍草儿便往外边走来。

    “你的话愈来愈少了,快跟狄大哥一样了。”霍草儿跛起脚,吻了吻他的脸颊道。

    “也许是人累了。”他扶着她在树荫下坐下,一双眼睛恋恋不舍地看着她。如果能救草儿,叫他累死他都甘心,可惜他和严悍傲得再多,仍是阻止不了鬼差索命的步伐。

    “还是没进展?”

    “嗯。”元傲风平静地点头。已经十日了,看来是找不到解药了。

    霍车儿侧着头看他。元傲风这几日的表现很奇怪,他太平静了,平静得好像他并不在乎她的死期将至……

    “少爷,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怎么样?”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把你送回故乡,葬在霍老前辈墓旁。”

    “然后呢?”

    “永远陪着你。”

    “你是说在我坟墓旁盖间房子住下吗?”她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

    “嗯。”元傲风轻哼—声,不打算告诉她,那间房子会是间阴宅。

    然而他不说,霍草儿也能猜出他的想法。她倚着他的胸膛,仿佛闲聊般说道:“严师伯说他决定将千疾医书印行天下,让更多的大夫知道怎么救治罹患这些病的人。你说他是不是比爷爷还要有医者的胸襟?”

    “嗯。”世间其他人的生死已经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了。

    “所以你也不能输他。等我死后,你也要好好救人医病,让世间少一点人像我们一样,受这生离死别之苦——”

    “草儿!”她竟是不许他随她而去!

    “好不好?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她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哽咽地说道。

    “不好!”?几元风断然拒绝,“天上黄泉,今生来世都一样,我都要跟你在一起,半步也不会离开!”

    “少爷,不要让我再多背杀业好吗?”霍草儿含泪的大眼眸瞅看着他,虽然被病痛折腾掉了灵活光彩,但仍是知沬撼动弩儿傲风的心绪,“或许我就是…这辈子造的孽太多了这辈子才会不得善终。我很希望来生能很幸福、很安心地陪在你身边,好不好?少爷,让我在黄泉路”走得心安一点。”

    元傲风痴痴地明洽她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我答应你,会好好地活着,尽一个做大夫的责任。叫你也要答应我,不要急着投胎,等我一道走,就算阎王迫你投胎,也不许你喝孟婆汤,不许你忘了我。”他将她紧紧拥进怀乐,“来生我们一定要相守到老。”

    “不敢相信赛华佗竟然会说这种傻话!”

    铿铿锵锵的嗓音响起,浓郁的花草香随风飘来,阴森邪魅的感觉瞬间揪住两人心神。

    “谁?”元傲风喝问。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管管那八人大轿里抬的是谁就行了!”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元傲风一时之间竟听不出来人身在何处,忽地,连那股香味也飘散不见,仿彿方才根本没有人来过.

    霍草儿听见跶跶马蹄声,抬眼望去,路的尽头果然出现一匹马儿,紧挨口又出现顶轿子。

    “真的有人来了。是秦将军吗?”她眯起眼背道。

    “秦将军乘马不坐轿。”

    说话间,骑马之人先奔到左近,翻身下马,原来是狄霄。

    “少爷,舅老爷到了。”他三日一前已护送文鸢进京,今日是帮严煜回将军府办点事不料在途中遇到文涣,坚持要见元傲风,他只好将人带来。元傲风拥着霍草儿站起身,嘴角轻扬,莫可奈何地笑了,“该来的,总是会来。”

  第九章

    大轿微倾,轿帘打起,文涣气势庄严地步下轿来。他眉峰一拢,目光凌厉地射向元傲风,“我听荐儿说,还不相信,原来你真在京城!”

    “傲风见过舅父。”元傲风忙行大礼.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舅父?”文涣怒日倪视,“回京几日啦?”

    “约莫十天。”

    “十天!还得老夫亲自来请,你才肯回家是吗?”

    “傲风不敢。”

    “你还有不敢之事?!”文涣冷哼一声,目光扫向霍草儿,“她就是那个病得要死的丫环?”

    “草儿不是丫环。”元傲风皱眉。

    “丫环不是丫环,护卫不是护卫,你老是改不掉这个毛病!”文涣训斥道,“你祖母是先皇的长公主,祖父和外祖父皆官拜一品,你父亲生前也官至御史大夫,你难道就不能多顾念顾念自己的身分,若是和贱役打交道,你要元家列祖列宗的脸往哪搁去?!”

    “傲风谢过舅父教诲。”元傲风不敢当而与文涣争论,左手背在身后,却悄悄地握紧霍草儿的小手。

    “我瞧你根本不是真心受教!”文泱挥挥衣袖,“罢了,罢了。你这就随我回府!”

    “那么草儿——”

    “要丫环,府里还不够多吗?要个病童的丫环做啥?你要放心不下她的身子,留狄霄照料她便是。”文涣转头呼涣家仆,“文安,替表少爷备马。”

    元傲风欠了欠身子,“舅父大寿之日。傲风自会回府拜寿,现下请恕傲风不能稍离草儿半步。”

    “你……”文涣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霍草儿,见她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的模样,心知她其实只剩半口气,拖不了多久,飞腾的怒气转瞬间徒降,“随你去吧!莫误了与謦儿的婚事便成!”说完,他转身便想上轿.

    “舅父留步!”元傲风忙涣住他,“莺妹千金之躯,人中之凤,傲风不敢高攀。”

    文涣霍然回身,“莺儿是哪一点不好?要你与她成婚,你却老是推三推四!”

    “莺妹样样都好,只是傲风今生立誓不娶。”

    “少爷!”霍草儿抬眼看他,踪然心中早知他可能会有如此打算,但此刻听他亲口说出,仍觉震惊.

    “要娶也行,你嫁给我。”元傲风低头朝她微笑。

    “娶她?”文涣气得横眉竖目地,“撇开她的出身不谈。她都是将死之人了,难道你打算办完喜事接着办丧事?”

    虽然霍草儿大限将至,仰乍然听见文涣如此笃定的说词,元傲风仍不免心头柠痛,他深吸口气,勉强开口,“遣也未尝不呵。总之,除了草儿,谁都入不得我元家门。”

    听他这话,是打算为这病入膏盲的丫头绝了元家命脉?!这教他百年之后,有何颜面面对早死的妹妹、妹婿?

    “她天生命称,承不起元夫人的名分。你已经折了她的寿元,莫要再拿这过重的福泽夭了她来世的福分,教她来生仍不得善终!”文涣急得口不择言。

    元傲风闻言脸色一变,再也顾不得礼教,狠狠地楼住身旁的霍草儿,仿佛如此便能为她挡去文涣的讵咒,“草儿不是命薄之人,要不是为了救我和鸯妹,她也不至于——

    “你说那回魂丹是吧?”文涣打断他的话,“若非命薄,灵药明明在她手中,又怎么会阴错阳差地失去?”

    树林间突然响起一阵奇特的笑声,铿铿锵锵地,似锣似铁,“世人果真尽皆负心!”

    “他还没走。”霍草儿抬头找寻碑待的来源,身子不自觉地更偎近元傲风.

    “你是谁?”文涣喝问。

    “我是谁?你有资格问我是谁吗?”铿锵声又起,还挟带着沙沙的树巢臀,顷刻间,一股腥味已包围住众人。

    “玄玉。”狄霄低声说道,已拔剑在手,目光谨慎地搜寻来人身影。

    “狄大侠居然还认得区区在下,小生真是受宠若惊!”这回伴随嗓音扬起的是一股青草香味。

    狄霄突然拔身斜蹴而趣起,飞剑直指树顶,忽听得锣跋似的“哎呀”一声,狄霄长剑脱手,一团黑影似被甩飞出去,狄霄则垂直落下。元傲风一惊,赶紧跃起身子扶他一把。

    他们俩同门学艺,狄霄专学武功,元傲风则分心兼学医术,是以狄霄的武功尚高出元傲风许多,两人相伴行走江湖以来,元傲风还没见过狄霄一招即败下阵来的情形。发现狄霄右手腕已呈现紫黑色,他急忙点了狄霄数个穴适,阻止毒性蔓延。

    “何方狂徒,竟敢使阴伤人?”文涣忍不住喝道。

    “我本就是五毒教徒,不使阴,难道还来明的吗?”

    那团黑影被抛到远方落下后竟未着地,随着风势一卷,又回到众人面前。

    只见来人是个年轻公子,浑身裹着黑纱,就连脸上也覆着半片黑纱,而露出的那半遽侧脸偏又俊美得可以了。元傲风与狄霄原本也是世间难得的美男子,但与玄玉一比,竟硬生生地失色不少。

    黑色绸扇轻轻打开,散出甜美花香,玄玉嘴角微扬,神情无比阴邪,“狄大侠,你要杀了我,不怕你家少爷和你拚命吗?”

    “狄霄的仇人,我同样不霄放过。”元傲风往前站了一步,同时护在霍草儿和狄霄身前。

    “我玄玉这辈子最恨信口开河之人了!”玄玉绸扇微挥,黑袖一扬,狄霄的长剑已笔直射向元傲风.

    元傲风伸手接过,见到剑刃上嵌着一枚绿色药丸,忙取下来凑到鼻端一闻,如是解药无误,才让狄霄服下。

    “感谢大侠赠药,元傲风来日再行拜谢。”雌然伤狄霄的便是玄玉,但玄玉出赠解药,仍算示好行冯,照江湖规矩,元傲风得承下这份恩情。

    不料玄玉挥惮扇户道:“这驻我和狄霄的私怨,与你无关。我跟你还有别的帐好算!”

    他转向文涣,“喂!老头!”

    “你这年轻人怎坐造般无礼?”文涣皱眉。

    “无礼?”玄玉轻笑起来,刹那闲仿佛阴风也随之惕起,“皇帝老儿跟前也得容我放肆三分,你这区区刑部尚书算得了什么?!”他抬起手。小什文涣将出口斥责,“别惹恼我,不然这份大礼就不送你。”

    “你能送我什么大礼?”文涣的气势弱了下来。能把刑部尚书称作“区区”,眼前这个邪魅的年轻公子来头肯定不小。

    文涣突然想起十多年前听过的一则宫闱秘辛,传说后宫有位出身五毒教的妃子产下一名男婴,出世时阴风阵阵,有鬼哭狼嚎之声人言其为妖邪转世,将毁汉家基业,于是脱后并付仙出呀什雄救酌妃千磴下

    文涣脸色微变,玄玉摇着扇子,却仍是一派轻松优雅,“我叫元傲风娶你女儿,你说好不好?”

    他什么时候得罪五毒教了?

    元傲风戚起眉头,拱手道:“尊驾之命断难相从。”

    “我教你从,你就得从!”玄玉阖起扇子,用扇柄指了指草儿,“你要她五日便死,还是要教她一世长寿?”

    “你能救草儿?”元傲风闻言。不由得一喜。

    “论医术,我可能此不上你赛华陀,但若论施毒解毒,天底下还没有人能比得上我玄玉!”

    “说大话恐怕也是无人能及。”狄霄在一旁冷吟地开口。

    出现以来便态度从容的玄玉,眼中竟闪过一丝恼怒之色,锣铁之声淡去,嗓音转似金玉相击,“她的母亲当年便是害往我五毒教手上,你说我这下毒者解不了毒?”

    “爷爷当年找过你们教里的朋友,他们也说无药可解。”霍草儿幽幽地接口。

    “那是他们笨!”一只乳白色玉瓶忽向霍草儿砸去,“服下去!”

    元傲风将玉瓶拢在衣袖之中,拔开木塞,扑鼻的药味中竟带有腥臭气。“这是……”

    “废话!不是解药难不成是毒药?”玄玉怒斥,方才的优雅从容似乎已自体内褪去。

    元傲风柠着眉峰,兀自犹疑不定。

    “反正横竖是个死,我便是害她又如何?”玄玉不耐烦地喝道。

    “说得也是。”霍草儿嫣然一笑,拿过元傲风手中的玉瓶,一口饮尽.

    不一会儿,她只觉四肢升起一股刺痛,愈聚愈多、愈聚愈浓,忽然全数刺向心头,疼得她梧住胸口,弯下身去。

    “草儿!”元傲风急将她楼进怀里,怒目瞪向玄玉,“你——”

    “疼一下,她起码能多活几日,算我送你的!”艾上对草儿痛苦的神情视若末睹,闲闲地转向文涣,“你的祷辰是什么时候?”

    “呢,下月初一。”文涣如梦初醒,心思仍悬挂在满脸焦躁狂怒的外踊身上。

    “十天后,”对元傲风说:“好吧,就十天后,你必须娶文莺过门!”

    “办不到!”元傲风怒吼,小心地拭去霍草儿额头的冷汁,恨不得能以已身代受她的痛苦。

    “是吗?你何不把把她的脉?”

    元傲风如言握住碗单儿的脉门,发觉她的脉象果真逐渐平稳下来,原本紧绷的身子也慢慢放松,坤悄已不似方才那般痛苦。他不山得抬眼看向芝玉,“你真的能救草儿?”

    “还有假的吗?”玄玉绸扇轻摇,邪魅酌笑葱跃上席角,“如何?你娶文莺,我救霍草儿。”

    元傲风吻了吻昏睡中的霍草儿,轻叹一声,“既要救人,何不救彻底了?”

    “这话我地想问你。”久吃似笑什笑地,睁光悄悄扫了狄霄一眼,“怎么样?这桩买卖公道吗?”

    “拜堂前,我要见草儿。”元傲风静静地开口,已下定决心。

    “行!我也不怕你打鬼主意,我能救她,自然也能再取她的性命。不过那将是你们的最后一面,此后,她的命属于我,她的人也属于我,今生不许你们再相见。”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元傲风不过救了狄霄一命,便将他说为奴仆差遣,那么自己救了霍草儿一命,如此要求也不算过分。秋风卷起玄玉脸上的黑色薄纱,瞬间闪现的美颜,邪美得教人窒息,他绸扇轻摇,等着元傲风开口。

    元傲风心头一震,目光怜爱地注视着霍草儿苍白的脸蛋,好一会儿才应允道:“可以。”

    “那么还不松手?”

    元傲风轻吻霍草儿紧闭而干枯的唇瓣,大手仔细而轻柔地抚过她的小脸,仿佛要将她的容颜永远烙进心底一般。良久,他缓缓地松开,像是松开此生最重要的珍宝。

    “十天后,富宴上相见!”

    黑风台来,草儿从元傲风怀中消失。

    远方,金玉相肆的嗓待又恋回锣铁相击之声,“世人尽皆负心,负心之人尽皆该杀!”

    随后响起的枉妾笑声,伴曹惭远的杳气慢慢地淡去。

    “嗅,快起来啦!针刺你啰!”

    铿铿锵锵的嗓贮家锣跋交蝶般地也笛草儿印芳哨闹小休,挺得她小得岌眠,无奈地撑开疲倦的眼皮,殃人眼隙的是“半眼”芙魅无鹿的脸。

    “玄玉?”

    “对!你没瞎也没疯。没把元傲风误认成我玄玉。”玄玉转身端来一碗绿色的药汁。“服下去!”

    “这是?”

    “毒药啦!”艾玉钻起眉头,勾人的水亮眼坤中写满不耐,“叫你喝就喝,哪那么多话。”

    “哦。”霍草儿真的顺从地喝下肚。

    “嗅嗅嗅,你真的喝啊?”玄玉不敢置倍地瞪着她。

    “你自己叫我喝的。”霍草儿无辜地回答。

    “我告诉你这是毒药了!”

    霍草儿一笑,“可你也说过横竖是个死,即便是毒药,那又如何?”

    “随口说说的话,你倒记得紧!”玄玉咕侬着,接过空碗放在桌上,回身执起霍草儿的手腕,用刀子刮了道小伤口,倒了些黄色粉末上去,揉揉搓搓地,让粉末渗进伤痕里.

    “你在做什么?”霍草儿看得有趣。

    “我答应过元傲风要救你,现下便是在救你!”玄玉语气粗暴地说,“懂了吧。”

    “少爷呢?”

    “他不要你了啦!”

    “不会的。”寓草儿微笑。不知为何,现往靠芝玉这么近,她反而没有初听他声音

    时的害怕。

    “谁说不会?我随便两三句话,他就答应要娶文莺,再也不见你了!”

    “不可能!”蕊草儿坚走地否决.

    “我是玄玉,说话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气呼呼地,竟然有二分孩董的憨态,“告诉你,十日后元傲风就塑娶文鸳了!他还找我带你去参加他的喜宴!”

    “你骗人。”

    “我骗你做啥?元傲风那槐做仁假虫的人说话根本不能信!就有你们这些傻瓜拿他当成宝!”

    霍草儿不悦地柠起秀眉,“少爷是哪里得罪你了?”

    “他欺负我的人!”

    “你的人?”霍草儿凝惑地问,“你的人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反正我就是讨厌元傲风,我就是要他难过,就是要让那个人知道元傲风的承诺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哦。”筏草儿愣愣地点头,还是不太清楚玄玉为何痛恨元傲风.

    “哦什么哦?不要一副白痴样好不好?”玄玉的眉颐又紧紧皱起了,“我也讨厌你!要不是因为他,我才不霄理你!你死了就死了,与我又有何相干?”

    “那个“他”,是姑娘的人吧?”霍草儿盯着他的眼睛。

    “废话!”钉玉脸上红潮又起。

    霍草儿突然有些明白“,她笑着说道:“嗅。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女人?”

    “有谁敢这么说我玄玉的?”玄玉怒目相向。

    霍草儿根本不怕。依据她多年看人脸色存活的丰富历练,她可以断定玄玉是故意装凶。“可是“你”这么美,不是女人真的可惜了。”

    “我美吗?”

    玄玉邪气地微笑,突然“刷”地扯下面纱,霍草儿立刻被另半边满是脓疮恶瘤的脸庞骇了好大一跳。

    “你现在…”

    “假的。”

    “什么?”

    “假的。”

    “好嗯心。”

    “你还认为我美吗?”

    霍草儿愣愣,她忍不住伸手去摸。

    玄玉跳了起来。玄玉似乎对她震惊的反应感到很满意。

    摸摸玄玉脸上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做成的脓汁,“好假,不信到铜镜前看看。”

    “怎么可能?我费了好多工大,怎么可能会……”

    “疮血娶嘀红—点,没那么鲜铺,脓汁也不够稠。看起来就像假的。”霍草儿好整以暇地回答。

    “是吗?你怎么看出来的?他们都看不出来!”

    “我念过挂咨,也见过这样的人。”

    “是了,你是峨门的人。”

    “你不想要千疾医书?”原来一切只是聂骐自作主张。

    “废话!你们峨门的东西,好希罕的吗?”

    “那为何还派人到回春堂?”

    “那是因为我的手下笨!笨、笨、笨!笨死了!谁要他们到回春堂那去的?这么笨,我一走把他们全都宰光了,一个也不留!”玄玉恼得大声吼叫,半点斯文都不剩。

    “哦。”霍草儿的目光落在玄玉藏在衣领里的奇怪物体,好奇地想伸手碰触,“这是什么……哎呀!”她吃痛地缩回手,觉得整只手像要断掉似的。

    “谁叫你碰我?我最讨厌人家碰我了!”

    锣铁仿佛撞击得更加剧烈,尖刻吵杂得几乎已完全不似人声,霍草儿只闻得空气中飘来一股清例的香气,手部的疼痛慢慢减缓。

    “玄玉大人。”门外传来谨慎的叫涣声。

    “什么事?”锣铁嗓音又恢复了最初的淡然沉稳。

    “右护法有请。”

    “知道了。”玄玉不耐地重新戴好面纱,一面低声咕侬,“一天到晚请来请去的,烦死人了!喂,霍草儿!”

    “啊?”霍草儿茫然地抬眼看她。

    “啊什么?你专心点好不好?”玄玉又出现暴躁而急促的嗓音,“你最好乖乖待在房里,要是闷了,就到门口的花厅走走,其他地方你别乱闯,不然被毒死了,我可不负责!”

    “哦。”

    “又在哦了!真是讨人厌!难怪那讨厌的元傲风会爱你爱得要死!”

    黑风一台,玄玉带着锣铁之声消失在门外。

    霍草儿愣愣地盯着紧闭的门庞。玄玉的药真的有效,前些日子她只要一醒来:心口便会扭痛。全仗元傲风用针割她暂时抑制,但现往醒了那么久,只喝了一碗药汁,心口却无半点疼痛。只是……元傲风呢?他上哪去了?为什么丢下她一个人?难道真像玄玉说的,他要娶文莺,不要她了?

    榜陀大雨摇撼着园中花叶,清冷的凉风带着水气毫不馅情地灌进屋里来,窗前负手而立的人儿却奄无所盘.

    狄霄推门而进,将桌上原封未动的冷饭菜撤下,重新布上新的膳食,忍不住轻叹口气,“少爷。”

    “狄霄,几日了?”元傲风没有回身,只是轻问道。

    “三日了。”

    “那日初遇草儿,也是这般的风雨……”若当时早知今口会承受如此的相思折磨,是不是就能不顾那对胖子的押奇魅惑,任两人擦身而过,永远当对陌路人?!

    狄霄拿了件袍子为他披上,“多少吃点东西,否则你无法再见她。”

    元傲风坐到桌边,拿起筷子,不一会儿复又放下。不知道草儿吃了没有?她只要心口一痛起来,就什么胃口都没有,非得要人哄着、劝着,才肯吃东西。她会不会因此恼着玄玉了?玄玉会不会苛虐她?

    “五毒教在京城可有分部?”他要见她,一刻钟都不想再等下去了!

    “不知道!”狄霄沉着声音,将筷子塞回元傲风手中,“别让我像小时候一样逼你吃东西!”

    元傲风八岁时,父亲得罪当道,被构陷人狱,随即病死狱中,一个月后,母亲亦因病弃世,元傲风悲痛得无法进食,一屋子奴仆俱作鸟兽散,身旁仅剩一个十岁的小狄霄。

    每回元傲风要是不肯吃东西,狄霄便粗暴又坚持地将食物硬塞进他嘴里,一路上半哄半拖地将他从京城带到杭州,投靠当时在杭州做太守的文涣.

    元傲风闻吉,不由得涩然一笑,“那时你说若能熬到杭州,便是熬过此生最大的苦难,世间再也无人能伤得了我。这句话错了,竟是错得离谱。”

    情之一字,竟能折磨人至此!

    狄霄看着眼前苍白消瘦的元傲风,心中禁不住叹息。当年,度过了初始的伤痛期之后,元傲风便愈来愈坚强懂事,几乎超过了八岁男童该有的成熟。他慢慢学会了不同于狄霄的方式来面对人世间的挑战怜练,即便“什么大大的委屈,也将之仔细地藏在那张温和的笑脸后头.

    愈长愈大,他照藏心绪的本事也愈臻熟练,熟练到狄霄几乎误以为元傲风永远都会这么从容优雅,冷静而自制,直到遇到霍草儿。

    霍草儿让狄霄体认元傲风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会焦躁不安,会脆弱傍徨,会有脾气,会受伤!

    狄霄暗暗握起拳头,“玄玉无命伤你!”

    “狄霄?”

    “五毒教徒尽皆该死一。”

    “你敌不过玄玉。”玄玉一招便能令狄霄受伤,即使是使毒,也不容小觑.

    “那是我的事。”狄霄转身想走。

    “我不能看你白白送命!”元傲风忙拉住他。

    “你管不着!”他甩开他的挟制。

    “狄霄!”元傲风低吼。

    狄霄缓缓回身,直望进元傲风眼里,“我不只为你,也为了我身上的血海深仇。”

    “那事与玄玉无关!”元傲风叹息着,“我从来不说,并不表示我赞同你的报仇行为。即便杀了玄玉,你还会想杀炎侯,杀了炎侯,也还有许许多多的五毒教徒!你当真以为你杀得尽天下的五毒教众?”

    “无人能阻止我报仇,即使是你也不行。”狄霄冷吟地表示。

    “傲风!”文涣的叫涣声忽从门外传来,打断两人的交谈。

    “舅父。”元傲风将他迎进房内,狄霄侍立其后。

    文涣生了下来,看了眼桌上未见动着的饭食,目光射向他身上,暗自叹息,“老夫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将莺儿送到她姨母家中暂住些时日。”

    “舅父?”元傲风驾愕地看他。

    “你既对荐儿无情,我白然不能让为儿嫁你,白受委屈。”

    没错,此件婚事是对文为不公评,但若取消婚约的事教玄玉知晓了,草儿岂不是……

    元傲风跌坐椅上,声恃无意织地自体内飘出。“舅父做的是。”难道草儿真的命该如此?

    不!他偏要和上苍搏一搏!

    他忽然跪在文涣身前,“舅父,傲风求你一事!莺妹离家之事,可否暂且瞒下?玄玉十日之后,婚礼照常举行,事后我会发帖昭告天下此事始末,绝不霄坏了莺妹名声!傲风只想见草儿平安。”

    “你说的正是我心中打算。”文涣扶起他说道,“秦将军已答应出借他旗下高手,加上严大夫邀来的江湖好汉,到时密密守住府内各个要处,谅那玄玉插翅难飞!”

    “舅父,你……”元傲风无法相信文涣会如此帮他。

    “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元家绝了命脉吧?”文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不快把饭吃了!等着饿死到阴曹地府见你爹娘吗?”

    元傲风一愕,忽而笑了,“傲风谢过舅父。”

    “免了!免了!”文涣迈向门口移步,边摇头叹道:“你们元家怎么尽出些麻烦的痴情种。

    ********

    “嗅!你在想什么?”

    温润柔美的女声伴着一股甜美花香气从树梢飘下。

    霍草儿微微一笑,知道是玄玉来了。自从玄玉知道霍草兜口识破她是女儿身,那件奇怪的物品便时带时不带,霍草儿才晓得原来她那奇特的嗓音全是靠那个东西弄出来的。

    玄玉把它藏在衣领下方,留着一条扁细网状的东西斜贴着下半部的左脸,经过嘴唇靠到喉咙近处,平日全数罩在面纱底下,偶尔掀开面纱,旁人看到她那张恐怖的左脸,多不敢细瞧,直觉地拍那怪东西规为她脸上的疤痕,是霍草儿一眼便看出她的左脸是化装出来的,这才多看了几眼,识破了机关.

    “我没想什么。”

    “是吗?”玄芷突然从树上晃了下来,双脚却仍挂花树枝上。形成倒挂之姿。“我瞧你是在想元傲风吧?!”

    霍草儿一笑,肴酱眼前那张绝鹿美颜,不答反而皮问:“你今天怎么不化装?”

    她本身假扮男儿行走江湖多年,因此对玄正也以男装现身武林,直觉地椎论是为了方便,倒也不生疑惑,挺半认为以艾玉的芙貌,必然招徕麻烦。

    “地这鸟不叱蛋的鬼地方化装给谁看?”玄玉刷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坐到霍草儿身前。

    “可我觉得你好像挺喜欢这里的!”两天前,玄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趁着她熟睡,把她带离了那栋颇多五毒教徒出人的宅户,将她安排到这间山野木屋里.

    “我就是喜欢这种鸟不生蛋的鬼地方,不行吗?”玄玉怒吼,清幽的环境完全没让她的脾气稍稍好点。她掏出怀中的翠绿瓶子摇了摇,“今天胸口还痛不痛?”

    “不痛了。”雹草儿脾光晶灿灿地看着她,“我的病快好了?”

    “差不多了。”芝玉突然愣愣地盯着她的眼神好一会儿。才叹道:“他真的没说错,你的眼睛真是好看。”

    “可是你要比我美上几百倍呢!”霍草儿真心地赞美道。玄玉的美虽然阴邪得有些过分,但她真的是自己见过最美的人。

    “美又怎么样?能当饭吃吗?”玄玉突然着恼起来,“要是我不美,是不是天下之人都想将我除之而后快?”

    霍草儿骇了一大跳,“怎么会?”

    “我说会就会!妖邪!妖邪!天下人全当我是妖邪!连他都一样!”玄玉愤恨地大吼。

    “嗅,”霍草儿小心翼翼地觑着她,“我可不可以碰你?”

    “干嘛?”她凶巴巴地反问。

    “你看起好像快哭了……”她看得出来玄玉似乎受了不少委屈。

    “谁告诉你我要哭了?我是玄玉!玄玉怎么会哭?”她瞪着霍草儿,“你知不知道玄玉是谁?”

    “我听狄大哥说你是五毒教的总执法。”霍草儿突然有些怀疑狄霄的说法,眼前的玄玉除去容貌之外,脾性心智压根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他还少说了个字:大魔头!懂了吧?我是武林中,人人闻之丧胆的大魔头!”

    “你看起来不像。”顶多就是稀奇古怪了点.

    “不像?”邪魅的笑谷重新显现在嘴角,那对明眸中闪着鬼魅般的光芒,瞧得霍草儿寒毛百竖。“你知不知通我为什么要救你?”

    “不晓得。”翎悌儿忱愣地摇头。

    “因为我要你们难过。”元傲风将她的人视为奴仆使涣,霍草儿之母害得她的人家破人亡,她要狄霄这个傻瓜叹息难过!

    既然那个傻瓜不愿有元傲风和霍草儿共赴阴抑,她自然可以因他而救霍草儿一命,但她绝对不讥他们两个比翼双飞!

    玄玉阴冷地笑着,“元傲风符应我,我救活你,他便立时娶文鸯过门,今生今世再也不与你相见!”

    今生再也不能见他?

    霍草儿心口一痛,差点掉下泪来。突然又想起自己的身子,本来她与元傲风便不可能相守一生,今儿个也不过从“死别”变成“生离”,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娶文荐就娶文荐吧,文荐除了在意门户身分之外,其实无可挑剔,只要元傲风能过得好,一切都无所谓了。

    如此一想,她皮而微笑了,“这样也好。”

    “也好?”玄玉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霍草儿点头道:“本来我还担心我死后,他不霄遵照诺言好好地活下去,现下娶了文鸯,或许他会多顾忌著文莺一点。”

    “笨蛋!”玄玉暴吼着打断她的话,“我根本不会让他活下去!”

    “啥?”这下涣霍草儿睁大眼睛了,她实在很难弄懂玄玉变来变去的心思。

    “我玄玉立誓杀尽天下负心人,他既然娶了文莺,就是负心!我怎么可能留他活口?”玄玉本来是没打算杀元傲风的,但是话既然冲出口,她反倒认为这是可行之计。

    “是你要他娶文鸯的!”

    “他可以不娶啊!谁叫他要听我的话?反正他娶了就是负心,就是该死!”

    这是什么逻辑?

    霍草儿不知从何辩起,只能睁大一双盈泪大眼,急道:“你不可以杀他!”玄玉轻易使伤了武功高强的狄霄,此事是她亲眼所见,她不能不为元傲风的性命担心。

    “为什么不可以?反正我已经救了你,就算是一命涣一命,他也该死!”玄玉毫不让步。

    “那我不要你救了!”

    “你说不救就不救啊?你的命我都从阎王手中抢回七成了,剩下三成元傲风自个儿救得回来!教我此时撒手。不是白送你们一条命?如此赔钱生意,我才不做!”玄玉将手中的药瓶塞给笛草儿,“偌,把药喝了!”

    “我不喝!”她将药瓶寒还给玄玉。“不然你现就把我的命取回去好了!”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你要怎么样才放过少爷?”只要元傲风能活下去,叫她做什么都好。

    霍草儿乌亮的大眼瞒闪着泪水,那股悲伤找息竟也搅得玄玉心生不忍。

    玄玉愣了好—会儿,心中突然扬起的邪氟惊过悌先的不忍心。她从懊中掏出另一只黑色药瓶来,连同先前那只翠绿药瓶一同放在地上,“你要以白己的性命代他,我就成全你!偌,绿色的是解药,黑色的是血鸠毒,过肠必死,你要想救他就喝黑色的,要想自己活命就喝绿色那一瓶。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考虑。”

    “不用考虑了!”霍草儿盯着她的眼睛看,“我如果喝了血鸠毒。你是不是真的会放过少爷?”

    “我玄玉说的话,几时不算数了?”玄玉板起脸,深觉受到侮傅。

    “口说无凭,你起个誓来听听!”

    “真是麻烦!”玄玉嘟着嘴,跪坐起身,举起手掌,“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玄玉在此立誓,如果霍草儿喝了血雕毒,我玄玉仍旧与元傲风为难,便罚我……便罚我……”

    “永远见不到“那个人”!”霍草儿接口道。她知道以玄玉如此邪奇的个性,天下可能没有她在乎的事,除非事情牵扯上“那个人”。

    玄玉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暗恨霍草儿的犀利,但还是照着说道:“就罚我永远见不到“那个人!”反正她也不相信霍草儿页敢喝下!

    谁料得到,霍草儿听她发完誓,凄然一笑,真的拔开黑色药塞,毫不犹豫地将将血鹏毒喝下肚去。

    “嗅!你怎么老喜欢喝毒药啊?”玄玉回身夺过已空的药瓶,不敢置信地往下倒了倒,竟其倒不出半点汁液。

    “不能伤少爷”霍草儿忽地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黑血,身形晃了几晃,无力地倒下去。

    “这辈子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人!”

    又恼又怒的黑风卷起,霍草儿的身躯已然消失,只剩几件枯黄的落叶犹自随风在地上上打转……

  第十章

    大红灯笼高挂,刑部尚书府内随厩可见高张的红色双喜字。在文涣“一切逼真”的指示下,家仆忙内忙外地。仿佛真要办喜事一般。为了避免累及无辜,文涣并未广邀宾客,但是想巴结刑部尚书的人何其多,因此贺客仍川流不息地涌向尚书府。文涣除了暗自捏一把冷汗外,也只能祈懤玄玉不会滥伤无辜。

    大厅裹,身穿红蟒袍的元傲风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前来柷贺的宾客闲聊,脸上没有半丝新郎倌该有的喜气,但衶情已较前些日子冷静许多,只是耶对不时向外张望的眼睛,偶尔会悄悄地泄漏出他的焦躁。

    “还没来吗?”他压低声音问身后的狄霄。

    “嗯。”狄霄颔首。

    “各路朋友入座了吗?”

    “前后门并屋顶窗囗俱有朋友候着。”狄霄答道。

    不知情的傧相走向文涣,“大人,时辰到了,该拜堂了。”

    以防万一,他们真的请了个身怀武功的侠女假扮新娘。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最好是不要拜堂。

    文涣看了元傲风一眼,正想找个藉囗拖延拜堂,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锣鼓声,拔尖的嗓音喝道:“五毒教总执法玄玉大人贺礼到!”

    元傲风与狄霄交换一眼,各自戒备。

    厅中突然充满馥郁甜腻的花香气,“玄玉大人恭柷元傲风大夫与文鸢姑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尖削的嗓音河起,却不见来人。—件庞然大物向众人飞来。

    众人直觉地往两旁闪躲,直到东西“砰”地一声巨响落下地来,众人才发觉飞来的物体竟是一具棺木!

    元傲风心衶一惊。几乎立不檓步伐。“不,不会的……”

    狄霄忙握住他的手,一股真气注入元傲风体内,助他稳住心脉,“说不定是具空棺。”

    “空棺?”结着大红丝花的悺木徉纯烛映照下显得硊浦典常,元傲风一咬牙,向前掀开棺盖.

    “当心有毒。”悺器掀开的同时,狄霄拉他往后退了一步。

    过了一会儿,见棓中并无异样,元傲风才要向前,便听见造成他连日梦魇的熟悉锣铁嗓音响起。

    “元傲风,你该不会连霍草儿都不识得了吧?”暗香飘动,身着黑纱的玄玉自棺中坐起,“啊,这棺木睡起来裒舒服,霍草儿一定会喜欢,不过那个水晶棺木看起来要美得多了,说不定她比较喜欢那一个……”她自言自语地,竟是不将厅中众人放在眼裹。

    “草儿呢?”银针巳悄悄捏在元傲风手中。

    玄玉弹跳起身,立在悺木边缘,左看右瞧了老半天,黑色绸扇挥了开来,在胸前轻轻揙着,“好像是不在这裹嘛!”

    “你答应过要带草儿来!”难道草儿真的已死了。

    “你也答应过要娶文鸢啊!”玄玉故意左右看了一下,“没瞧见新娘子嘛!”

    原来已经教他瞧破机关!

    狄霄握紧长剑,“你要见新娘子,我可以带你去见!”

    “那可劳驾狄大侠了!”玄玉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哪裹,只要我手中长剑准了便成!”

    狄霄忽然揉身向前,这回记取了上次的教训,不敢太过迫近,只敢在远处递剑,但剑招连綔不绝,仍是教玄玉挡得吃力。

    “狄大侠真是好样的,出招从来不打声招呼的啊!”玄玉退躲边讽刺道。

    “对付你这种邪魔,不需遵守武林规矩!”狄筲冷冷地说道。

    “邪魔?”玄七嗓音中的锣铁之声似乎相击得更加怠迫,“你当真见过我邪的样子?”

    黑风扬起,红烛忽明忽灭,蔑中己充满腥臊气味。元傲风见情况不对,银针脱手飞出,扑向门囗的去上随乒掸开。但这么一耽搁,狄宵已然追至。玄玉抬头发现门囗罩下铁网,心中暗想不妙,都怪自个儿,不要手下跟随。滑料到元傲风竟邀集了好手,打算来个窥中掟鳖!

    黑纱一飘,她转向街囗,旋身避开狄宵的剑招,“几燮三脚猫想捉我玄玉,元傲风你也把我小看了!”

    “得罪了!”元傲风拔出系存腰间的剑,也飞身进击,与狄霄并眉出招。原本两人打一个不合江湖规矩,但为了救草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玄玉手中绸崩时展时阖,黑影飘飘,专心防守门户,无力冉付反攻,但一张小嘴仍不肯闲着,“狄大侠,你这招“清川垂钓”使得好!元傲风,你的“渔舟唱晚”也不差!

    哟,原来你们真是同门师兄弟,我还当是江湖误传呢!怎么一个是主?一个是仆?”

    玄玉擅长使毒,攻人不备。若论宦实在在的拳脚功夫,只能勉强与元傲风打平,面对元傲风与狄霄的合击,她安安分分地防守已嫌吃力,偏又要分心喳呼个不休,不一会儿便露出破绽,狄霄长剑一进,在她的手背上划出长长一道口子。

    “哎呀,见血了!”黑风卷回门囗,玄玉邪魅地拍手舔去鲜血,“碱的!原来跟霍草儿一样啊!”

    身子一转,躲过两人再次的进击,玄玉突然扬手,金色暗器向门囗射去,元傲风和狄霄下意识地往门囗望夫,玄玉却乘机向上窜飞

    门囗哀号声才响趄,屋顶上便接连传来呼痛声相呼应。

    铿铿锵锵的嗓音自不远处传了回来,“元傲风,你放心,他们死不了!不过你的草儿我把霍草儿的尸体丢到山褢好呢?还是烧成灰倒进东海里干净?”

    ***

    黑影旋过京城街道,飘飘绕绕,来到城外树林。忽地不见了琮影。元傲风和狄霄并肩追至,只见林中枯叶狂舞,阴风阵陴,竟不似自然景象,两人交换了一眼,停步不前。

    玄玉锣铁相击的嗓音乂起,“元傲风,不敢追了吗?可怜霍草儿一片痴心,为了救你,自己喝下了血鸩毐,甘心以命代你。而你呢,小小一阵风儿,就把你鸄得忘了霍草儿了。”

    血鸩剧毐,周肠必死。

    元傲风心头一痛,冷着萦訏,不愿去想话中的真假。“你把草儿藏到哪去了?”

    “藏?我藏她做什么我好心把她放在树林褢,是她自个儿笨走不出来,死了,又关我啥事?”

    元傲风身形一晃,便要向林中闯去,狄霄忙拉住他,“往这边,冷静点。”

    元傲风经此一阻,才发觉眼前乃是依照五行八卦布下的奇阵。心下暗叫惭愧,知道自己实在太过慌乱了。

    狄霄看出他的愧恼之色,压低声音安慰道:“不碍事,莫再听信他的随囗喳呼,自乱阵脚。”

    “我随囗喳呼。”玄玉的声音又破空传来,“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世人总爱把真作假,把假作置,还页累了我这等真心人!元傲风,我从不打诳骗人,霍草儿我是努力救过的,不过她自己解药不喝,偏要喝毒药,我除了成全她还能如何?你说是吧。”

    元傲风不再听玄玉说话,定下心来算着步伐,脚下谨慎地走着,不一会儿,风势弱了,枯叶不再飞舞,却见眼前树林密密,竟是无路,脚下一转,与狄霄俱向生门付去,

    果真风景一变,出现了一条羊肠小径,再行不久,却又见枯叶飞扬,竟是又回到了原点.

    玄玉乐不可支的笑声从风中传了过来,“好玩吗?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先生先死,先死先生,元傲风,你在其中迷惑个什么劲?”

    元傲风心下一凛,迳向死门闯去,狄霄要阻挡已然来不及,树木瞬间移动,隔绝了

    两人。元傲风回首,只见密密树林,不见狄霄,莫可奈何之下,只得向前头的浓雾走去,

    未久,凉风吹来,雾气渐渐散开,眼前出现了一处平坦空地,他魂牵梦萦的小人儿正斜卧在一棵大树下,秀眉微蹙,双眼紧闭,睡得正熟。

    她真的只是睡着而已吗?

    霍草儿面色如生,元傲风却鸄疑不定,不敢再向前移步。他怕玄玉那些胡言乱语其实不是胡吉乱语,他费了这番辛苦,寻回的只是一具冰冷尸首:

    自从知道玄玉能救草儿,他心中所思不再足两人生死皆要相随,而是草儿平安无事。

    只要草儿平安,相聚也好,分离也罢,他都会感激上苍的恩泽。只要草儿平安,纵使相思之苦锥心难受。他也心甘情愿受之,只要草儿平安。

    元傲风茫然不知来立多时,一阵风来,埸起枯檠在帘中旋了几圈,风息时,一片枯叶飘飘荡荡地落作霍草兕脸上,她仍问簪眼。动也不动。

    元仿风闭了闶眼。微风呵度惕趄。元仿风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举步向前,“草儿!”傲风狂奔近霍草兕身恻。将她搂进慡褢,不住地吻着她,

    感受她的温度与呼吸,感受她的实在。

    “好痒!”霍草儿幽幽睁开眼,迷蒙大眼迎上元傲风深情双眸,“少爷。”

    元傲风见她醒来,狂喜得再也无法自制,将她搂得更紧,颤抖着声音说道:“告诉我,你真的是草儿,不是我在作梦……”

    “怕是我在作梦吧。”霍草儿轻轻推开他,小手柔柔地抚上他的脸,嘴角的笑容显得有些迷茫飘忽,“一定是梦,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可是这个梦好美。我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声音渐渐低沉,她竟伏在他胸前沉沉地睡去。

    “草儿?”元傲风轻唤,见她不醒,心头一紧,忍不住提高音量,“草儿!”

    “你鬼吼什么?她不过中了贵妃醉,你不会解吗?”黑风刮过,元傲风还来不及抬眼,玄玉的身影已然消失。只留下锣铁响声铿锵不铯.

    元傲风忙执起霍草儿手腕,发觉她的脉象虽仍虚弱,却相当平和,眉宇之间的黑气也巳淡去,反倒是两颊上的红晕,以她的身体状况来说,稍嫌太过艳红.

    他忙咬破手指,喂了几滴血进她嘴裹。不一会儿,霍草儿眨了眨眼睛,再度縳醒,“少爷。”

    “别再睡了!我没多少命给你吓了!”他恶声恶气地低吼,大手却轻柔地梳过她的秀皮。

    霍草儿一脸无辜,“我真的睡了很久吗?玄玉嫌我太吵。”她忽地声调一紧,着急地检挸他,“玄玉有没有难你?你有没有受伤?”

    “我是这种出尔反尔的小人吗?”锣铁嗓音又再响起,却仍不见玄玉身影,“你都喝下血鸩毒了,我岂敢再伤他?”

    “你真的喝了血鸩毒?”元傲风紧张地她诊脉.

    “玄玉给我吃周解药了。”霍草儿抬眼,突然看见狄霄提着剑出现在路的尽头,忙扬声唤道:“狄大哥!”

    狄霄奔近,见两人无恙,脸上闪过一丝快慰,“玄玉呢?”

    霍草儿见他满脸杀气,心知他是要找玄玉报仇,忍不住开口劝道:“狄大哥,你放过玄玉好不好,她是好人”

    “好人?”空气中突然响起不可遏抑的狂笑声,锣铁剧烈相击。树木也随之震动不已,阴风扬起,玄玉身影已出现在眼前,绸崩仍一贯风流倜戃地展开轻摇,黑纱左襟却已粱满鲜血,面纱也已失去,露出骇人的左脸

    繟凅连日来与宦笚儿的讨论改良,此刻玄玉脸上的脓疮烂疤巳遛置得连元傲风乍见之下,都不禁心笃。邪魅的笑容挂在那张恐怖的脸上,非阴邪可以形容,而似鬼魅自地府爬出。“霍草儿,你说这话莫要笑掉大下人的大牙。”

    “你倒有自知之明!”狄霄提剑向她扑进,拑拑俱险,嵞攻玄五要害。

    玄玉川崩柄格开狄霄的长剑,侧身躲过一招,见狄霄下手毫无留情之意,不禁心生怒气,“狄霄,我处处相让,你莫要不知好歹!”

    “我岂要你这矨邪相让!”

    “你说我邪,我就真的邪给你看!”黑风一卷。玄玉竟向霍草儿扑去。

    元傲风忙将霍草儿拉至身后,提剑抵御,谁知玄玉竟像发了狂一般,一招未得手,此后黑影飘飘,招招都向草儿招呼,就连自己门户洞开,也置之不理。

    狄霄飞来,一剑分开缠斗中的两人,再一剑刺向玄玉,快捷得今玄玉根本来不及应变,剑尖瞬间没人小腹。

    玄玉中剑,退了两步,绸扇展开以挥去长剑,鲜血苴喷。她捂也不捂伤囗,竟自笑了,“我不过出身五毒教,你便要我死。”

    玄玉眼中流露出的哀铯悲切,竟让狄霄怔愣了一下,忘了再向前补上一剑。

    “五毒教不该灭我狄家庄!”想起凄惨往事,他心下陡硬,长剑撩趄正要出招,忽见霍草儿扑身向前挡住玄玉。

    “狄大哥,别杀她!”

    “要你这叛徒之女我求情,我不如死了算了!”黑袖一带,霍草儿已落人玄玉掌

    控,被扇柄压紧咽喉。玄玉怒挸着她,满心怨苦,“你才是该死之人!你才是!”

    “放了草儿!”元傲风和狄霄同声喝道。

    玄玉的目光只在狄霄身上,她扬眉邪笑,“你要我放了她?你不是想报仇吗,你以十八年前五毒教何要追杀她母亲?因她母亲叛教!那个下令一使夷平狄家庄的女人叛教!”

    “你胡说!”雹草儿反驳,“爷爷从没说过娘来白五毒教!”

    “霍亦罕拉得下老脸说吗?贸贝独坐子竟爱上五潢教的护教圣女啊,抱歉,圣女是我们喊的,你们叫她妖女!是啊,光凭。蹩眼便叮勾人心柛,摄人魂魄,那还不妖吗?瞧瞧你这双眼,不了妵朴月的翻版?町悄你没学迷魂人法,不然就是另一个朴月了!”

    “你少挑拨濉问!”元仿风趁拷久七分心裞舑,乒腕崧动,忽然飞身进击,一剑刺向玄玉右臂。

    玄玉右臂滑动避开一击,左用揰开宦草儿,轨料狄宵苋也同时出剑,百往玄玉左襟上的血渍招呼。趁着玄玉回身防御。他左乒扐走霍草兕,推进元仿风怀裹,再补一剑,直刺玄玉左胸旧伤.

    谁知玄玉这回竟不闪不避,任由长剑刺进胸囗,狄霄一怔,使剑不再推进.

    “怎么不刺深一点?你不是想要我死吗。”玄玉笑着。

    “什么?”他怔问。

    “什么什么,我该死啊!”玄玉向前走了一步,使剑再刺人胸囗一寸,脸上那抹邪魅的笑容未见痛苦,却多了几分凄绝,“既然你认该偿命的是五毒教徒,不是朴月之女,那么我认了。”

    玄玉又要向前,狄霄长剑忽然后缩,掌风扬起,将她推倒在地,却末用尽全力。他转身,神色复雓地看着霍草儿,“你母亲真是朴月?”

    霍草儿点头,身子不由自主地更偎进元傲风怀中,“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和五毒教有关……”

    锣铁之声再度响起,玄玉的笑声虽然少了气力,但嘲讽邪怨之气仍浓,“我还是投胎时胡裹胡涂,不小心出世在五毒教裹呢!狄大侠,你可要鱙过我。”

    霍草儿看着狄霄眼中杀气愈聚愈浓,同时也发觉元傲风的怀抱也愈来愈僵硬,不禁暗叹囗气。她不想元傲风她和狄霄反目成仇。

    “狄大哥,如果我娘真的是你的仇人,那么……”

    “闭嘴!”元傲风喝住她将出口的话语,拥紧了她,“狄霄……”

    狄霄盯着面前相拥的两人。往事一幕幕地到过脑海。父亲圆睁双眼的死状、母亲凄厉的惨叫、鲜血漫流、满地尸首的大宅院、京城街道上像狗一样地乞食、雪夜裹小元傲

    风脱下貂裘披在他身上、元傲风铯食三日他向文涣争取到羵书习艺的机会、元傲风冒着被逐出师门的危险偷出师父珍藏的簌芝,逞勇受伤的他调瑰进补:恩仇交织,委贺难决.

    “求你。”元傲风深深地塱进他眼褢。

    狄霄握紧手中槌剑。良久良久,树林嶴又开始吙赶凉风,狄肖忽然撩起衣舶,剑光一闪,风止时,臧肖色衣块飘在傲风脚下。

    割袍断义。

  尾声

    太阳逐步向西移动。天色渐渐睹下,市集慢慢散去,炊烟四起,呼唤顽童回家的叫声此起彼落。

    街道一角,原本围着斗蟋蟀的男童,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你别抢我的黑将车,那是我哥哥抓给我的!”年纪看来最小的那名男童叫喊起来。

    “谁抢你的了?我给了你两个铜板儿!”手裹抓着蟋蟀笼子的男孩说道。

    “我不要你的铜板儿!我要我的黑将军一,”

    “大柱子,你就再给他一个铜板儿吧!”同伴裹有人开口。

    “那是我哥哥抓给我的!再多铜板儿也不卖!”

    男童试着夺回蟋蟀,人柱于把笼子举高,男莗跳了几下构它不着,急道:“快还我!”

    大柱子得意地笑着,伸手轻推他一掌,“我偏不还你!”

    男童跌在地上。又急又气,泪珠儿忍不住滚出眼眶。

    “把蟋蟀还给他,不然我打得你屁股开花!”推着板车接近的高壮少年突然喝道。

    大柱子一看来人比自己壮上两三倍,心知讨不了好,丢下笼子,与同伴一哄而散。

    男童抬起笼子,哭哭啼啼地走近少年身侧。

    “叫你别跟他们玩,你偏不听!还不把眼泪擦了?告诉过你,男孩子不能哭的!”

    少年边骂边将男童抱入怀里,既无奈又罢溺地将一包酒菜搂进他怀裛,“给爹爹下酒用的,小心拿好,别弄翻了!”

    男童用袖擦了眼眶。小心与与地捧着怀中食物,“有给我的吗?”

    少年推动板车,“那还少得了你吗?你不多吃点,怎么会还长不大,总给我惹麻烦……”

    *************

    “在想他?”草儿偎近儿傲风,与他。同向下凝望街道渐行渐远。。

    元傲风伸手将她搂进怀褢,吻了吻她的额头,道:“是啊。”

    自从那日割袍断义之后,狄霄未发一语,飘然远去,玄玉经元傲风救治,伤势才稍好,便也立即离去。江湖上,末再听闻狄霄与五海教徒难的消息,也未瞢听说玄玉下落。

    今追杀狄霄报仇。狄霄便像在空气中消失一般,毫无消息。

    恩断情铯!

    这恩,他狄霄断得了;这情,他元傲风却怎么也铯不下。

    霍草儿轻叹囗气,“若不是我,你和狄大哥也不会……”

    “不关你的事,这仇总要他自己看破。”元傲风恻头,又吻了她一下,衶色郁郁地看回街景,“他总有一天会看破,总有一天会回来……”

    霍草儿愣了好半晌,突然开口问道:“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为什么你老认为我会苒欢上狄霄?”仔细想想,她与狄霄垃末做出什么踰矩的动作,甚至连暧昧的话语也没有,她真不知道元傲风的醋意从何而生。

    “嗯,”元傲风忽然脸红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因为所有的女孩儿都会喜欢狄霄。”

    “嗯?你怎么知道?”

    “从小就是这样,狄霄冷静有担当,无论是家裹的丫鬟,或者是外头的青楼女子,乃至江湖侠女,都不由自主地他的气势所折服。若你他着迷,我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他低头看她,“草儿,你老实说,当初初识我俩,你可也曾喜欢狄霄胜过我。”

    霍草儿仔细地想了会儿,承认道:“我确实是比较喜欢亲近狄大哥。”见元傲风脸色一变,她忍不住笑了,踮起脚尖轻吻一下他的肩瓣,“可我后来不知怎么地,轨变得比较喜欢赖在你身边,我想我是被你这个大醋桶给骗了吧!”

    元傲风笑了,低首回吻她的唇,恣意品珰她的甜蜜。“到底是谁骗了谁?”

    霍草儿嫣红俏脸,喘息着偎在他胸前,“也不是所有女子都会为狄大哥心折,文鸢眼裹心褢不就只有你一个吗。”

    “那是因为她帝挸身分分际。”元傲风听出她韬气中的醏意,轻笑告拥了拥她,“鸢妹都要成亲了,你就快别吃这等无谓的飞醋了!”

    “谁要吃你的醋!”霍草儿兜嘟嘴。

    “没有的话,下回见到文莺,可不许再对她冷言冷语冷语!”元傲风螂点她的鼻头。

    “昨天文颢表哥派人送了张帖子来,说他请了一棚子戏,要咱们有空就过去瞧瞧。”

    “你若喜欢的话,咱们就抽个空过去。”元傲风不甚热衷。

    霍草儿打开请柬,故作无事状地说道:“你如果忙的话,就不用去了。贴子上说,我一个人过去也行,文颢表哥说他绝不会冷落我的——”

    元傲风抽过请柬,快速地闶读了一遍什么叫“雅戏能得佳人共赏,实人生大乐,闲杂人等不至最佳,若来,亦无他奈何,只能任此打扰,思之,不免怏怏”?这个死文显,老爱撩拨他!

    元傲风揉掉请贴,愤怒地孔道:“我若没空去,你也别想去!这辈子你别想单独同文显见面,下辈子也不许!听到没有?”

    霍草儿拿回请帖,慢条斯理的从新展平,偏要报复他方才的取笑,“文显表哥都有妻室了,你吃这等无谓的干醋做啥?”

    竟拿他说的话堵他!

    元傲风又好气又好笑地吻上她的红唇,“你已经完全不怕我了!”

    “我为什么要怕你?”霍草儿娇笑地搂住他的颈子。

    “你应该要怕我。”元傲风横抱起她日渐丰满的身躯,走向内屋,大手一扬,沙帐落下——

    屋外夜色愈来愈沉,风儿拂过树俏,树底下的小草也随之舞动不已。

    暗夜中,春意仍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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