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红红的。」他一脸稀奇,指尖画过她粉嫩醉颜,纯真一笑。「好漂亮。」
「我才没有。」死都不承认他的身体让她脸红心跳,太羞耻了!
「少爷,躺回床上去。」没见过这么不认份的病人。
于写意不敢有异议,钻进被窝,一双深亮大眼仍是瞅着她。
「闭上眼睛,睡觉!」非要她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啊?
其实她也很讶异,他居然会这么听她的话,尤其在她板起脸来的时候,更是乖得像小猫一样,吭都不敢吭一磬,实在很难和从前那个从容自信、气势不凡的于大少爷联想在一起。
她闷闷地埋头收拾翻倒的药渍,忍不住要自我检讨,她有这么可怕吗?还是她发起怒来表情真有那么吓人?
看来,她的脾气还是没有想象中的好,或许该去禀明老太君,让她回孙大娘那儿去了,反正他身体也复原得差不多,不需要她照顾了,她还死赖着做什么?她可不想让人说她恶奴欺主。
「欢──」
「叫你睡觉你又下床来干什么!」照顾这家伙绝对要有过人的体力,他简直没一刻安分。
于写意赶紧把跨下来的脚缩回去,整个人埋进被窝中,只剩一双明亮的眼珠子露在外头,十足受虐小媳妇状。
收好一地的脏污,她转身想走。
「欢──」衣襬一角让人给捏住,他怯怯地问:「妳不高兴吗?」
她低下头,看向那只手。于写意很快地把手缩回去,一副很怕人骂的样子。
随君欢叹了口气。
看吧!他明摆着是怕死她了,别再继续留下来摧残他才是明智的抉择。
临去前,她不忘替他把被子往下拉了点,免得这笨蛋不小心把自个儿给闷死了。
*****
本以为,那一天是他们最后一次单独相处,往后,可能也没多少机会,再看他做些啼笑皆非的举措,惹得她又好气、又好笑了。
但是,错、错、错!
她回去之后,是有她的差事要忙,但是没几天,那个她以为怕死了她的家伙,居然动不动就往她这儿跑,缠东缠西的,害她什么事都做不了。
下人间的闲言冷语开始出现,说她勾引少爷,说她巧用心机,说她利用少爷达到偷懒的目的......
她随君欢什么都没有,就傲骨有一把!
她很慎重地对他说:「除非你不再打扰我做事,否则别来!」
想当然耳,那个早八百年前就端不起主子气势的男人,自是被凶得泫然欲泣,然后乖乖听命。
夕阳西下。
随君欢拖着疲惫的步伐回房,一眼就看见蹲在泥地上的于写意,看得出他等很久了,不然不会穷极无聊到努力地埋头数地上的蚂蚁。
「九百七十六只、九百七十七只、九百七十八只、九百七十......」咦?一双脚丫子?
掀起裙子,一路往上数。「九百七十九、九百八......啊!欢儿!」一仰首,他开心地喊道。
随君欢翻了个白眼,拉下她的裙子。
「等一下啦,有蚂蚁。」说完又要去掀──
「你住手。」这人真不是君子,女人的裙子都敢乱掀。
「你又来做什么了?」她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
说到这个,他献宝似的伸长了手。「妳看。」
她瞥了眼他手中一颗大木瓜。「然后呢?」
「我昨天看见奶奶院落里种的木瓜树已经长出来,就偷偷爬上去摘下来。」
随君欢秀眉微挑。现在她可以理解他一身脏污、发丝凌乱的由来了。
「你开个口马上就有整盘香甜可口的木瓜送到你面前,干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衣裳还弄破一个洞,他大少爷吃饱没事干呀?
「那不一样。这是我自己摘的哦,给妳。」
随君欢讶然。
他坚持爬上树去摘,只是为了送她?
她愣愣的盯着那粒木瓜,说不出话来。
「快拿去呀!喜姥姥说,女孩子吃木瓜好。」喜姥姥看着娘长大,又陪嫁过来看着他长大,她说的话,是不会错。
娇容倏地一阵烧红,下意识低头瞥了眼细致有余、丰润不足的胸前......他什么意思啊?
「不正经!」她羞恼地轻啐。
「啥?」连送个木瓜都有事啊?清亮大眼恁地无辜。于写意与她并肩而坐,两手托着腮,研究她的表情。「妳为什么要跑掉?」
「我是在干活儿,不是跑掉。」她申辩。
「陪我,不好吗?」
不好吗?她被问住了。
本以为他怕极了她的凶恶,但,若真是这样,他为什么还三天两头的来缠她?
他最常问的,便是「妳在生气吗?」「妳不开心吗?」「妳别发火嘛!」......诸如此类的,她一直都以为他会希望别再看到她。
「你为什么这么怕我生气?」
「咦?妳不知道吗?」他偏头笑了笑。「每次妳摆出巫婆脸的时候,表示妳不高兴,不高兴的话,就不会理我了。」
他──怕的只是她不理他,才会百般讨好?
随君欢错愕不已。「会理你的人很多。」有差她一个吗?
「可是......可是......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们......他们......」苦恼地用力思索了好半晌。「他们好假。可是妳不一样,妳的眼睛亮亮的,是真的哦!」
她差点栽倒。
谁的眼睛会是假的啊!
「不听你胡说八道。」拍拍尘土,走了两步,果然见他又伸出手,迟疑着不敢扯她衣裙。
她想了想,把小指头伸向他。
于写意受宠若惊地呆了下,旋即握住,漾开春阳亦为之失色的灿笑。
不过一根小指头罢了,也值得他开心成这样吗?
进到屋里头来,她拧了条干毛巾丢给他,便径自找针线包去了。
于写意坐在木板床上,皱着眉环顾四周。
这个地方这么小,被子不够暖,又正值隆冬,到了晚上,是更冷,她纤纤弱弱的身子,受得住吗?
他当然知道别的仆佣也是这样,但是别人他才不管,他本来就不要她当丫鬟,虽然她很凶,但他就是只想对她好。
可是──不当丫鬟,要当什么呢?
他努力思考,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回头问问奶奶,奶奶一定知道的。
找来针线包,回头见他手里抓着毛巾发愣,而那片脏污仍是「意志坚定」的与他的脸相亲相爱。
她算是败给他了。
「真是个大少爷!」没辙,她接过毛巾,温柔而仔细地拭净他的脸。
于写意眨巴着眼看她。「欢,我有没有说过,妳真的好漂亮哦!」
「有。目前为止,是第一百三十六次。」她没什么表情地回道。
漂亮?呵,这词儿,与她是构不上边的,她充其量只能称之为清秀,至少比起千娇百媚的姚香织,她一点都不美。
如果他的标准只有如此,那见着真正的美人,他岂不是要当成天仙来供着了?
「哇,妳记得好清楚耶!」
「谢谢。」她眼也没眨,穿好针线,命令道:「趴下。」
「哦。」他理所当然的往她大腿趴卧。
随君欢瞪了他三秒。
这家伙!
有床不趴,居然趴到她身上来,想得还真美!
「床太硬。」解释完,更加大大方方地抱住她大腿,摆明了死赖着她不走。
她既好气,又好笑。「别乱动,否则把你的皮肉一道缝上,我可不负责。」
「喔。」他听话地静静枕卧着。
欢儿身体软软的,躺起来好舒服哦!
他从来都不怕她凶他,那是因为,他知道她的心也是软的,每次凶他归凶他,动作却好温柔、好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