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寒,好想你,好想你,想得不知道要把自己怎么办才好!”
她的泪立刻夺眶而出。但是,她的理智也同时涌现。她奋力的推开了他,挣扎的,痛苦的说:
“你瞧,你一回来,我所有的努力又都功亏一篑了!”
“谢谢你的功亏一篑,让我这么感动,这么感激!”他说,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票来:“你瞧,这就是我们的未来!我什么都安排好了!”“这是什么?”“两张船票!”“船票?”梦寒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七月二十五日,从上海出发,一路开到英国利物浦港口,放心,我没忘了书晴,小孩子不用船票,所以只准备了两张!至于慈妈,我也想好了,假如她愿意跟我们一起走,我马上打电报给江神父,再去买一张票,假若她不愿意出国,咱们就给她一笔钱,让她告老还乡,这事你得跟她马上做个决定!”
梦寒头都晕了,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呼吸都急促了。
“梦寒,我时间不多,只能长话短说,江神父知道了我们所有的故事,他觉得不可思议,他说,欧美各国,早就有了妇女运动,根本不会像中国这样,用道德的枷锁来锁住一个女人!而且,也没听说过寡妇就不能再婚的!所以,你和我的恋爱,是正常的,并没有犯罪,更没有过失,你不要再自责而畏缩不前!我马上就会去安排交通工具,大约七月十五日出发,先到杭州,江神父会为咱们主持一个婚礼,然后,连夜送我们去上海,当曾家发现我们跑了,一定会追到杭州去,可是,我们已经去了上海,江神父不说,他们怎么也找不到我们。然后,我们就上船了!到了英国,是一片新天地,再也没有七道脾坊来压我们了!我们在那儿从头开始,建立我们的家园!”他说得又兴奋又激动,她听得又神往又心酸。
“可是,这个家里,正在多事之秋,我们怎能丢下家里的爹娘……还有靖萱,如果没有我们两个来支持靖萱,她一定活不成的!”“靖萱的事你不要操心,我一定会解决!”
“怎么解决?”“我明天要和干爹摊牌,问他到底是要一个死掉的女儿,还是要一对活着的金童玉女,我看不出来有任何的理由,要拆散靖萱和秋阳!”“你怎么这么天真?你还看不出来吗?爹这一生,都被奶奶卡得死死的!他做不了主!不管他心里多么柔软,他注定就是个悲剧人物,因为什么都得听奶奶的!而奶奶,她已经亲口说了,她宁愿要一个死掉的孙女儿,不要一个不贞不洁的孙女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诗经里都有的话,怎么算是不贞不洁呢?”“你要去对奶奶讲道理吗?”
“不管怎样,先讲讲看,讲不通再来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梦寒盯着他,两眼亮晶晶的,呼吸非常急促,她一把握住了那两张船票,激动的对雨杭说:“雨杭,你是上天派来救他们的人!这两张船票,你就给了他们吧!一切都按照你的安排,只是,走的人不是你我,而是靖萱和秋阳!”
雨杭大吃一惊,身子往后猛然一退,退得那么猛,以至于撞在一张小几上。他睁大眼睛看着她,完全不能相信的说:
“你要我把这两张船票给他们,那么,你和我呢?”
“我不能走,因为我离不开书晴……”
“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我们带书晴一起走!我早就知道你离不开她了!我并没有要拆散你们母女呀!”
“我不能带走书晴,”梦寒悲哀的说:“书晴是曾家最后的一条根了,我不能那么残忍,那么自私!如果靖萱和秋阳的事没有发生,说不定我会听从你的安排,因为曾家好歹还有靖萱!但是,现在,靖萱的个性如此倔强,我看,她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和秋阳逃跑,一条就是死路了!如果靖萱走了,我和你再带走书晴,曾家就只剩下三个老人了!你要让这三个老人如何活下去呢?雨杭,我爱你,因为你是个如此热情,如此善良,如此有深度,有涵养的人,假若你今天只要我跟你走,把曾家一门老幼,全都置之不顾,我会轻视你的!在我的人生里,除了爱情,还有道义和责任!我真的没有办法!”他瞪着她,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梦寒,”他沙嗄的说:“你要我救靖萱,你却要我去死吗?”
“不!”她眼中充泪了:“你不会死,你是个好坚强的男子汉!”“不要再拿这些冠冕堂皇的句子往我头上乱叩了!”他生起气来:“我没涵养,没深度,不伟大,不是什么坚强的男子汉,我只是个被你折磨得心力交瘁的病人,我脆弱,我受不了,我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如果你不跟我走,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我……我……如果我跟你走了,靖萱怎么办?”梦寒颤抖的说:“她今天肯吃东西,是因为那么信任你呀!”
雨杭沉思了几秒钟,忽然眼睛一亮。
“算了!豁出去了!我打电报给江神父,再买三张票,靖萱,秋阳,慈妈书晴统统都去!”
“你说七月十五日就要走,今天已经七月初八了!一共只剩下六天了!”雨杭心乱如麻,烦躁的看着梦寒。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梦寒,你不能这样待我,我要你的心是如此强烈……你不可以对全世界都仁慈,独独对我残忍……”雨杭的话没有说完,慈妈再也忍不住,推开门进来了:
“你们两个不能再说了,祠堂的灯火已经灭了,只怕奶奶随时会来……雨杭少爷,你快走吧!”
她急得奔过来,不由分说的就把雨杭往门外推去。
“好了,梦寒,”雨杭回头,带着满脸憔悴的热情说:“我不逼你,还有几天,你好好的想个清楚!我懂了,不解决靖萱的问题,你是没办法想清楚的!我先去解决靖萱的问题再说吧!或者,老天比你仁慈,可怜我这样疲如奔命的奔波,会给我一条生路的!”说完,他仓卒的走了。
第二天,大家都聚在餐厅吃早餐,雨杭就选在这个全家在场的时机里,提出了他的看法:“奶奶,干爹,干娘,你们必须听我几句话,靖萱的身体已经受到很大的伤害,如果不好好调养,她会弄出大病来的!我想,大家就是观念不同,看法不同,每个人都还是爱靖萱的!并没有人希望她有任何不幸!那么,为什么不成全她和秋阳呢?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彼此情投意合,不是一段人间佳话吗?为什么一定要拆散他们,弄得这样天崩地裂,愁云惨雾的呢?”全家都被他这篇话惊呆了,奶奶尤其震动,勃然变色。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曾家的女孩子,在外面和男人鬼混,私定终身,是我们家的奇耻大辱,我恨不得把那卓家一家子人全都赶出白沙镇,永远不要见到他们,我这样恨之入骨,你居然还要我成全他们!”奶奶气得发抖。
“奶奶!退一步想,那秋阳年轻有为,一表人材,又是北大的高材生,并不辱没靖萱啊!至于私定终身,更不是罪不可赦,自古以来,私定终身而终成眷属的例子实在太多太多了!婚姻自主,已经是欧美行之多年的事,只有咱们中国还这样僵化……”奶奶的筷子“啪”的往桌上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