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萱激烈的一抬头。“我可以不爱自己的生命,可是我不能不爱秋阳!”
梦寒猛的吸了口大气,心乱如麻。
“你要不要救我嘛?”靖萱问:“目前最大的难题就是雨杭这一关了!我知道奶奶一旦决定了的事,就是九牛拉不转的!所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一定要说服雨杭,别被奶奶说动才好!”“我……哦!我现在被你搅得心烦意乱,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雨杭不是问题,问题还在奶奶!你让我好好的想一想,只要你答应我沉住气,千万千万不要泄露这个秘密,我也答应你,我会尽我的全力来阻止这件事!”
靖萱含泪的点点头,用充满感激的眼光,信任的看着梦寒。梦寒接触到这样的眼光,心里却更乱了。到底自己能有多大的力量,来阻止这个家庭里的重重悲剧呢?
她掉头看着窗外,但见树影幢幢,楼影幢幢,全在一片朦朦胧胧的夜雾里。透过夜雾,雨杭的笛声正掩掩抑抑,悠悠扬扬的传了过来。如怨如慕,如歌如诉。这笛声使她的情绪更加零乱了。 单的思想里,深深以为,都是当日的烧花轿,才造成今日的悲剧,认为那方晓东不是凶手,他们才是凶手。对于当日的一语成谶,他们简直不知道要怎样悔罪才好。
雨杭也在队伍里,他悲痛而机械化的走着,眼光不由自主的看着走在前面,披麻带孝的梦寒,他依稀看到一身红衣的梦寒。那天,有一阵奇怪的风,吹走了梦寒的喜帕……那天,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那天以后,也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而现在,仅仅一年零三个月,梦寒,从曾家的新娘,变成了曾家的寡妇。世间,怎有如此苦命的女子?
奶奶,被牧白和文秀搀扶着,一步一个颠踬,一步一个踉跄,泪,糊满了她那遍是皱纹的脸。牧白和文秀更是泪不可止,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三个老人,步履蹒跚,彼此扶持,随着那白幡白旗,走在那萧飒的秋风秋雨之中,真是一幅人间最悲惨的图画。
白沙镇的人,都忘不掉曾家的婚礼。白沙镇的人,更忘不掉曾家的丧礼。
第八章
这个晚上发生的事,对梦寒来说,是太沉重,太意外,也太震撼了。她简直没有办法用思想。雨杭一整夜都在断断续续的吹他那支笛子,似乎在告诉所有曾家的人,他有个无眠的夜。这笛声搅乱了梦寒的情绪,也吹痛了她的心。雨杭的表白,靖萱的爱,这两件事在她心中此起彼落的翻腾着。她一直知道,雨杭在爱着她,却不知道爱得如此强烈。她也从不曾分析过自己对雨杭的爱,到底有多少,到底有多深?只因为,仅仅是“分析”,也是一种罪恶呀!她怎么可以有那种妄想呢?但是,雨杭的一篇话,把所有的道德观念一起打乱,她感到自己内心深处,压抑不住的热情正在疯狂般的蠢动着。眼底心底,全被雨杭所涨满了。雨杭的眼睛,雨杭的声音。她逃不开他了,她忘不掉他了,怎么办呢?她不知道。她好像掉进了一个漩涡里,在那流水中不停的转,不停的转,不知道要转向何方,停在何处。
奶奶这夜也无法成眠,她也听到了雨杭的笛声,她把它当作一种无言的抗议。越听越生气,越听越恼怒。怎有这样不识抬举的人呢?不止是不识抬举,而且是忘恩负义!如果不是失去了靖南,她也不会去勉强雨杭。如今曾家已经后继无人,才会悲哀到去求雨杭入赘,雨杭怎么不能体会这层悲哀?就算不喜欢靖萱,也该为了曾家的恩情,而勉为其难呀!曾家没有嫌他的出身贫贱,他还这样推三阻四!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为什么一个贫无立锥之地的人,还有这样莫名其妙的骄傲,她不明白,完全想不通。
第二天,全家的气氛都很低沉。雨杭一早就避了出去,靖萱整天不肯出房门,文秀唉声叹气,牧白心事重重。梦寒被奶奶叫到屋里,盘问说服的结果,听到说服失败,气得怒骂了一句:“平常利牙利齿,好像很会说话的样子,真派你做点事,就这么没有用!你到底有没有晓以大义?”
“该说的我都说了,就是说不过他,”梦寒怯怯的说:“不过,问题也不止他一个人,好像靖萱也不太愿意……”
“靖萱一个女孩子家,父母要她嫁谁就嫁谁,她有什么资格不愿意?”奶奶更气了。“对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雨杭不满意,难道她宁愿去嫁一个全然不认识的人吗?”
“大概就因为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才觉得别扭吧!”梦寒竭力委婉的说:“这件事恐怕不能太勉强,毕竟是两个人的终身大事,万一勉强的撮合了,以后……再不和的话,也是挺麻烦的……”“哼!”奶奶打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大家走着瞧吧!看谁会输给谁!我不信这事就办不成!”
梦寒低着头,不好再说什么。奶奶也不要听她的了,气呼呼的叫她回房去。她如获大赦,匆匆忙忙的就告退回房了。
这天夜里,靖萱刚刚睡着不久,忽然在睡梦中,被人连棉被一起给抱了起来。她大惊而醒,发现自己正被高大的张嫂扛在肩上,俞妈,朱妈等人随后,簇拥着她往雨杭房飞奔而去。她奋力挣扎,脱口惊呼:
“你们要干什么?快放下我来……救命啊……救命啊……”“小姐,你别叫,”张嫂喘吁吁的说:“咱们奉奶奶的命令,送你去和雨杭少爷成亲……”
“天啊!天啊!”靖萱大喊:“谁来救救我呀……”
喊声未完,她已经被抱到雨杭房门口,张嫂等人,飞快的冲开了房门,就把靖萱往雨杭床上一丢,靖萱跌在雨杭身上,两人都大叫了一声。张嫂等人,已退出门去,房门砰然阖上,接着就是锁门的声音。
雨杭因为昨夜一夜没睡,今晚实在太累了,所以睡得很沉。被这样一闹,仓卒醒来,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个状况,就听到奶奶的声音,在门外说:
“我已经翻过历书了,今晚是吉日良辰,何况俗语说,拣日不如撞日,所以,我就给你们订了今晚成亲!你们两个,都是奶奶的心肝,千万别辜负了老奶奶的一片美意!改天,咱们再给你们摆酒宴客!”接着,一片乒乒乓乓的声音,居然有人在钉窗子。雨杭大惊失色,急忙从床上翻身下床,找到了桌上的火柴,把灯点亮了。灯一亮,他就一眼看到,衣衫不整的靖萱,正坐在自己的床上哭泣。这一下,他真是气极败坏,急忙大叫:
“奶奶!不可以这样子!你们这样太过分了,这是干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嘛?不行不行……奶奶!快开门呀!事关靖萱名节,不能这样做呀……”他扑到门边,用力的打着门,推着门。“开门!赶快开门!”
“我已经决定的事,就不能更改!”奶奶高声说:“不用叫了,叫也没有用。你们珍惜这良辰美景吧!若干年以后,你们会感谢老奶奶这番苦心的!不用若干年,说不定几天以后,你们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奶奶!奶奶!”靖萱也跳下了床,奔到窗前去摇着窗子。“奶奶,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呀!你真的让我无地自容啊……”“有什么无地自容的?”奶奶在窗外接口:“你又不是和人暗渡陈仓,又不是和人私定终身,你是奉奶奶之命成亲,是名正言顺,非常光彩的喜事!不要再害臊了,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