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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页

 

  “至死不渝,永生无悔!”

  两人背诵完毕,拜天拜地,将香束插进香炉,两人再拜倒于地,恭敬的对天地磕头。

  拜完了,两人站起身。天蓝、梦凡、梦华一起鼓掌,都围了过来。天白赶紧问梦凡:

  “我刚刚都背对了没有?”



  “都对了,一个字不差!”梦凡点着头。

  夏磊对天白伸出手去,郑重的说: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了!”

  天白紧紧握住夏磊的手,一脸的感动。其他三个孩子,都震慑在这种虔诚的情绪之下,一时之间,谁都说不出话来。爱哭的小梦凡,眼里居然又闪出了泪光。

  这一拜,就是一辈子的事。夏磊深深的凝视天白,全心震动。他不再孤独,他有兄弟了。

  呀!”梦凡缩着脖子,不胜畏怯:“有多长?有多大?会不会咬人?在哪里?在哪里?”



  “别怕别怕!”他很英勇的护住她。“你贴着这块大石头站,别站在崖石边上!那四脚蛇啊,只有这么一点点长,”他做了个蛇爬行状的手势:“啾……好快,就这么跑走了!现在已经不见了!”“那么,鬼呢?有没有看到鬼?”

  “没见着。”“如果鬼来了怎么办呢?”

  “那……”夏磊想想,举起手中笛子:“我就吹笛子给他听!”梦凡抬头看夏磊,满眼睛都是崇拜。

  “你一点都不怕呀?”她问。

  “怕什么,望夫崖都能征服,就没什么不能征服的!”

  “什么是‘征服’?”梦凡困惑的问。

  “那是我爹常用的词儿。我们在东北的时候,常常要‘征服’,征服风雪,征服野兽,征服饥饿,征服山峰,反正,越困难的事,越做不到的事,就要去‘征服’!”

  小梦凡更加糊涂了。“可是,到底什么东西是‘征服’?”她硬是要问个清楚明白。“这个……这个……”夏磊抓头发抓耳朵,又抓脖子。“征服就是……就是……就是胜利!就是快乐!”他总算想出差不多的意思,就得意的大声说出来。

  “哇!原来征服就是胜利和快乐啊!”梦凡更加崇拜的看着夏磊。然后,就对着崖下那绵邈无尽的大地,振臂高呼起来:“望夫崖万岁!征服万岁!夏磊万岁!胜利万岁!”

  夏磊再用手抓抓后脑勺,觉得这句“夏磊万岁”实在中听极了,受用极了。而且,小梦凡笑得那么灿烂,这笑容也实在是好看极了。在他那年幼的心灵里,初次体会出人类本能的“虚荣”。梦凡欢呼既毕,问题又来了:

  “那个女人呢?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什么女人?”“变石头的那个女人?”

  “这就是了!”夏磊拍拍身后的巨石。

  梦凡仰高了头,往上看,低下身子,再往上看,越看越是震慑无已。“她变成这么大的一块石头了!”她站直身子,不胜恻然,眼神郑重而严肃。“她一定望了好多好多年,越长越高,越长越高,才会长得这么高大的!”她注视夏磊:“如果你去了东北,说不定我也会变成石头!”

  夏磊心头一凛。十岁和八岁,实在什么都不懂。言者无心,应该听者无意。但是,夏磊就感到那样一阵凉意,竟有所预感的呆住了。童年,就这样:在桦树林,在旷野,在小河畔,在短松岗,在望夫崖,在康家那深宅大院里……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转眼间,当年的五个孩子,都已长大。

  第六章

  民国八年,五月四日。

  这年的夏磊,正在北大读植物系三年级。梦华和天白,读的全是文学系。当时的北大还不收女学生。但,梦凡和天蓝,那样吵着闹着,那样羡慕新式学堂,康楚两家实在拗不过两个女儿,就送到北大附近的女子师范去。于是,五个孩子,早上结伴上课,下午结伴回家,青春的生命里,充满了活力,充满了自信和理想。当然,三男两女的搭配,总是两对多一,这多出的一个,往往是问题的制造者,烦恼和痛苦的发源地。夏磊,似乎从小就有领导欲和桀骜不驯的特质,在这青春时期,他的特质表现得更加强烈。

  这时的康秉谦,早就离开了仕途,随着新政府成立,康秉谦努力想适应新的潮流,也由于看清楚时代的变迁,他才会让儿女都去接受新式教育。但是,根深柢固的,在他内心深处,他仍然是个中国传统的读书人,仍然坚守着许多牢不可破的观念。满清王朝结束以后,他弃政务农,好在康家拥有广大的田产和果园。另外,在北京的南池子,开了一家“康记药材行”。这药材行由康勤管理,成为夏磊没课时最喜欢逗留的所在。那些川芎、白花、参须、麝香、甘草、陈皮、当归……都是他熟悉的东西。那种药行里特有的香味,总是让他回忆起东北的小木屋,童年的他,曾彻夜为父亲熬着药,药香永远弥漫在小屋里和附近的树林里。

  这一天,是民国八年的五月四日。在中国的历史上,这一天占着极为重要的位置。事情的起因,是巴黎和会对山东问题作的决定——把胶州湾移交给日本,成了导火线,引起各大学如火如荼的反应。学生们气疯了,爱国的浪潮汹涌翻腾的卷向各个校园,北大是首当其冲。而夏磊,正是这些激昂慷慨、悲愤填膺的学生中,最激烈的一个。

  “同学们!让我们站起来吧!救救中国!救救我们的领土!”夏磊站在学校门口的一个临时高台上,振臂高呼着。台下,聚集着数以千计的学生,附近的师范学校也来了,梦凡和天蓝都杂在人群里。“山东大势一去,我们就连领土的自主权都没有了!失去领土,还有国家吗?我最亲、最爱、最有血性的同胞们啊!这是我们的土地,这是我们的大好江山,我们怎么能眼睁睁让日本抢去!让列强不断的、不断的凌辱我们!奴隶我们……”台下的学生全疯狂了,他们吼着叫着,群情激愤。

  “让我们去赵家楼,让我们去段祺瑞的总统府!让我们去唤醒那些醉生梦死的卖国贼!”夏磊更大声的叫着,热泪盈眶。举起手臂,他大吼了一句:“中国的土地可以征服不可以断送!”“中国的土地可以征服不可以断送!”台下如雷响应,声震四野,人人都高举着手臂。

  “中国的人民可以杀戮不可以低头!”夏磊再喊。“中国的人民可以杀戮不可以低头!”学生们狂喊着,许多人都哭了。夏磊太激动了,一个冲动之下,脱掉外面的学生制服,把里面的白衬衣当胸撕下来,咬破手指,用血写下四个大字“还我青岛”,他举起血迹斑斑的白布条,含着泪高呼着:

  “国亡了!同胞们起来呀!”

  学生们更加群情激昂,有的哭了,有的痛喊,有的捶胸,有的顿足,更多更多人齐声大吼:

  “还我青岛!还我青岛!!还我青岛!!!”

  夏磊跳下了高台,高举着白布条,向当时曹汝霖所居住的“赵家楼”冲去。学生们全跟着夏磊走,一路上,大家不断竖起新的标语,不断喊着口号。这支队伍竟越来越壮大,到了赵家楼门口,已经万头钻动。学生们愤慨的情绪,已经到达无法控制的地步。各种口号,此起彼伏:

  “内除国贼!外抗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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