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骆斌……」不知是否他的触碰扰了她,静眉的身子不安地扭动,唇中呓语,骆斌一惊,蓦地收回手,没想到静眉却动得更厉害,竟哭了出来。
「呜呜呜……骆斌……骆斌……呜呜呜……」
自去年冬,好久的时间,她不再喊他的名字,而今梦中昏乱可怖,火烧了过来,呛人的烟雾,还有一个欺负她的恶人……她哭著喃著,都在唤他。
骆斌不能自制,和被抱住了她,强健的双臂传递真实的安全感,紧紧地拥住她。
「小姐!我在这儿。」他低低一唤,也不知该说什麽,只是心痛,所有的仇与恨、犹豫与挣扎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了,那些冷静和严峻早已不复见。
静眉仿佛听见了,微喘著气,睁开眼,顿上还挂著泪珠,迷迷糊糊的。
那张男子的面容离自己好近,她盯著,恍惚地在他五官上穿梭。
许久,她漾出一朵笑。「你来啦……」
结果,笑意展现还不到片刻,她扁扁嘴,委屈地皱著小脸。「你怎麽这麽慢才来……他他、那个人……呜呜呜……」两只小手紧扯住他的前襟,哇地一声痛哭起来,由昏迷中醒来的她真像个三岁的小娃娃。
骆斌难得温柔,大掌拍抚她的背脊,想安慰她,又不懂怎麽安慰,只能像抱住娃娃、哄娃娃睡觉一般轻轻摇晃著她。
「小姐,别哭了。」她一哭,他就烦躁。
静眉把脸埋在他胸前,嚎啕大哭慢慢转成轻泣,神智因泪水的冲刷更加清醒几分,又一会儿轻声啜泣转成抽噎,她还是窝在骆斌怀里不起来,一张脸红通通的,楚楚可怜。
「小姐乖,躺下来舒服一点。」骆斌静静叹气,试著哄她,以为静眉还是迷迷糊糊,没完全清醒,所以举止才会像个小娃娃。而自己太孟浪、不能自禁,竟将她抱得如此之紧,若让人闯进来瞧见了,想解释也无从解释。
「你、你只会叫我小姐……难道我没名字吗……」衷怨的声音由他胸膛里断断续续地传出,还夹著几声哽咽。
「小姐……」
「呜呜呜呜……」她又哭。「我不叫小姐……不是不是不是……呜呜呜……」
骆斌怔然,完全束手无策,首次面对这般任性的静眉,什麽本事也端不出来。
静眉还在嚷著,头在他胸上不住钻扭。「不要小姐……不要不要……」
「静眉。」他对著地唤,在她耳畔轻轻地、低低地、哑哑地唤出一个名字。
姑娘忽地不吵了,脸蛋慢慢地抬了起来,眼眸这麽美丽,像要蛊惑谁。
然後,她菱唇美丽地往上勾。
「你、你再唤一声……好不?」
骆斌不能抗拒,望住那对醉人的眸中,薄唇一吐:「静眉。」
全然地不及反应,只觉颈项教两条玉臂箍住,压下他的头。他顺势倾低,眼睛眨也没眨,女子的唇就这麽柔软地吻上了自己。
第八章
木屋那场火烧尽一切恩怨,不想到童老爷害人反倒害了自己,最终葬身火窟。至於他劫走静眉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换取赎金,想杀害静眉泄很,抑或是其他,这些都已不重要了。
官府过来处理後,展煜让人重整这块地,还因应民间习俗、顺应总仓工人们的民意,请来道土驱魔作法了一番,而整件劫持的风波似是平息了。
但是,也仅是似乎而已。假使,官府能替那个教骆斌在火场中顺手救出来的痴呆少年安排好未来去处的话,就当真是风平浪静了。
华府回廊,童小宝像颗圆球般一路滚来,跨进大厅,厅里有男有女,他谁也不瞧,迳自挤进静眉和舞儿中间,呵呵地嚷道:「小宝找到舞儿姊姊啦。」厅里气氛诡异,他根本丝毫无觉。
适才是舞儿教他缠烦了,把他拐到大庭园里,然後迳自溜走,心想他一个人在里头东晃西晃,也能消磨一些时间,让她好好把工作做完,没想到华家庭园这般宽广,还是让他走出来啦!
舞儿甩不脱他拽著衣袖的肥手,只得认命地翻翻白眼。
唉唉,现下都什麽态势啦,小姐好似和骆总管卯上了,双方正为著这个呆头僵持不下,她舞儿得眼观四方、耳听八面,哪有空间逗他玩、陪他疯啊?
「站好,别乱拉啦!」她低斥了一句。
他眨巴著眼,「舞儿姊姊……小宝肚饿。」反正想找吃的,问这个姊姊就对啦。
「小宝早上不是才吃过馒头夹蛋、葱饼裹肉、油条、肉粥和饭团,怎麽这麽快又饿了?」问话的是静眉,眸光由骆斌过分严峻的脸上移开,小宝的出现,稍稍中止大厅里的对峙。
「唔……」小宝搔搔头,憨憨地咧嘴笑,「我肚饿。」他也找不到原困,反正就是肚子饿嘛。
静眉温柔地摇了摇头,像对待孩子一般,可亲地道:「小宝往後就住在这儿,姊姊请人照顾你,让师傅教你读书识字,好不好?」
「那、那爹呢?」他有些结巴,圆脸闪过些许惧意。「爹也住这里吗?他、他他在哪里?」大眼怯怯地张望著。
「你爹爹他……他走了,不再回来,要小宝跟姊姊在一起。」
小宝瞠目结舌,语带迟疑地问:「真的?」
静眉认真地点头,唇嚅了嚅欲说什麽,骆斌却不容多辩地抛出一句——
「不行。」声量虽不大,但语气中的严厉吓得小宝缩脖子。
静眉双眸细眯,燃著而簇火花,目光再度调回骆斌峻容上。
「舞儿,带小宝去厨房找李妈。」她命令著,後头多加了一句:「别太早回来。」
「是,小姐。」答得好快。
要躲灾避难就得趁现在,舞儿只提到要去找吃的,便轻易地把小宝带开。
他们这一走,厅中战火重燃,其他仆婢早四处走告、相互提点,没啥大事就别靠近大厅呗。此一时刻,再没有谁会不识相地进来「扰乱」。
静眉优雅地立起身子,缓缓地踱到骆斌面前,微微仰脸。不知是她没注意到还是怎麽著,她站得实在太近了,近到女性的气息已呵上他的面颊。
骆斌不争气地往後倒退一步,目光情难自禁瞄过她的红唇,脑中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那一个吻。
到底怎麽回事?他至今都还一头雾水。
那晚,她揽下他的颈项,将红唇凑上,两人的嘴就密密地胶合了。
他心中愕然至极,等反应过来想推开时,她倒好,竟合起双眼自顾自地睡著了,放他一个人坐在床边呆呆愣愣,脑中一片空白。
後来,他不住、不住地回味想像,只觉得碰触到她朱层的那一刹那,宛若吻住一朵细致的棉,带著淡淡的温热和绝对的柔软。
骆斌不确定她到底记不记得那个吻,但见她病愈出了闺房,与他相见谈话并无异常,便认定她是忘了,毕竟那时她发烧未退,又刚历劫归来,身体和心理都不安稳,做过什麽事、说了什麽话,可能都不太清楚了。
既是如此,他该当稳住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该觉得松了一口气才对,可莫名地,却有一股落寞情怀在心底漫起,使他在面对著她,望入与往常一般澄澈的眼底时,脑中的想像愈来愈疯狂、愈来愈荒诞不羁,全在推演那个吻若持续下去,会是如何的惊心动魄。
「我要小宝留下。」静眉重拾话题,小脸坚定。
骆斌退,她便进,又一步踏到他而前,瞥见他蠕动的喉结,和略嫌僵硬的下颚曲线,心中微微有报复捉弄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