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希克豪迈狂笑,弯刀在挥动之间划出奇异的美感,对这群蒙古族的勇士他未下杀手,逼退几人後又以刀柄击昏四人,一个大汉子猛地飞扑到石龙背上,双臂如铁钳般由後头紧抱住他。
那哈萨克族男子见机不可失,狂喊著:「快、快!一刀了结他!」
另一名蒙古人持刀扑至,霍希克临危不乱压低上身,石龙知其心意,跟著侧回身躯,扑来的刀狠狠刺入抱住霍希克不放的那人背中,上身禁锢一松,他弯刀反托,将两人重重击昏。
尚不及抬头,四方又有人攻来,两个大汉分别扣他腰胁和颈後,一个举大刀砍至面门,最後一个持著流星锤分敲他胸背,天罗地网,避无可避。
他弯刀横在胸前先砍欲赤手捉握的两人,上身微仰,以刀格开第三人的大刀,跟著长腿踢出,点中第四人轰至胸口的重锤,但背上那一下已难躲避,流星锤袭来,一股窒人的劲风已到。
「当」地一响伴随女子娇斥,一柄剑为他挡将下来。
他回首,见栗马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冲到自己身边,再见那马背上的姑娘目中含泪,却是英气飒爽,两颊融融。
「你回来做什麽?」他又惊又愕。
笑眉回瞪他一眼,持剑执拗地喊:「你在哪里,我在哪里。你再踢我的马赶我走,我、我第一个不饶你。」适才,她差些晕了,以为救不到他,那一锤既沉又重,击在背心定会伤及五脏六腑,她惊急万分地拔出系在琥珀颈背上的长剑往前一送,真的好怕救不到他。
「笑眉!」霍希克忘情狂喊,心中陡热。
此际千惊万险,不容他们两人多说。
半数汉子躺在地上,馀下半数再次涌上,霍希克精神振奋,背後有笑眉为他守住,他弯刀攻击多而防守,瞬间又摆平几人,接著大喝一声,一招「平沙大漠」将其馀之徒制伏,只见草原上躺著三三两两的蒙古勇士,多半晕厥不醒,有几个受了重伤。
那哈萨克族男子见状不禁怔然,脸上流露出恐惧神色,二话不说策马急驰,霍希克哪里容得下他,胯下石龙如电疾走,斜里打出阻住对方坐骑,马匹受到惊吓猛地摔倒,将背上男子狠甩在地上,狼狈至极。
「霍希克,咱们、咱们有话好说。」那男子吃了一嘴草屑,俯趴著的身子欲要跳起,教霍希克怒目一瞪,吓得高举双手不敢妄动。
「你想说什麽就说,我听著,现下不说,已无机会开口。」翻身下马,弯刀随意握住,他来到他面前,静静又道:「巴里,你教我从兰州追入关中,再从关中追至新疆,我那些弟兄的性命连本带利,你该怎麽还?」
巴里脸一白,咬牙道:「你那群人在关中毁去我大半心血,又杀了我许多手下,咱们之间也鼓扯平了,你、你敢对我不利,我母族有成千上万的蒙古勇士,你也吃不消。」
「再杀你一个,咱们之间是扯平了。」他牵嘴笑著,笑意却未达双瞳。
「霍希克,你、你不能杀我!我母亲是蒙古族的公主,她就宠我一个,你欲杀我,她才不管你跟哈萨克族有什麽交情,她一定会报仇,一定会杀你……我、我不要死——我、我——你敢杀我,她会派出更多手下捉拿你,你想清楚,你、你别过来!」他边说边退。
「你孤身逃回新疆,哈萨克族不能容你,你只得投入蒙族之下,我早已料及,若非你母亲之助,我的弟兄早将你逮住。巴里,我好不容易才引你出洞,等了这麽久……你说,我怎舍得不杀你?」
「银毛虎……你……」
那柄弯刀撩出一个环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烧过巴里的颈项,话尚在喉间,鲜血如泉急涌,他「荷荷」地发出怪音,双手枉然地捂住颈上的血口,两眼一瞪,终於倒地不起。
石龙仰天嘶呜,霍希克回过神来,回身寻找笑眉身影。
马背上,那姑娘仗剑挺身,直直地面向这边,落日将她的影子拖得斜长。
才经恶斗,风中尚留血腥气味,望著姑娘,霍希克心头却生出一股高亢而又柔软的情愫,想大笑,想歌唱,想将姑娘抱在健臂里亲热亲吻。
弯刀回鞘,他朝她迈开步伐,白牙如此灿烂。
「霍希克……」可人的脸上略显苍白。
他双臂负在胸前,一头淡发桀骜不驯地飞扬,双目炯炯,情意深含。
「你没听我的话。」
「谁教你踢我的马。」她气弱地答。
「往後不可再冒此险,我说什麽便是什麽,懂不懂?」
她瞪住他不说话。
「笑眉?」他要她承诺。
马背上的姑娘迷蒙地眨了眨眼,身子忽尔一软,长剑由手中脱离。
「笑眉!」冷静的声音变调,他连忙张臂抱住跌下马背的软躯,紧紧又唤:「笑眉,怎麽了,笑眉、醒醒,别吓我……」
由险境转回,硬撑的勇气在此刻尽泄,她容色雪白,勉力地瞠开一条细缝,瞧见霍希克紧张的神情,心一动,唇嚅了嚅,「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眼合著,她感觉到,他的双臂将她抱得好紧。
※ ※ ※
掌心好痒,好似琥珀贪食精糖,湿润的舌舔过一遍又一遍。
「别闹呵……」她下意识轻喃著,咯咯低笑,迷迷糊糊睁开眸于,在火光中瞧见男子深刻的面容。「霍希克……」
「是。」他回应,俯首亲吻她的掌心,长指画过她的颊。「觉得如何了?」
她眨眼打量所处环境。「我没事……这是哪里?」
「齐哈思帮我们安排的一处平房。」微微停顿,继而又道:「我杀死巴里,把弟兄的仇报了,还是不回哈萨克族较好,我找来齐哈思,他愿意帮我。」这里离哈萨克部落其实不远,但十分隐密,他想,萨尔钦得知巴里死在他手中定会难过,但不至於派人同他为难,该提防的是博雅,她虽嫁于哈萨克族,仍有一支效命的蒙古勇士,直接听其命令。
「好乱……好多事,我不太懂。」她皱眉,躺在他的臂弯中睨著。
他低沉的笑音如歌,「不懂就别去想了,没事了。」
等笑眉精神转好,他们便可离开此地。霍希克自是清楚,虽然巴里是哈萨克族的叛徒,毕竟是萨尔钦的骨肉,他取走他亲儿的性命,两人已生嫌隙,将来亦毋需再见。
「好多事你都不说,连有人要杀你、取你性命,你也不告诉我……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为什麽会喜爱你……」那小脸苦恼,眼神迷蒙。「霍希克,我手痛。」
他忍不住收缩大掌握紧那只柔荑,因心中激动,见她神智昏沉,又不确定那小口中吐出的话语是否真心,胸膛已剧跳加鼓鸣,就盼望她睁开明眸,一字一字对他说分明。
「笑眉,你喜爱我吗?」他诱著,语调如魔。
好半晌,她望住他什麽话也不说,眼神依替迷蒙,不知是梦著还是醒著。
他叹了一口气,「我叫你走,你不听。见你冲回我身边,你不知那时我心中起伏,又喜又惊,直要难以把持。」稍顿了会儿,他继而又开口,眉心似有苦恼,「你问我是不是生气……姑娘,我不是生气,只是心中郁闷,我的感情教你困扰,可我又想不出解决的方法。」
她还是望著他,没被他握住的小手缓缓抬起,触著他的面颊。
「你的虎口震裂了,别动。」他迅速扣住伸来的手,上头包里著布条,微微渗出血来,是她今日以那把长剑挡架流星锤,反弹力道太强,将握剑处的虎口震伤了,接著地跌下马背,手跟著松开长剑,血便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