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女儿啊!妳是不是生病啦?”秦啸风一边捡着棋子,两道狐疑的视线始终在她脸上流连不去。“往常妳下棋都很猛的,怎么今天却手软脚软,连昔日的半分力都发不出?”
上官欢颜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任她聪明绝顶,心头强记了数张精妙棋谱,但在缺乏时间融会贯通之下,依然毫无用武之地。
“爹啊!女儿已经五年未曾下棋了,棋艺难免生疏嘛!”
“妳说的是没错!但也不至于退步到像个初学棋的人吧?”
猜得还真准,上官欢颜小吃了一惊,她确是个初学棋的人。
袁青雨瞧她装得辛苦,一时不忍,便为她出头道:“其实秦小姐的棋艺还好啊!方才她也下了好几着精妙手法,只可惜后继无力。”
“有吗?”秦啸风将棋盘前前后后重看了三遍,还是找不出袁青雨所说的妙着何在?
袁青雨伸手将一支红车挪回原位。“比如小姐方才行的这一棋,若她在走车后,随即再推马前行,请问庄主要如何应付?”
秦啸风直瞪着因袁青雨一棋之故而情势丕变的棋盘足足一刻钟,不得不击掌叫妙。“原来还有这一着,老夫可算见识到了。”
袁青雨淡笑。“方才袁某在旁观棋就观得好几手如此妙着,只可惜小姐总是行到一半便停止,约莫是技艺生疏太久,以至于忘了如何进逼。”
“唉!女儿啊!当年为父请人教妳们姊妹琴棋书画可是花了大把银两的,妳就这么将它还给夫子,不嫌浪费吗?”更重要的是,秦家小姐若非色艺双全,谁愿意花大把银两来娶?届时秦啸风岂不是又要飞掉一大笔进帐?“无论如何,妳可得尽快将荒废的技艺全数温习回来,莫弱了我‘名媛庄’之名,知道吗?”
“女儿知道了。”她有些不甘心,同为女子,有什么道理别人能的,她却不能?她又不比别人笨,定要学会这些小玩艺儿教众人刮目相看。
“知道就好。”秦啸风微颔首,让老管家捧出一把焦尾琴置于案上。“既然棋艺已验过,接下来妳就弹个两首曲子让为父一饱耳福吧!”
袁青雨暗叫一声糟。才一个晚上,他怎可能同时教会上官欢颜弹琴与下棋,恐怕这回是要露出马脚了。
他正想出面拆破伪装,不意上官欢颜却抢先开了口。“爹,‘琴棋书画’四艺,女儿已荒废多时,如今听爹一言,女儿深感愧疚,请爹给女儿数日时间,女儿定会温习回昔日程度,届时再请爹爹指教。”
“可是……”秦啸风正想说他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上官欢颜已福了福身子,转身走了出去。“女儿这就去用功了,拜别爹爹。”
秦啸风只能望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再过五日那些相亲者便要来了,妳到底来不来得及啊?”
袁青雨不住地摇头苦笑,看样子上官欢颜的牛脾气又犯了,不学全“琴棋书画”四艺,誓不甘休。
但要在短时间内艺成哪有这么简单?她分明是自找苦吃,却不免连累他这个传艺夫子,也得跟着好几天不能安然入眠。“唉!我苦也!”
三更时分!两条猫也似的人影悄悄地爬近了“潇湘楼”。
断断续续的琴声不停地自楼阁里飘送出来,在黑夜中低吟摆荡。
侧耳倾听了半晌后,左边的人影对这阵琴声下了评语。“像杀猪。”
“也像杀鸡。”右边的人影说。
“但湘影的琴艺一向差劲。”左边的人影又爬上一个台阶,到达楼梯的最上层,一道自窗缝边透出来的微光映照在他脸上,显露出那张布满皱纹的面孔,赫然是秦啸风。
“这就证明了里头那位姑娘确是八小姐无误。”右边的人影不必说了,定是老管家无疑。
“可湘影向来没耐性,怎止目花这么多工夫去练琴?”秦啸风打了个哆嗦,天哪!到底是怎么弹的?居然能将琴弹得这么难听,着实不简单。
“人的个性总是会变。”老管家双手捣住耳朵,虽然很高兴看到任性妄为的秦湘影有所长进,但若是这款进步……还不如情愿她继续放荡下去,因为她弹的琴实在是太难听了。
“呃!”秦啸风吐出了长长的舌头。能将琴弹得让人想吐,她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庄主,我们还要继续听下去吗?”老管家翻起白眼,就差一滴滴便要被那恐怖的琴声给杀死了。
秦啸风以手捣住耳朵还不够,更将整个脑袋都埋进膝盖里。“再观察一会儿吧!”尽管他也已快忍受不住这难听的琴声了,但事关大笔聘金!他还是想多找些机会弄清楚里头那位姑娘究竟是不是他的八女儿--秦湘影。
老管家说在她手臂上看到秦家人特有的朱砂痣,因此她该是“秦湘影”无误。
但秦啸风就是觉得不对劲,自己养大的女儿不可能错认啊!“秦湘影”的任性妄为是众所皆知的,而里头那位姑娘除了硬气一点儿外,哪有半分“秦湘影”的臭脾气?他认为她绝不是湘影。
可她又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那似纤柔,又似刚强的性子好象……对了,就像他的亡妻;里头那位姑娘可比起他和亡妻所生之女秦湘影,更似亡妻三分。
会不会……他想起他那刚出生就被亡妻抱走的幺女,听说她跟亡妻一起死了,可从没人见过她们的尸体;有没有可能里头那位姑娘便是?
“唉!我在想什么?世上焉有如此巧合之事?”秦啸风摇头,在心里暗骂自己异想天开。
老管家见秦啸风似乎打定主意要躲在这里被魔音折磨个过瘾,不禁暗叫苦命。“啊--我苦也!”
但房里头却有一位比任何人都苦命的家伙!
袁青雨眉头抽搐着,若非毅力过人,只怕他早死在她的穿脑魔音下了。
可稀奇的是,上官欢颜居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口自己弹的琴难听,始终出口得其乐地弹个不停。“青雨,你说我的琴艺有没有进步一些了?”
他眉间打了两道深深的死结,不知该怎么说?教了她两天,她的琴音也从鬼哭变成了狼嚎,这样算不算进步?
“我觉得我越弹越好了耶!”她弹得好不快活。“等我弹得更好后,就可以天天弹给你听了”
闻言,他一张俊脸从铁青变成惨白。“谢谢,但我一向没啥儿时间搞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活够,不想就这么活生生地被她的魔音杀死。
“是喔!我差点儿忘了,你要统领‘五龙令’是很忙的。”她边说,手指可不曾停过,反而越弹越快。“对了,你忙了这么久,有令妹的消息了吗?”
他点头。“我从秦啸风脱口而出的话里推测出,他可能将我妹妹藏在常胜镖局‘九绝刀客’那里,早派人去查了。”
“你确定?”
“当然。”他满脸自信。“在跟他打交道前,我便将他祖宗十八代查个一清二楚了。秦啸风这人虽然狡猾,有点儿小聪明,但行事却不够果断、俐落,因此才会将嫁八个女儿得来的大笔金钱在短短五年内败得一乾二净。他这辈子都待在名媛庄里当上霸王,从未外出过,因此朋友也不多,更不可能认识什么不世高人‘九绝神医’了。在他的生平记录里,他所有的朋友中唯一冠有‘九绝’称号的只有常胜镖局总镖头--常胜,人称‘九绝刀客’。因此朝这方面去查绝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