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大多时候他甚至感觉不到她身上有出家人的味道,顶多只是个有心向佛的单纯女孩罢了!而且是属于“极”单纯的那种。
不过她倒是拥有相当执拗的脾气。
思及此,邵巡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了起来。
“你别坐在窗户上,好危险,掉下楼去怎么办?”官水心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下来,他老是睡在或坐在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邵巡耸耸肩,又喝了一口酒,没移动身体。
“你在喝什么?”她好奇地问。
“酒,你想喝吗?”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官水心连忙用力摇头,告诫道:“你实在不应该喝酒,师姑说喝酒是不好的,尤其对男人而言,更是糟糕。”
“哦?怎么个糟糕法?”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酒,问道。她那些宝贝师姑不晓得又跟她说了些什么?
“男人会酒后乱性!”
噗地一声,这回他一口酒直接喷出窗外,人也差点从窗户摔出去,他忍不住倚着窗棂哈哈大笑了起来。
官水心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到时最痛苦的人就会是我,而且你可能就会开始不能控制的乱吼乱叫,制造很大的噪音,把全部的人都给吵醒。”
听她暧昧又露骨的说明,更是让邵巡笑得不司遏抑,她可真是处变不惊。
“那么,你不怕吗?”他饶富兴味地问,其实他才不相信她会真正知道男人乱的是什么性。
“所以我才叫你不要喝。”
她确实也走向他,准备拿走他手中的酒瓶,可是邵巡动作更快,连人带酒立刻跳到窗外的大树上,并且以胜利者的姿势朝她嘻皮笑脸。
官水心扑了个空,才突然意识到自己靠窗户非常的近,她反射性地退后几步,才有点不甘示弱地说:“你怎么像个猴子一样,老是在树上跑来荡去的。”
他悠哉地在树上坐了下来,大摇大摆地在她面前喝起酒来,他甚至故意做出猴模猴样的搔痒动作。
官水心瞪了他半晌,气得转过身走回桌边,不想理他。男人一喝了酒,果然就会胡乱地使性子,说都说不通。
算了,她还是继续吃她的晚餐吧!就让他当个“酒后乱性”的男人好了。
随他高兴!
※ ※ ※
同一时间,在热闹华丽的醉杏楼里,有处安静偏僻的厢房,正有四个女人围坐一桌,进行多边对谈,不过倒是有一个人从开始就只顾忙着吃东西。
“姊姊们真会折腾人!在店门口被你们这么大呼小叫的,我以后哪敢出去见人哪!”桢娘嗲声道,语气虽有责备,却掩不住久别重逢的欣喜。
“小桢儿这名字都已经快被我们叫到烂了,你还怕人家知道。”圆理、圆情异口同声取笑道。至于三师姑圆圆呢?当然就是忙着吃东西,没空开口的那个。
“拜托,现在都已经徐娘半老了还这样叫,会给人笑死的!我这个做妈妈的威严还得顾着呢!”桢娘挥着手绢娇笑道,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
圆理以大姊的身分,拍了拍桢娘的肩称赞道:“说真的,我们刚开始也不确定是你,毕竟我们已经十几二十年没见了,看起来你混得满好的嘛!这醉杏楼挺气派的,规模比以前藏春阁要大得多了。”
“还不是靠当年攒的那么一点积蓄,苦撑过来的。”桢娘不由得想起以前的种种,然后问:“不晓得姊姊出家后过得好不好?倩柔姊呢,她过得好吗?”
被她这一问,连圆圆都放下手边的食物,一脸深意地看她。
“倩柔……已经往生好多年了。”圆情淡淡道。
桢娘捂着嘴不敢相信,她毫无心理准备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她们四人,加上官水心的亲生母亲官情柔,以前都是长安有名妓院“藏春阁”里的姑娘。
当年,藏春阁里有所谓当家四大花魁,即官倩柔和圆理她们三人。官倩柔以琴棋书画著称,而圆理她们三人则是精通舞蹈,善于自创舞步,风靡一时。
桢娘当时是妓院中年龄最小的,所以难免会受到一些姊姊的欺负,但相反地,她们四人却很照顾、保护她,所以让她打从心底就很喜爱并佩服这四位姊姊,只可惜……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使得倩柔毅然决定剃度出家,长伴青灯。
但四人之间牢不可破的情感,使得后来圆理、圆情、圆圆三人,也都陆续出家,自愿陪伴在官倩柔身旁。桢娘当时还为了她们三人的行为感到佩服不已。没想到,这一晃眼就是十几二十年。桢娘默默地拭去眼角的泪水,故作轻松地问:“姊姊们又突然回来长安,是为了什么事吗?”
“还不是因为圆理出了个烂主意。”圆圆叫道,结果遭圆理和圆情回了两记大白眼。“事情本来就有点脱出控制了……”她又嗫嚅了一句。
“什么事呀?”桢娘关切道。
于是她们三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说明事情的始末。
听完三人的描述,桢娘无限唏嘘地说:“真没想到她竟然是倩柔的女儿。”倩柔姊姊是当时所有人里待她最好的,早知道她就不该对那个“小尼姑”那么凶。
“事情本来不会这么复杂的,谁知道半路会冒出个男人,更糟的是,水心似乎满喜欢他,对他挺信任的。”圆情有些忧心忡忡。
“我也挺喜欢他的,他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圆圆又开始吃东西了。
圆理凶巴巴通:“你还敢说,就是你一直吃一直吃,我们才会……”
“到底怎么回事?”桢娘好奇地问。
圆理叹口气,继续说道:“还不是因为水心遇到了那男人之后,有马可以代步,我们为了能赶上她的速度,所以到处寻找前往长安的车队,看是不是可以顺路载我们一程……”
“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帮忙,谁知道才一进长安城,那个人的车子就垮了。”圆情按着说。
“垮了?”桢娘惊讶地问,一双杏眼睁得圆大。
正埋头苦吃的圆圆,抬起头来补充道:“就是一条横杠断了,让车子垮了。”
桢娘闻言忍不住窃笑出声,以三位姊姊的“吨位”,那辆车不垮才怪,能撑到长安已经是个奇迹了。
“都是你,我们三个人加起来已经够重了,你还在车上拚命吃。”图理再抱怨一句。“那怎么办?车子坏了。”桢娘转而问旁边的圆情,她通常是夹在她们两人之间,比较不会加入斗嘴行列的。
“车主当然是要我们赔,但我们身上哪来那么多钱赔他?正在路上僵持不下的时候,那个和水心在一起的男子突然出现在我们身边,替我们解决了这场纷争。”
“帮你们赔钱?”
“当然!”圆圆抢话道,一副很欣赏崇拜的样子。“他口才挺好,才两、三句,车主就降低了一半的索赔价钱。”
“才怪!”圆理不以为然,她义愤填膺地对桢娘说。“你知道吗?他竟然对那个车主说,身为出家人,我们这么胖已经够可怜了,要他别太为难我们。”
这会儿桢娘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声。“这倒是很像邵巡会说的话。”
“邵巡?”她们三人齐声道。“那个男人?你认识他?”
桢娘点头道:“小有认识,水心和他在一起你们应该可以放心。”
“哦——”这下可引起她们的高度兴趣,三人全部不约而同拉着椅子拢向桢娘,七嘴八舌地问。
“他是哪里人?家里有什么人?”圆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