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破庙门,里头有数名黑衣人,个个几乎都受了伤,她一眼就看见那个伤得最重,靠在某个同伴身上的男人。
“周郎!”她奔了过去。
“艳姬,你……终于赶来了。”周魁之受伤沉重,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看着自己的丈夫伤势沉重、血流不止,花艳姬心痛不已,一向明媚的眼里此刻毫无光彩。
“周郎,你先别说话,我替你疗伤。”她说着便要去取乐,但却被他一手阻止。
“不……不用了……”周魁之摇头,神情里有着明显的不舍。“我撑着……就是想再见你……最后……一面……”
“不,别说了。”花艳姬将他的身体抱在自己怀里,其他人见状全都默默的避开,让给他们一个安静的空间。
“这次的买卖……比我……想像中……难多了……”
听他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她只能点点头,无声的泪流了下来。
“别为我……难过……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周魁之喘了几口气,又继续道:“只可惜……我没能杀了……他……”
“不,周郎,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求你不要离开我……”她哽咽的道。
夫妻情深,她宁愿舍了一切,只求他好起来。
“艳姬……”他轻唤,虚弱的伸出手,取下她的蒙面巾,看见她泪痕满布的脸庞时,不觉笑了。“从……没见过你哭……”
在他记忆里,她永远都是笑着的,不论遇到多困难的事、生多大的气,她从来不会流一滴泪。
“周郎……”花艳姬的泪流得更凶。这个时候,要她如何笑得出来?他是她深爱的男人,是她要一生一世相依的丈夫呀!
“别难过……”能在这时候看见她,他别无所求了。“迟早,总有这么一天的……艳姬,放弃这桩……买卖吧……”
她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对手……比我们想像中……要厉害得多,一旦我……走了……没有人可以……帮你……”
“不。”她摇着头,咬牙恨道:“如果你有个万一,我绝不放过他们!”
“艳姬……”心知她倔强的性子任谁都劝不动,周魅之急着想说什么,却突然一阵逆血攻心,呛咳了出来。
“周郎!”花艳姬大惊,慌忙抱紧他。
“别让我……走得不安……心……”他虽然是个杀手,但也有真情,妻子就是他唯一深爱的。
“周郎……不要……”她哭喊着。她不要他走呀!没有了他,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该怎么办?
“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周郎!”她惊恐的看着他渐渐失去力气。
“我……爱你……”吐出最末一句爱恋,他合上眼,身体再无动作。
“周郎!”
凄厉的呼喊,在寂静的荒夜中更显得惊心动魄,然而已合上眼的人,却再也不会睁开。
没有了他,从此以后,她的悲伤,再没有人会心怜。
***
晨光透过窗纸轻悄悄的渗进房里,闭目养神的慕容少怀率先清醒过来,他立刻转首望向床铺的方向。
受了伤的啸月睡得比平日沉,此刻还没有醒来。慕容少怀不想吵醒她,轻悄悄的往房门口移动。
“公子。”
门一开,艳儿赫然站在外面,手里端着水盆。
慕容少怀朝她点个头,轻轻的将门合上后才道:“你在门外站很久了?”
“没有,我才刚来,公子便开了门。”
“嗯。以后不必这么麻烦,这些事我们自己会做。”说着,慕容少怀注意到她眼眶红红的。“怎么了?”
“没事。”她微笑着摇摇头。“昨天看见那种情形,害我作了噩梦,所以才会这样。”
“没事就好。”听她这么解释,慕容少怀也不再多问。
“公子,啸月公子受了伤,需不需要我去服侍他?”
慕容少怀想了想,回道:“等她醒来再说吧。”
啸月受了伤,行动变得不太方便,也许她正好可以帮啸月一些忙。
他接过艳儿手上的水盆,“艳儿,你先去吩咐小二准备早膳吧。”
“好的。”
慕容少怀转身进房,正好瞧见啸月坐起身,将床幔挂回原处。
“你醒了。”他朝她笑了笑,将水盆放到一边。
“嗯。”啸月点了点头,忆起昨天的情况,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慕容少怀看出了她的尴尬。“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吗?”他拉过椅子,在床铺旁边坐下。“啸月,你不需要这样的;你仍是你,对我来说并没有不同。”
“对你来说或许相同,但对我而言,却有如大海翻腾。”她低语。
“别想那么多,先把伤养好要紧。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但事情总有解决之道,你担心得再多,也无济于事。”他安慰她道。
啸月笑了一下,神情有些苦涩。“但愿我有你的乐观。”
“如果我不说,依然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除非你认为我会刻意说出去。”
“我懂你的意思了。”就算是安慰,虽然无济于事,至少在她听来还是很受用的。
“好了,需要我帮忙吗?”他意指梳洗动作。
“不用,我可以自己来。”
“别逞强。”慕容少怀按住她,不让她起身,然后走向水盆,拧干了毛巾后递给他。
看样子,他是打算亲自照料她到底了。啸月皱眉,“我只是伤了一只手,不代表我连一点行动能力都没有了。”
“让我照顾你不好吗?”慕容少怀见她不肯动,摊开毛巾便要帮她擦脸,迫得啸月不得不接过毛巾。
“你……怪怪的。”啸月擦完脸,斜睨了他一眼,然后自己起身将毛巾放在水盆边。
如果慕容少怀以为啸月暴露了真实性别之后,会变得比较依赖人,像一般女子那样;又如果他以为受了伤的啸月会需要他多照顾,会变得和他更接近一些,那未免想得太美好了一点。
啸月向来独立,能自己做的事从不假手他人,现在虽然受了伤,她依然不改本性,甚至因为慕容少怀已明白她的身分,导致她反常的拘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看来,我们都需要调整一下彼此的心态。”慕容少怀喃道。
“今天你打算到哪里找?”啸月不想再接续上一个话题,遂问起他们正在进行的事。
“今天我去就好,你受了伤不方便,还是留在客栈里吧。”
“不,我要跟着你。”啸月坚持道。“这点小伤不会妨碍什么。”
“虽然受伤的是你,但却是我上的药,你认为我分辨不出你伤势严不严重吗?”慕容少怀挑起眉。
她失血过多,现在脸色都还不是很好,这样的身体状况怎堪奔波一整天?
“如果你不肯带我同行,我就自己往另一边找。”她不想留在客栈里无所事事。
“啸月,”他叹息一声,走到她面前。“我是为你好。”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她坚持己见。
“你现在只有左手能用,难道你要单手驾马吗?”就算她要这么做,他也不答应;他还不想被吓得心脏无力。
啸月一时无语。
“听我的话,留在客栈里好好休养,艳儿会照顾你的。”
“不。”
“啸月!”慕容少怀忍不住轻喝。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固执了?
“我是你的护卫,不论如何,我都必须尽力保护你的安全。”昨夜莫名的被袭令啸月无比担心,在敌暗我明、又不明白对方的攻击原因下,她只能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以免他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