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让开,就陪他一同为我铁刀门百余口人偿命!」她冷冷的说。
「铁刀门?」阴俊一怔。
贯长天将十一年前阴鹏谋害沈家人与铁刀门的事情说了一遍。
「阴俊,念在你对父亲有孝,良心未泯的份上,老夫不为难你,但令尊是罪有应得,希望你明白。」
阴俊没有想到还有这段过往,可是……
「我知道我爹是罪有应得,可是身为人子,我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受死,如今他已被妳断了双掌、武功尽废,求妳饶他一命吧。」
「饶他?」苗恋月冷笑一声,「他在杀我爹娘时,可曾心软?可曾想过要饶了他们一命?」
「这……」阴俊语塞。
「让开!」她沉声喝道。
「俊、俊儿……你要救爹啊……」双手被硬生生削断,阴鹏痛得颤抖个不停,连想抓住儿子的衣服都办不到。
「爹……」阴俊转身扶起父亲。
借着他的扶持,阴鹏右脚蓦然横踢,鞋尖刺刀飞出,意图与苗恋月同归于尽──
就算他要死,也不将她让给任何人!
「恋儿,小心!」
白亦韬出声的同时,苗恋月身形快速闪至阴鹏右侧,手上的雪刃同时刺出──
「唔!」阴鹏双眼暴凸,不敢置信的瞪着她,「我……不甘心……妳……是我……的──」话声方落,他睁着眼气绝身亡。
「爹!」阴俊抱着父亲,心中悲痛难抑。
在场所有人看着这一幕,不禁百感交集。
阴鹏到死仍不知悔改,但阴俊却是无辜的,在明白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后,他没有资格恨任何人,也没有资格说可怜,只能尽为人子最后的孝意,好好埋葬父亲。
阴鹏死了……
苗恋月定定地望着雪刃上血迹,就像十一年前的那一夜,父亲与母亲的衣服染上的斑斑血痕。
「恋儿。」白亦韬走到她身边,拿过她手上的雪刃,伸手搂住她的肩。
苗恋月茫然地转向他,浓浓的血腥味让她再也忍不住的捂住嘴,转身朝花丛跑去,弯着身大吐特吐。
白亦韬急步追过去,苗恋月在吐尽胃里的酸水后,神智昏眩,整个人软软地倚着他,随即晕了过去。
「恋儿!」
☆ ☆ ☆
在亲手杀了阴鹏后,苗恋月整整昏睡了两天两夜,其间不断发烧,让白亦韬担心不已,日夜守着她,几次贯夫人要他去休息,由她来照顾,但他就是不肯离开,也不将苗恋月交给任何人看顾,直到她不再发烧、不再呓语,他才安心。
当苗恋月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她悄悄下了床,没吵醒一旁的白亦韬,拿着雪刃离开了金刀门。
荒无人迹的雪丘上,只有一栋久无人居的木房,伴着两座坟墓。
苗恋月跳下马,一步步走向坟墓,然后跪在坟墓前,拔去坟前丛生的杂草,两块墓碑上分别刻着「李父之墓」、「沈铁霖与爱妻李氏若雪合葬之墓」。
跪在两坟之前,苗恋月默然无语。
爹、娘,铁刀门的大仇得报,你们在九泉之下高兴吗?
恍惚间,她耳边响起几句话──
如果妳真的报仇成功了,那么之后妳要怎么办?
我没想过。
就算是现在,妳依然不想?
要想什么?
想我……现在我们的关系不同了,妳心里应该想的是我,而不是报仇的事。
白亦韬……
「恋月。」
低柔的轻唤响起,苗恋月迅速回头。
「大姊。」一看见亲人,她心里一酸,随即起身奔进她怀里。
苗挽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拍着她,抬眼望着策马急奔而来的人,她与身旁的男人交换了一眼。
白亦韬远远就看见她,那一身黄衫的背影,他绝对不会认错,然而──她居然偎在一个俊美的男人怀中!
「恋儿!」
随着这声怒吼,下一瞬间,他已飞身下马,将自己的女人抢了回来。
「白亦韬?」他搂得她好紧。
不过现在白亦韬没空理她,只冷冷瞪着那个俊美的「男人」,然后冷冷瞥向另一名男人,希望他给他一个解释。
「他就是你弟弟?」苗挽月问向身旁的男人。
「是。」他点头。
「恋儿是我的女人。」不论对方是谁,白亦韬冷冷声明。
苗挽月无惧的看着他,「这些日子恋月承蒙你照顾了,现在事情已经结束,我是来带恋月回去。」
「恋儿不会去任何地方,只会在我身边。」白亦韬低头看着苗恋月,咬牙切齿的说:「妳居然敢靠在别的男人怀里,我等一下再跟妳算帐!」
「她是我大姊。」苗恋月淡淡的说。
白亦韬愣住了。
苗挽月却笑了。
「恋月,妳不该太早告诉他,应该让他吃醋吃久一点,记得母亲告诉过我们的话吗?男人不能宠,一宠他就会自大过头。」呵,没得玩了。苗挽月笑着朝妹妹挥了下手,与身旁的男人一起离开。
原本苗挽月是不放心,所以才特地走趟西域,但在知道恋月手刃仇人,并亲眼看到白亦韬对恋月的那股紧张劲,她知道苗家这轮孤傲清冷的恋之月,已经有人相伴,再不需要旁人多操心。
闲杂人等一走,白亦韬也回过神,苗恋月在他怀里,他的心跟着定了下来,不再像方才那样惊慌失措。
但是,那不代表他会忘记她又偷偷溜走。
「妳又不告而别!」他恶狠狠地瞪着她,没忘记当他醒来,发现她不见了的时候,紧张得几乎快把金刀门找翻了过来。
要不是后来想起她曾说她爹娘的墓在雪丘,猜测她可能会在这里而寻来,她是不是就这样走掉了?
「我没有不告而别。」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气怒、他的紧张,看在苗恋月眼里却觉得温暖。
她的平静让白亦韬看得更加火大。
「没有?那么妳一个人偷偷跑来这里,这算什么?」他简直快要吼人了。
「祭坟。」她淡淡的回他两个字,离开他的怀抱,站在一座坟墓前。
白亦韬瞪着她的身影。
苗恋月没有理他,只是拔出雪刃,在墓碑的左下角补上几个字──不孝女沈恋雪立。
「爹说,他只爱娘一个女人,『一生恋雪情不移』,所以用这句话为我命名。」
白亦韬缓缓将手放在她肩上,无言的安慰着她。
「这墓是当初义父救了我后,替我将爹娘火化合葬所立,当时我发誓,在没有替爹娘报仇之前,我不再用本名……」想起当时将爹娘的骨灰坛置于棺木中,由义父与她亲手落葬,她不由得哽咽。
「恋儿。」白亦韬轻声唤着她,她闭上眼靠入他怀里。
「我好恨……」她的手揪紧他的衣襟,从来不曾在人前落下的泪,此刻沾湿了他胸前的布料。
仇,已报,恨呢?依然未曾抚平。
她失去的幸福家园,岂是阴鹏一条命能抵的?
白亦韬没有多言安慰,只是提供自己的怀抱,心头却有着释然。
泪水不见得能抚平伤痛,却是将伤痛宣泄出来的一个方式,而她的泪,已经累积得太久,再不流出来,他都要开始担心她承受不住了。
「白亦韬,我要怎么办?」她没有哭出声,泪水却不停的流,她没头没脑地问,他却听懂她的意思。
「不怎么办,忘记就是了。」他说得很轻松。
「能忘吗?」她幽然低问。
「不能忘,也不需要时刻记在心中,只要偶尔咬牙切齿一下,顺便诅咒他祖宗十八代,这样就好。」
他在说些什么呀?
她轻咬着唇,却止不住唇角往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