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回房,把房门紧紧锁住,转身便倒在白虎皮上。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迷失的感觉,有点心慌意乱,思绪像一团缠乱了的线,不知该如何厘清。
她深吸几口气,必须让自己尽快镇定下来,她清楚感觉得到,那个白衣男子完全是冲着她来的。
他爱上她,一点也不令她感到奇怪,她不懂的是,他眼中的爱为什么深刻得教她心痛,这种爱沉稳地、坚定地,炽热地敲动她的心门,就像历经千古岁月般的爱,深浓得教她心酸难抑。
蛰龙来到鄂楚桑的窗前,伫立良久,他听见鄂楚桑得声音焦躁地喊着。“我不想吃饭,听清楚了没有,走开、走开!”
他从薄薄的纸窗看透进去,她正躺在床上,无意识的撕扯着床帏上的流苏,不时唉声叹气。
他靠在窗旁,仰头望着一轮明月,内心挣扎翻腾,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对她说,才不会吓住她。
夜深了,屋内没有了声响,蛰龙轻轻推开窗,无声跃了进去,鄂楚桑似乎睡着了,绝美的容颜眉头深锁,像被烦恼重重包裹在一样,而她所有的烦恼,都是他带给她的吧!
他在床前蹲下,凝望着她忧郁的神情,有点不舍,很想抹掉聚拢在她眉尖的那些烦忧。他无声地叹口气,指尖撩起她一绺细发,这个轻微得几难察觉的动作,竟将鄂楚桑惊醒。
她整个人弹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惊怒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经我的允许就进我的房间,太放肆了!”
蛰龙忘情地抓住她的手臂,轻轻说:“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今天下午你已经说得够多了!”她想挣脱他,却觉得软弱无力。
“不——”蛰龙眼中掠过一丝痛楚,抓住她的手臂加重了力道,踌躇了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一句话,“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说。”
鄂楚桑感到愕然,他那双浸在伤痛中的双眼,像无底黑潭,慢慢将她吸了进去,她想抽离,却反而陷得更深。
“我……”蛰龙痴痴切切地凝望着她,她等待的表情,让他无法说出口。
他情意缠绵的眼睛,令她动容,她第一次出现了温柔的表情和温柔的声音,“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蛰龙一震,双手从她的手臂移到她的脸颊,不假思索地说:“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但我是真的很爱你……”
鄂楚桑有落泪的冲动,换了平时的他,早就挥上两个耳光讥笑一番了,但是现在,她浑身无法动弹、失去控制,心痛得无以复加!
一直以来对蛰龙跋扈和嚣张的态度,在他短短的两句话中消失无踪,她茫茫然地说:“既然是你心里的话,怎会无法解释呢?你到底从哪里来?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拥有法力?为什么无所不知?你所有的一切我全部不知道,来历不明的你,神秘得让我感到害怕呀!”
虽然蛰龙已打定主意对她说明一切真相,但她惶惶然的表情却让他不由得退缩了,他的声音梗塞在喉咙,一句也发不出来。
“你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想对我说吗?”她低声催促,清亮的黑瞳若有似无的逼迫着他。
眼前的鄂楚桑温柔动人,柔情似水的神态,是他遇见她以来,所见过最酷似她前生的模样,历经千年的思念,已燃烧到不可控制的地步,他不忍、也不敢见她听到真相后的惊惧,只想再见一次那个曾经深爱过他的她!
蛰龙无声无息地环住她的肩,感觉她略微震动了一下,他不敢再贸然吻她,只在她的颊边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喑哑的说:“我希望你这辈子活得快乐一点,我不想破坏……你所做的决定!”
他的语气令她感到惊悸,有种不祥的预兆,她低促地问:“你说还有重要的话想对我说,到底是什么?”
“我已经说了——我要你这辈子活得快乐!”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不知怎地,身体中某些部分逐渐被抽离了,她渴望再听他说些什么,渴望再和他说些什么,但蛰龙却猝然放开她,在她眼前化成一缕轻烟消失不见。
她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凝住不动了,久久地,才从喉咙深处爆出一声呼唤。“等等——”
房中昏黄的烛光依旧,窗户紧锁着,仿佛蛰龙根本就不曾来过!
第十章
一连串的敲门声将鄂楚桑吵醒。
她作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梦境光怪陆离,不知道是不是成天想着银鳞巨蟒和蛰龙的缘故,她竟然梦见蛰龙变成了巨蟒,张大着口,露出尖锐的毒牙追猎着她,她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奔逃,当巨蟒就要追上她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阵白烟乍起,巨蟒变回蛰龙的模样,用力揽住她的腰,强硬地狂吻她。
就在意乱情迷时,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梦。
“姑娘,时候不早,该起来了!”女婢百里在门外轻唤。
鄂楚桑缓缓坐起来,觉得头部闷闷胀痛着,作了一夜的梦,精神上疲累不堪,昨夜蛰龙出现在她房中的那一幕,和她乱七八糟的梦交叠着,她搞不清楚蛰龙是不是真的来过?或者那只是梦境中的片段?
她开了门,百里捧着一盆温水进来,细看了她一眼,笑说:“姑娘的眼睛有点肿,昨夜没睡好吗?”
“是啊!”鄂楚桑洗了洗脸,由百里替她梳头编发,她随口问:“爹呢?”
“在大厅和洪大人说话。”
鄂楚桑皱起眉头。“他又来干么?”
百里扑哧一笑,“姑娘昨天不是给求亲者开出了一个条件吗?谁能猎着银蟒,谁就能娶姑娘不是?今天洪大人一早就把他的家传之宝带来炫耀,大概是想借银蟒的画像来碰碰运气,看看能否博得姑娘欢心,就此成全他吧!”
鄂楚桑震动了一下,突然想起昨夜的梦境来,仿佛是种不祥的警兆。
百里替鄂楚桑编好头发,一面收拾捧起残水,一面说:“姑娘不去看看吗?我刚才经过大厅的时候,老爷看得正起劲呢!”
鄂楚桑穿好衣服,套上长靴,飞快起身朝大厅奔去。
她一跨进大厅,一幅悬挂在屏风上的画立即映入眼帘,那幅画足足有一人高,画里的银蟒半蜷着硕长的身躯,慵懒地靠在一颗磷峋大石边。
这幅画夺走了她的呼吸,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走到画像前,将画仔仔细细地、一寸一寸地看个清清楚楚。
洪承全正与雍顺啜茶谈话间,看见鄂楚桑冲了进来,不言不语,迳自盯着画像傻傻地出神。
洪承全狡黠一笑,兴奋地说:“桑姑娘,这就是我洪家的传家之宝,昨天我特地命人快马加鞭送了来给姑娘欣赏欣赏。我爷爷画法犀利,更何况银蟒是他亲眼所见,所以能画得如此栩翎如生呀!”
鄂楚桑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些什么,她的一颗心全在这幅画像上,当她看见画中的银蟒颈上,竟挂着一块白玉坠时,先是一呆,继而想起蛰龙的颈上也挂着同样的一块白玉,这种巧合让她简直不敢置信,脑中轰轰乱响,浑身紧张,心惊胆战,一道寒意从背脊直窜上来,毛骨悚然。
雍顺对这幅画可以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称赞着。“这画的用色实在精妙,那一片片的鳞片银光闪闪,好看极了,瞧那火红的眼睛,像活的一样,真高明呀!”
洪承全谦虚地说:“过奖过奖,我爷爷一生画作颇多,都没有这幅画来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