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定他,语音颤抖着说:“以后别再杀人了好吗?我不要你变得凶狠残暴,我不要人人都说你是危害人间的蛇妖。”
蛰龙冷笑一声。“快把你的东西找回来吧!”
髻玉看见蛰龙冰冷无情的目光,无奈地蹲下身来,从散落一地的包袱中翻出母亲贴身带着的首饰和自己原来佩戴在身上的白玉,最后找到父亲放着银子的荷包袋,她收拾好站起来,望了蛰龙一眼,幽幽地说:“帮我把爹娘葬了,好吗?”
蛰龙不清楚什么叫“葬”,但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日落后的天色阴惨而沉闷,蛰龙带着髻玉回到陆至言夫妇遇劫之处,帮髻玉就地掘了一个大坑,将陆至言夫妇并排放下。看着父母惨不忍睹的死状,髻玉早已是哭得声嘶力竭了,她将泥土一把一把的盖在他们的身体上,埋葬好了以后,她抬起濡湿的眼睛,茫然无措地凝视着蛰龙的脸,期待能听见什么令她安心的话。
然而蛰龙却刻意保持冷漠,平淡地问她。“有人能照顾你吗?”
髻玉摇了摇头,发丝凌乱地披在颊边,困惑地瞅着他,难道他不愿照顾她吗?如今她孑然一身,无处投靠,难道他想弃她远去?
“我跟着你!”髻玉坚决的,一心一意的说,“你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蛰龙不看她,抬头望着山势险峻的华山说:“我要去的地方长年积雪,并不适合你住。”
“不管去哪里都好,我要跟着你!”髻玉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勇敢。
“我根本不想带着你,你最好想清楚有没有人可以照顾你,你如果跟着我,对我来说实在太麻烦了!”他残忍的说。
髻玉惊望着他,眼泪无意识地滚落,低泣着。“既然不想理我,又为什么要救我?倒不如让那些盗匪把我杀了,也省掉你诸多的麻烦,不是吗?”
蛰龙回答不出来,她的眼泪让他觉得痛苦,若不尽快摆脱,感情恐怕就要不受控制了。
“彤云寺的和尚可以照顾你,这里离彤云寺不远,你去找他吧!”
蛰龙抛下这句话,毅然决然的转身走了。
髻玉无暇伤心落泪,她只知道再不追上去,他就要远远离开她了。
不知是什么因由,不知跟着他是福是祸,她都心甘情愿受命运所缚,如果离开他,注定这一生将被对他的爱凌迟而死,她不肯,也不要!
太阳下山,月亮升起。
蛰龙头也不回的走着,他知道髻玉始终跟着他,他敏锐的听觉总能清晰地听见她凌乱的步伐,还有气喘吁吁的声音,她那么执着的跟着他,令他迷惑不解,难道髻玉还能记得她前生那句虚无缥缈的誓言吗?
“如果世上有轮回,我生生世世都要跟着你!”
他突然停住,当时的这句话并没有带给他多大的震撼,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感动莫名,髻玉真的追随着他,如同追随着亘古不变的誓言吗?
时间在他身上停止、顿住,他几乎承受不了滔滔滚滚的热潮狂袭而来。
蓦然间,他听见髻玉扑跌跤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回过头,看见髻玉就仆倒在突起的树根上,见他回头看她,疲惫的脸上便绽开一朵欣喜的笑容来。
蛰龙初次体会到令他受惊的柔情,他不由自主的朝髻玉走去,所有的坚持在髻玉的柔然一笑中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他不自觉的苦笑起来,人类的七情六欲己在他的身上明显出现了,对髻玉强烈的感情持续不断地沸腾,他根本无法摆脱,也丢弃不下。
一条色彩斑斓、碗口般粗的毒蛇倒挂在树梢,瞪着墨绿色的眼睛,把树底下的髻玉当成猎物,它张开嘴,露出锋利的毒牙,正想大啖美食。
就在毒蛇飞身攻击那一瞬间,蛰龙伸出手臂拦在髻玉身前,毒蛇咬中蛰龙的臂膀,突然翻跌在地,痛苦扭绞着,一眨眼便死了。
“你伤得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髻玉吓白了脸,抓住蛰龙的手臂,急着察看他的伤势,愕然发现被毒蛇咬中的伤口竟然已在迅速愈合当中,不到一会儿的工夫便毫无痕迹了。
“我的血比它的毒液还毒,它咬我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
髻玉难掩惊异的神情,呆呆地问,“你一点事都没有?”
“嗯!走吧!”蛰龙扶起她,淡淡地说了句。
髻玉误解蛰龙的心意,以为他就要带自己上华山了,她自觉像朵花蕾,正为他徐徐绽放开来,不禁忘情地直扑进他怀里。
蛰龙一震,忙不迭的推开她,说:“你可以先跟着我,但是我不会带你上华山。”
“那么……”髻玉咬住了下唇,瞅着他问。“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到你住的世界去。”
“可是……长安城兵荒马乱,我一点也不喜欢。”
“你别无选择了。”蛰龙平静地说。
“去华山吧!好吗?”她楔而不舍地。
“华山太冷了,根本没办法让你活上三天,我可不想再把你弄死一次!”蛰龙一急,便脱口而出。
“再弄死一次?髻玉惊愕地问。“什么意思?”
蛰龙的表情森冷了,他不回答,逞自转过头继续朝山下走。
髻玉紧紧跟在他身后,决定什么都不多问,生怕把他弄烦了,他又要弃自己而去。
两个人无声地走在静僻的荒道上,冷漠的月光透过浓密的树叶,偷偷窥视着他们两个人。髻玉目不转睛的盯着蛰龙的背影,月光流泻在他身上,黑发烁着耀眼的银光,魅惑看她的心绪,他对她的语气冰冰冷冷,态度若即若离,这种感觉令她难受,他的存在对她来说弥足珍贵,但她对于他呢?
崎岖不平的山路把髻玉折磨得疲惫不堪,在她连续绊倒了三次之后,蛰龙终于心软了,无奈地对她说:“我随便找一棵大树就能睡上一晚,可是你呢?在这种荒山野岭,没有遮风避雨的地方,更不可能有舒服的床和棉被,随便跑出一条毒蛇就能置你于死地,你还愿意跟着我?”
髻玉拨开黏在脸颊上的发丝,定定地看着他,她知道他一心想把她赶走,也知道与他在一起必定是餐风露宿,可是既然命运中注定该为了他受苦,除了勇于面对,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你想睡就睡吧!”髻玉靠着树于坐下,倔强地说。“你用你的方式睡觉,我用我的方式睡觉,你不必多操心!”
“你想坐在这里睡觉?”蛰龙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我现在累得很,只要有地方可以靠都能睡得着。”
“就怕你被猛兽吃掉,一辈子都别想醒来。”
髻玉轻轻一笑,说:“我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你不会让我被猛兽吃掉的!”
蛰龙呆了呆,无法答腔,髻玉早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只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就已沉沉睡去了。
他放轻脚步,在髻玉面前缓缓蹲下,注视着她疲累苍白的脸,她睡得很熟,睡容宁静平和,好像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与她无干。
髻玉的唇轻轻蠕动了一下,他情不自禁俯下头,吻了吻她的唇瓣,熟悉的感觉回来了,他的舌头无法控制地滑进她口中,迷乱地缠绕着她柔软的舌尖,脑中有个声音在说:只要一下子就好、一下子就好——
然而,欲火却以燎原之势迅速窜烧起来,他已无力抵御十八年来对她的想念了……
他的汗滴下来,忍耐得很痛苦,手指不受控制地在她腰带上徘徊流连,带子松脱之际,他听见髻玉迷糊的呻吟声,蓦地弹跳开来,一瞬间清醒了,他早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害她,竟然差点就功亏一篑。